书城仙侠奇缘松林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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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越逃离 ,越纠缠

宋宣之做完了这些,便又急书一封放在芷禾边上,又融进了夜色之中。呼呼的北风如刀割般划过脸庞。宋宣之不顾这雪风肆虐,心如死灰。凡间再也没有此刻般难熬了,难怪烛阴说人道是最难度的。

也唯有这一次,宋宣之是选择自我了结了。对于她而言,无论是天上,还是人间,都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她为她现在的决定感到痛快非常,呼呼的北风此时听起来就像是欢送她上路的赞歌。她终于算是替自己死一道了。

她不顾山途漫漫,北风呼啸,目标甚为明确地向前行进。这样的夜里,人是稀有生灵。

她终于摸索到了钟山上的阴司崖,没错,她居然又到了钟山,连找个死身的地方都找到钟山来了。就在她做跳崖状的时候,一句:

“你阳寿未尽,非但不能灭身飞升,还会在阴司里吃尽苦头。”

“无所谓了,苦可比寂寞乏味好。苦证明自己还有知觉。”宋宣之淡然回道。

“那你便寻别处死身吧,别跑到我的钟山作冤魂。”

“烛阴你可以闭上眼睛的!”宋宣之莫名的火气四起。

“就算我闭上眼睛亦能瞧见你。”

“我不过是科考落榜走上绝路的书呆子,你何苦拦着?”

不料我这话一出,烛阴便现了身,使了术法将宋宣之变回了女身。

“你的血玉瓶还在我的神庙里供着。我虽将你予了洛华,却并未将你还给他。”

“烛阴,你一个看戏的神,为何偏不放过我?”宋宣之眼角噙了泪意,“你也说过,我不过一个花瓶!”

“如今你是女身,同死没两样了。”说罢一卷岫将宋宣之带回了他在山下的生林府。

初时宋宣之有仙身之时,住在他的生林府里。他睁眼闭眼都很有规律,偶有叹息,便是风从山起。

宋宣之还以为他是定期地心情郁闷,后来知道他是没有情绪,也不用饮食。

回到生林府,他却突然来一句:

“既然是花瓶,就该作花瓶打扮。”说罢招了两个小仙婢名唤萱支、松支来与宋宣之装扮。

萱支、松支正忙活间,他对插一句:

“你说对了一件事,我极爱看戏。明日我们便去凡间看戏吧。我听闻新出了一戏本。”

说罢,便进了里间。

第二日,他早早起了。唤了萱支松支来与宋宣之装扮。宋宣之知晓他是不睡的。他着了一身红,宋宣之瞧了瞧自身,亦是红色。

“神主今日与姐姐着了同样的红呢,有些似人界的新郎新娘呢!”松支惊笑着道。

宋宣之亦晃了一眼,没有言语。便随了烛阴一阵风降到人界。他似是非常熟悉,竟很快与戏楼里的伙计攀谈起来。宋宣之则只需做好花瓶的本份,不言不语。

观戏间他不时谈到戏中角儿,只稍作评点,并无情绪波动。宋宣之此番与他也不知是以何身份相处,只是乐得逢场作戏,既然他爱看,宋宣之便做与他看。仅此而已。

宋宣之招了戏楼老板耳语道:

“今日公子高兴,小女子不才却爱做戏,这便唱上一段,借了你戏台可好?”

那老板心领神会。烛阴则是用手支着下巴似是在说:

“看你能唱出什么戏来!”

不才在下书呆子,最擅长的便是编戏文。宋宣之心里想着。

“松入云兮何故?邈云汉兮何因?”

“攀上高寒,方晓世之闹热。”

“隐遁固逍遥,若离世,亦只算界中死物。”

“松林不动,不知风来去,”

“凡心不恼,不知****恨。”

这厢唱完,台下一阵喧哗叫好过。只见烛阴似是在回味宋宣之的唱词。未几才道:

“这是你的《松林赋》。”

宋宣之先是一阵惊诧,后又释然了。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呢。只怕只要他想,宋宣之这六道轮回的起因经过结果,他都能知晓。本以为他知晓无碍她逍遥,不想,如今却是难了,难以逍遥遁世了。

看罢戏,复又随烛阴回了钟山。这钟山只长松树。每每烛阴吐出气来,便是一阵松风涛浪。

山上时日易过,几年时间过去。又到了凡间祭拜山神的日子了。

烛阴却早早拉了宋宣之起身,说是要出门。宋宣之不解道:

“这人间要祭拜你这神尊,你却拉我出门,这怎么……”

烛阴听了淡淡道:

“人界祭拜的是他们心中的神。我并不曾与他们照过面,他们拜与不拜,于我没多大干系,我护不护佑他们是由大道因果、四时祸福决定的。”

待宋宣之收拾齐整,烛****:

“去找洛华!”

宋宣之刚踏出的脚一滞。她心里想着,自己在钟山住久了,竟然连洛华这号神仙也忘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越逃离,越纠缠?

她倒是忘了,烛阴早年就与洛华交情甚好。如今朋友之间往来,也是极为正常的。本来她栖居在这钟山之上,就不可避免地会与洛华打照面。竟是她糊涂了。做人做到这份上,实在是失败至极。

她没有做好神仙,没有做好禽兽,现在连人,也做不好。当一个人,连自己是什么身份,什么角色,都弄不清楚,还谈什么做人。不若……她这里正陷入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中。

烛阴似是心领神会,吐出一句:

“紫芜附了颜颂云的身!”

宋宣之听了,不可置信地望着烛阴。烛阴细心地拔开遮住宋宣之眼睛的发丝,悠悠道:

“这些年,外界发生了很多事。你在山上,不知道也在理。不过现在情况紧急,我得先带你过去,路上在与你说明详情!”

烛阴说罢一阵风卷了宋宣之而去。

在宋宣之逃到钟山后的三年里,发生了很多事。

譬如颂华与洛华大战过后,发现宋宣之已经不见了踪影。颂华发疯似地找到宋宣之的家,发现了紫玉瓶,便一怒之下挥刀将紫玉瓶一刀劈得粉碎,赶到的洛华拼尽一目国的最后一点神力,将失去了栖身之所的紫芜烟魂引到颂云身上。

譬如芷禾在阅毕师傅的书信后跑去找了锦真。锦真见到那信的字迹之后脸色大变,逼着芷禾说出宋宣之的下落。不过芷禾只是说师傅云游去了。后来锦真不知怎么找到了洛华,与洛华大战了一场后绝尘而去。洛华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他本来在救紫芜之时神力尽失,现今与锦真这样的得道高人大战一场,已经处在弥留之际。

烛阴同宋宣之赶到颜府的时候,烛阴细心地冲宋宣之道:

“你去寻紫芜,我去寻洛华!”

宋宣之点了点头,便自己寻向颂云闺房。

洛华见到烛阴的时候,脸色冷淡道:

“你还来作甚?我一直信任你会撮合我们,不料你……只有我知道她是去了钟山,三年,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最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也发生了。你现在是来耀武扬威的吗?”

烛阴对他的话也是神情淡淡,道:

“若是我知道你现在还有力气埋怨旁人,就任由锦真把你千刀万剐!”

“旁的话,我也不必多说了,红翳不喜欢我是真,我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我没事,你们看完了就走吧!不要再回来了。现在我附在颂华身上,紫芜附在颂云身上,这样,也许是最好的结果!希望,你,可以……护佑她无疾而终!”洛华说着竟然流出泪来。

烛阴在洛华头顶画了印伽,洛华便躺倒在床榻上。

“姐姐!”紫芜在见到宋宣之的时候,顾不得身亏体乏,跌坐在地上。宋宣之见到紫芜如今这副模样,一时之间,感慨万千道:

“你,受苦了!若不是我前时滴血画了符印,我都认不出你了!”

“姐姐如今这样装扮极好!洛华他……”

“不用说了,我都知道。都怪我,竟然弃你而去!”

“姐姐,你被掳之事……”

“我没事……没事!”宋宣之已经是泣不成声,她长久以来的压抑,在紫芜面前,竟然发泄出来。“你的紫玉瓶……”

“姐姐放心,凡界的刀剑是破不了紫玉瓶根本的,洛华已经修好了!”

宋宣之见紫芜句句不离洛华,一时之间,竟不知作何言语,沉默良久后才吐出一句:

“护好你的紫玉瓶!”

待宋宣之别了紫芜,出门却见烛阴早已倚在颜府院内的合欢花树旁。见宋宣之出来道;

“洛华已无碍,只是神力已尽,须得经人界的生老病死。”

宋宣之没言语,只向颜府大门走去。烛阴却没跟上来。宋宣之回头望了望他,却见他似眼神忧郁,只一瞬便恢复如常。想起自宋宣之住生林府以来,他本来不饮不食,不笑不语的习惯似是改了。时常讲些凡间趣事与宋宣之听,或把宋宣之闲时题的词赋吟读。好些时候宋宣之都有一种他有情绪的错觉。宋宣之做书呆子时都是自食其力,便不时在生林府里生火,他也会吃一些。然而宋宣之自始至终都不言不语。虽然外表看起来美丽清冷与往常无异,可毕竟花瓶的心已经空了。

宋宣之唤了烛阴,道:

“烛阴,你放我走吧。我一个凡人总住在山神府里也不像话。此番我会好好活到身死的那一日。另外,供在山神庙里的血玉瓶我也带走。你自安心做你的山神,我与你本来不是同界中的生灵,理应各安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