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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情深似海(2)

张思雨一反过去的温文尔雅,显得尖利而又斤斤计较。说这一番话的时候,是那么的义正严辞。

李启盛默默的听着,过了良久,他抬头看着张思雨,“你说的这都是真的?”

张思雨真想拿起桌上的东西就将他的脑袋砸开花,她的眼睛里冒着火,“什么真的假的?你以为这世界上的人都似你似的,都是骗子。我像那种拿着妹妹的生命来招摇哄骗的人吗?你给我看着。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张思怡,女,二十五岁,疾病名称:肾CA。’您知道这CA代表什么吗?我解释给你听,就是癌。”说着她将诊断书拍在李启盛的面前。

李启盛的脸红了一下,立即又镇定下来。“好,好,好我现在就给你开一张支票。”

“一言为定。”

刚开始她本不想要这张支票,但一想到要是不要支票,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让他兑现,便答应了。张思雨拿了现金支票,可是上哪儿入去呀。肖世杰这人也怪,自青岛回来后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似的,没有了音讯。想起在海边时的山盟山誓,那一幕幕仿佛还在眼前。这人难道就这么善变吗?真的像长辈说的,“男女未结婚的时候可千万别上床,那男人脱了裤子叫的是:‘心肝儿,宝贝儿’。一拎上裤子就不认人。”一想这些,张思雨便不由得恨起自己,也恨起肖世杰来。她见肖世杰一直不给她打电话,自己便一直也赌气不给他电话。可是今天拿了这支票,不禁犯了难。张思雨从包里掏出电话,给肖世杰拨过去,办公室的电话响了,却没有人接听。她又给他打手机,可是语音提示:“您拨打的手机不在服务区,请稍后再拨。”张思雨一听,恨不得立即砸了这电话。

张思雨焉焉的走进医院,范思哲正好从医院里出来。

他见张思雨脸色不好,一付欲哭无泪的样子,便将她拉到一边问:“怎么回事儿,遇到什么事儿了?”

范思哲不问还好,一问,她的眼泪便像夏天里的偏东雨立即倾盆而下。范思哲见她伤心,便掏了纸巾替她擦泪。“走,咱们去外面的茶屋里坐坐。把你的不愉快都倒给我。”

张思雨与肖世杰失了联系,又没了工作,虽然拿了一张破支票,但却不知道从哪儿换成现金。她觉得这一阵儿的倒霉事儿,就一个接一个的,没有消停过。怎么好事儿一个都轮不上自己?倒霉的事儿却偏偏都缠上自己呢?我一个小女人到底得罪谁了?凭什么要让我样样不顺心啊!她觉得自己的承受能力已经到了一个极限,如果再不让她发泄一下,她就快疯掉了。

坐在茶屋里,她的眼泪就一直没有断过。她一遍一遍的唠叨,范思哲就默默的听着。他就像她的一只泔水桶,她把自己所遇到的所有不幸都一股脑儿的倒给了他。她就这样不停不停的哭着,哭着,等哭累了,她也哭睡着了。

等她醒来,她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屋子里。屋子里很空,一张小床,铺着蓝条纹的床单,蓝条纹的枕套,蓝条纹的被子。床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男人的气息。这股气息让她觉得安宁,而又温馨。范思哲就躺在对面的沙发上睡着了。他睡着样子很好看,像个婴儿。她悄悄的把床上的被子盖到他的身上,她自己觉得饿了,跑到厨房的冰箱里查看。冰箱里空空的,就有两根火腿肠,两袋方便面。再看看保鲜盒里,又找到两块巧克力。她拿出一块儿来塞进自己的嘴里,立即觉得又有了精神。她又打开煤气炉将水放炉子上煮着,准备将他剩下的方便面消灭掉。不一会儿,锅里传来方便面的香味,她把那两根火腿肠切了放进面里。范思哲闻到了香味儿,从卧室里走了出来。“思雨饿了?”

“嗯,我把你冰箱里的方便面全煮了。我盛了两碗,咱们分着吃。”

“嗯,好哇。我也饿了哩。”

两人唏哩呼噜的吃着方便面。过了一会儿,张思雨不意思的开口道:“下午的事儿,不好意思。”

“没事儿,你是一时间遇到了太多的麻烦,这些麻烦把你难住了,所以你透不过气来。你哭过了,你的心情就变好了,你就又变成了聪明、自信、美丽的思雨了。”

“谢谢,谢谢你在我们姐妹有难的时候,留在我们的身边给我们以帮助。”说着她的泪珠儿又要掉下来。

范思哲又去替她拿了纸巾,“不哭了,再哭你的眼睛就不漂亮了。”

张思雨果然不哭了,还冲他笑了笑。这时她的心情已平静了,她又想起了自己包里的那张支票。“思哲,你的公司注册下来了吗?”

“已经注册完了,但是验资什么的还没完。”

“哦,我知道了。”

“不,你一定还有什么事儿没说。是关于钱的事吗?”

张思雨点点头。于是向他说起中午问李启盛要支票的事儿。

“这样吧,我问问财务,再给你答复好吗?但我估计没有太大的问题。”

“嗯,谢谢。”

张思雨离开范思哲家,又去了医院。看妹妹睡了,母亲也在加床上躺着,她便悄悄的退了出来。

到了医生办公室,见给妹妹看病的黄大夫正好值班,便停下来打听病情。黄大夫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有一双好看的眼睛,身体有些微微的发胖。张思雨见医生办公室的门敞着,便轻轻的敲敲门,黄大夫见她,便招呼她坐。“来看妹妹来了。”

“嗯,我妹妹的病情怎么样了?”

“哦,是张思怡那个小姑娘啊。她的两侧肾脏都有问题,所以很难办。像她这样双侧都有病变的病例是很少的,一万个里难得碰上一个。但可惜让她碰上了。”

张思雨有些着急的看着大夫“那大夫这病应该怎么办呢?”

“尽快手术治疗。为了预防肿瘤转移,只能把肾摘除。可是她是双侧肾都有病变,我们就要考虑肾移植。即便是肾移植,希望也是很渺茫的,风险很大。而且一时半会儿,也不好寻找肾源。”

“那我们赶快做肾移植,大约要多少钱?”

“买一个肾大约二十五万,加上手术费等各种费用,一共就需要五十万。”

张思雨想起自己刚从李启盛那里拿到的那张支票,道:“那我们能尽快做吗?我们能想办法筹到这笔钱。”

黄大夫也是一脸的无奈,“钱的问题还在其次,关键捐肾人的基因还要和受术者的各项指标相匹配,否则术后发生抗源反应,也会导致手术失败。”

“那什么人的肾,可以让受术者不产生免疫反应?”

“当然是自己的亲人了。”

张思雨步履沉重的迈步出了医院。

天上的月亮又圆了。清凉的月光洒在枝头,留下一片片斑驳的阴影。路灯也明晃晃的亮着,人影儿在地上被拖得老长,都看不见尽头。几声虫鸣儿在夜里寂寞的唱着,就像张思雨走在这夜路上一样形只影单。

一声嘀嘀的喇叭声,在她的身边响起。她转头一看,范思哲驾了车靠在路边。“上车吧。”他替他打开车门。

张思雨坐上车,心里感激,但嘴里却道:“都这么晚了,你还来这里。你明天还有好多事儿要办哩。这样可不行,这样下去非得耽搁了你的正事儿不可。”

“没事儿。我现在白天去公司里处理一些事情,晚上还是有时间的。”

“可是你知道,我今天去问过大夫了,我妹妹她恐怕……”

范思哲也早打听过了张思怡的病情。刚开始时他和张思雨一样心里难过,可是慢慢的就开始面对现实。对他来说,这姐妹俩都是他的亲人。在他第一次见到这姐妹的时候,他便暗暗倾心于这个姐姐。可是姐姐慢慢从他的视线中远去,留下妹妹驻留在他的视野里。他爱张思怡,那是像爱妹妹似的那种爱。因此,当张思怡跟他说:“我们结婚吧。”他笑着说:“再等等,等我事业有了起色。”其实他知道这都是自己的借口,他不想和她结婚,却也不想伤害她。他牵挂这个姐姐,却像是牵挂着自己的爱人。当他看到肖世杰出现在她的生活当中,他便告诉自己:“只要她生活得幸福,便祝福她。”然后,慢慢远去。

现在的张思雨这么孤独无依,她就像一片空中飞过的柳絮般无依无靠。她是那么惹人爱怜,又那么自尊。他真想对她说:“张思雨,如果你累了,你就过来靠靠。”张思雨如果将自己的头靠了过来。再说:“你的肩好结实,好温暖。”那就是完美了。范思哲就这么一边开着车,一边漫无边际的幻想着。

张思雨又睡着了,她每次见到范思哲她的心便变得安宁,踏实。

车到了她住的楼下,范思哲轻轻的摇了摇她:“醒醒,到家了。”

张思雨腼腆的一笑,“我睡着的时候,口水没有流出来吧。”

范思哲咧嘴一笑。“流了,都流到太平洋里去了。”

“嘿,你瞎说。对了,你饿吗?我记得我把你们家最后的一袋方便面都煮着吃了,要不要上我们家去打打饥荒,弄点好吃的?”

“唉,算了。太晚了。男女授授不亲,我要上去,我怕我会控制不住,做出什么越轨的事儿来。”

“切,你敢。你敢了,张思怡肯定饶不了你。好吧。再见。”张思雨已经离开了‘盛世长青’,肖世杰又不在,她觉得自己真的好需要一份新的工作。让自己充实起来。她挨个儿的给几家以前来挖过自己的地产公司打电话。没多久,工作就算有了着落。这样,她的心里才算安宁了一会儿。

她在浴缸里给自己放了一缸水,又倒了些精油,放了些玫瑰花瓣儿。让自己舒舒服服的躺在里面,就这样浸泡着,精油混合着玫瑰的清香轻轻的刺激着她的肌肤,慢慢的就恹恹的快睡着了。嘀铃铃听见门铃响,她以为母亲回来了,忙披了一条浴巾将门打开。门一开,肖世杰捧了玫瑰花站在面前。

她一见便想立即将门关上,可是肖世杰的力气大,她便只得放弃。要是前几天见到肖世杰,她一定上前将他撕了。可是现在她已经冷静多了,只是她冷冷的,没有笑脸。肖世杰见张思雨不理他,也不介意。他知道这个女人生自己的气,谁让自己消失了呢?他的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一把将她抱住,有些野蛮的将自己的唇压在她的唇上。张思雨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来,可她还在挣扎着。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不和你联系。我去了澳洲,我妈妈她病了,病得很重。我是她的儿子,她需要我,所以我飞过去照顾她。”

张思雨的眼泪刷的流了下来。她的热吻雨点似的印在他的脸上,他的胸上。

“雨,我真是想你。我想给你打电话,每次打电话你们家都没有人接。打到你办公室,办公室里也没有人。”

张思雨叹了一口气,“这一阵发生了太多的事儿,都不知道该从何讲起。从青岛回来,妹妹得了癌症,自己又丢了工作。找你又找不到。”

“你说什么?思怡得了癌症,你丢了工作。”

“是的,我都不知道该找谁一起商量。幸亏有范思哲,要没有他,我都不知道我会不会疯了。”张思雨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的滴落下来。

“不哭了,不是还有我吗?”

“嗯,你回来就好了。”然而肖世杰这次回来,除了来看张思雨,其实还有一个目的就是带她和自己一起走。一切都发生得这么突然,自己该怎么办呢?肖世杰苦恼的皱起了眉头。

张思雨轻刮着的他的脸,温柔地道:“想什么呢?能告诉我吗?”

“我妈妈一个人在澳州,想让我去澳州陪她。”

“那你还要再去澳州?”

“是的。本来是想带你一起去的,看来你是走不了啦。”

张思雨和肖世杰的唇又吻在一起,他们是那么依恋,不忍分离。可是这世界似乎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能让他们两全其美。还是张思雨开了口,“你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下周。”

“那我们还有一周的时间在一起,就让我们快乐的过这一周,好吗?”

都说人活一辈子,什么事儿都会赶上。在张思雨二十五岁的生命里,她把一生都要赶上的事儿,在一年里全赶上了。爱上一个男人,又要和他分开。眼睁睁的看着妹妹在死亡线上挣扎,命悬一线。失业,再重找工作。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承受过了,她也成熟了。

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和妹妹与邻居家的孩子一块玩儿,妹妹偷了人家一块好看的香橡皮,妈妈举起家里的条帚打妹妹的屁股。她自己躲在边上窃窃的笑着。妈妈一转头,猛的被发现。她的条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在她的腿上,她的屁股上。她一下子惊呆了:“妈!你为什么打我?我没惹祸,是思怡偷了人家的橡皮。”只听妈妈气极地道:“你还敢说是妹妹偷了别人的东西?你就敢幸灾乐祸。你知道你是什么人吗?你们是一个人。你们是我的一个卵子分裂成的两个人。她犯了错误你就有份儿,所以你就该打。”那一天她呜呜的哭了,哭得很伤心。但自此她记住了一条,无论何时,自己都像妹妹的另一半儿。

张思雨第二天上医院,找到黄大夫,告诉他说:“我要给我妹妹捐肾。”

黄大夫看看这个健康而又漂亮的女孩儿,有些心疼又有些不忍。

“你告诉过你的母亲了吗?她同意了吗?”

“大夫,不用告诉我妈,她知道了,一定不会同意。我和妹妹是双胞胎,我不能见死不救。如果她死了,我一定不会安心,就算不得病,我也会内疚而死的。”

“可是,你知道吗?你捐了肾,你自己就只有一侧肾了,况且,你知道你妹妹得的是肾癌,即便将你的肾移植给她,也不一定能救得了她。但万一你自己的一只肾出了问题,就没有可以替代的了。这样做是有危险的,你考虑过了吗?”

“大夫,求您了。我一定要救我妹妹,若我不救她谁能救她呢?我不能眼看着她死,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我也要试试。”

张妈妈看着大女儿,这个女儿如今是她全部的希望。在她人生的五十多个春秋里,她千辛万苦的抚养了她们。看她们一点一点的长大,看她们从不懂事的小娃娃长成漂亮的大姑娘。她们是她的骄傲是她的全部。如今一个女儿,得了癌症。大女儿为了救妹妹想要牺牲自己。她们都是她的心头肉啊,折了哪个她的心都疼。不能让雨儿捐肾,她还那么年轻,她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而我,已走到了人生的尽头。如果我的肾能救这个孩子,那就捐我的。

“大夫,我想试试看,能不能把我的肾捐给我女儿。”张妈妈出现在医生的办公室里。

黄大夫看看这位妈妈,他有些感动。刚才是姐姐,现在是母亲。她们那么善良,对家人都有那么深的爱,他实在有些感动。

“张妈妈,您身体能行吗?这可是个大手术。对身体会有很大影响的。”

“我知道,我也是想了好久才做的决定。我决不能同意大女儿捐肾,她还年轻,而我虽已风烛残年,但我的肾,从未出过毛病,所以我决定了,就捐我的。”

黄大夫看看这位母亲,想了想道:“张妈妈,这行不行还要做检查才能确定。就算我们同意为你们做肾移植,也要给你们的肾源进行配对。如果没有排斥反应才行。”

张妈妈似懂非懂的听着大夫的话,她生怕大夫不选择自己,她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大夫,您一定要答应我。就捐我的肾,无论如何不能要我大女儿的。”

黄大夫敢紧扶她起来,可是她一直跪着,“您答应我,只要您答了我就起来。”

黄大夫办公室里的护士纷纷前来搀扶老太太,“好,好,我答应您老人家。不过等要配完对才能决定。”

大夫答应了,张妈妈才回到病房。张思怡见母亲回来,似是哭过的样子。

“妈,别哭了啊!我没事儿的。大夫不是说了吗?正给我找肾源哩,等找到了就给我做手术。”

“嗯,我知道。我刚才是有一粒渣子飞进了眼睛里,所以揉红了。我去给你洗只苹果吃。”

“好,谢谢妈妈。”

同一天晚上,位于北京东边的肖家豪宅,肖家父子也一夜无眠。肖雄父子彻夜把酒长谈。

肖雄的书房里爷儿俩身面前各放了一杯红酒,两人并排坐在沙发上。肖雄的脸有些苍白,满脸都是倦意。似有无限心事压迫着自己。

肖世杰举起杯与父亲的杯子碰了一下。“爸爸,你是不是生病了,你应该去检查一下身体。”肖雄摇了摇手,“我没事儿,只是这一阵子你走了,我就一直睡眠不好,晚上老做恶梦。”

肖世杰看见现在面容苍老的父亲,他有些怜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