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籁之音(狄洁)
楔 子
间隔着狂舞的烈焰,他们的视线相撞了。
下一刻,他们那仍仿如少女般的祖祖母,自怀中取出了一粒,晶莹剔透的鲜红晶珠。
那晶珠冉冉升起,向着他们姐弟飘飞而来。意识到那可能是要交给他们的,宇飞身过去,接下了它。
“这是一块石英水晶。”行云大长老如是说着,“一定是天籁有话要对你们说。”
于是,姐弟俩将那晶珠捧至胸前,模拟着他们的祖祖母,那最后的声音,哼起了歌。
石英水晶——天然的录音器皿。歌声中,它再度冉冉而起,开始了与歌声的共鸣!
“追随”了祖祖母两百余年的,精纯无暇的晶珠,缓缓地施放起——
祖祖母大半生的记忆,渐驶入姐弟俩脑海……
序章 惊 梦
千舒云卷 层层拨散
翱翔?漂泊?坠落?……无休无止,无头绪!
蓦地,无尽的黑暗,将一切覆盖……
……
……
……
……
……
……
我好像已经睡了很久了!为什么四周还是一片漆黑?我醒了吗?眼睛睁着吗?究竟是环境太黑,还是我的眼睛看不到?为什么?!我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了鹰的形态。我为什么要变成这样?长这么大,我几乎从来没变成这样过。
谁能帮帮我,扶我站起来。帮我点一盏灯。我一定万分感激。
“麻药好像失效了,要不要再加一些?”
是谁!!是谁在说话?为什么要加麻药?加给我?不,我不要那东西。不要!!让我起来!别碰我!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深深的恐惧笼罩着我,我想逃,拼命的挣扎,可是,才刚蠕动了一下,身体便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一股甜腻且带着浓重腥味的液体,随之涌出喉咙。是血!我吓得不敢再动,可是,正渐渐复苏的意识却不准我逃避,一阵阵剧烈的疼痛惊涛骇浪般袭来,仿佛一把把尖刀在剜、刮着我的身体。
我终于睁开了双眼,看到了一群穿着隔离服的人。他们竟真的在用尖刀剜、割我的身体!!
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不要,别碰我,放开我。
无尽的疼痛在折磨着我。麻药!这个词再度闯入我的脑海。是的,我现在需要它。给我加些麻药,求求你们。别再这样折磨我!!
“它醒了,还是补些麻药吧。”
“不必!这是最后一处断骨,马上就结束了。”
怎么这样!别这么残忍。
“它在抽搐了。”
“针灸、封穴。”
什么!!不——
一根根冰冷的钢针刺进我的颈椎,我的身体仿佛失去了动力,一点点力气也没了,连咬牙忍耐都不行,可那疼痛却丝毫未减。
救命!谁来救救我……等等!我想起来了,我受伤了。
断断续续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烁,我看到有人逼我喝下了什么东西,然后,我被折断了双翼,从高高的云端坠下,下落的同时,我身上如同万箭穿心般的痛,随着疼痛的加剧,我渐渐变作了鹰的形态,后来……我来到了这里。这些人是在救我!
一定是上苍听到了我的哀求。我还会痛,意识已复清明,我得救了!
身体的疼痛正渐渐减少,我感觉到一股清凉缓缓淋到了我的伤口上,手术终于结束了。我无力的呆望着我的恩人,看着他慢慢退去隔离服。好一张清雅、俊朗的面孔。谢谢你!
他也看着我,边收起他的隔离服,边向后退去。
他要去哪儿?别走……等等,你为什么要跪下!我的恩人,你不必这样……慢着!他好像不是跪我。
他当然不是跪我,他甚至不知道我是谁。他是在恭迎那个人,那个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正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的年青男子。
“完了?”他问。很清晰、浑厚的声音。
他站了起来,看着蜷缩在手术台上的我。我也看了他一眼,无意间撞上他的目光,瞬间,一股浓烈、沉重的气息,排山倒海般袭来,将我层层裹住。
他想“捕捉”我!不要。恩人,救我。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同时向我的恩人发出一声声尖唳的悲鸣,可他却看也不看我一眼,冰冷的面容没有丝毫的动摇。我得不到他的回应,却听到那个男人的笑声——
“呵呵……,它似乎想认你为主呢,辉夜。”
“属下并无此意。”
什么?不,别这样,你既然救了我,求求你救到底,别让我被人“捉去”。我不可以有主人的,不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有主人?我是……我是谁?
失忆的打击让我忘记了反抗,只那么一刹那而已,也就在那一刹那间,我感到一记沉闷的重击,狠狠地敲在了我的心脏上。并不很痛,却牵动了我的伤。一阵晕眩之后,我看见,原本洁白干净的手术台,被鲜血染红了一大片。
我知道,我被“捉住”了。身体再也无法反抗,任凭一股无形的引力将我拉向他。从那一刻起,我的身体、我的灵魂,都将成为他掌中的玩物。除非死亡降临我们中的一个,否则,我将终生不复自由。
不要。求求你,放过我。
我哀怨的看着他,低泣着乞求。我知道,只要他愿意,他还是可以放我自由的,但他显然不想这么做。我又听到他的声音——“好动听的声音啊!看来,我还真是捡到宝了呢。”我被勾起下颚,看到他对我笑了下,“美人儿,我真有点迫不急待的想看到你人形的样子了。”
竟然说我的声音好听!我知道,他是指我说人言时的声音。可我并没有发出人声啊!一定是他的意识与我相通了。才刚“捉到”我就能做到这样,他可真是个技艺高超的“猎人”。
我正如是想着,忽然,一丝丝肌肤的触感令我一惊,愕然惊觉,我身上的绒羽,竟已被剥去了大半!万分窘困下,我拼命的抖动翅膀,想用仅剩的一些羽毛遮掩自己。然而,所剩无几的绒羽根本不能为我遮羞,而我,每动一下,哪怕是极轻微的动作,都会令我的身体仿佛刀割一般的痛。
他一脸好笑的看着我,看我在他怀里滑稽的挣扎。那一脸温柔的笑容中,却暗含着几分嘲讽,甚至,有几分轻蔑。真是让人非常的不悦!
这时,有人端来了一个盒子。他伸手进去,扯出一块白布,随即皱眉道:“蠢货,拿白的作什么?没规矩。滚!”
那人无言的退了去,而他,好像故意要我难堪,偏将手指插到我翅膀下面,在没有绒羽遮掩的地方,抚摩我裸露的肌肤。
我无法兴起恼怒的情绪。此刻,就算他要我变回人形,当众凌辱我,我也无力,甚至无权反抗。我真是害怕极了,身体不自觉得颤抖着。尽管这样的颤抖牵动了我全身的伤口,引发阵阵巨痛,可那疼痛远远不能凌驾我的恐惧。
他似乎读懂了我的心思,故意挖苦地讥笑道:“放心,我的美人儿。就算我真的有意羞辱于你,也不可能连自己一起展览吧!即便你信我不过,难道连点自信也没了。你觉得,自己会被那种人渣收服吗?”
的确,他身上没有丝毫下流、污秽的邪气,不会是那种人。我的恐惧渐渐退去,可是,周围人们随着他的语气,附和起了一阵哄笑,笑得我简直无地自容。他这样的安慰,我实难领受,恼怒这个词,终于又被我从脑海深处,那早已零乱不堪的词典里翻了出来,谁知,竟又惹来他的挖苦。
“我的美人儿,我都还没怪你看轻我,你反到怪我将你给辱没了。”
他话音未落,又一阵哄笑响起。
为什么总是针对我! 又羞又气,委曲、惶恐,一时间,我方寸大乱,彷徨无措间,几乎是本能的,我又向那个救我的恩人望去,然而,他竟然也在笑我!尽管他的笑容没有其它人那么放肆、夸张,却最最令我难过。
我哀怨的望着他,满心苦楚。
他终于看也到了我乞求的目光,迅速收敛了笑容。然,那一刹那是那么短暂,我那一丝丝欣慰的情绪还没来得急绕上心头,便转成了哀伤。
他害怕!他收敛笑容不是因为对我的怜惜,那僵硬的面容上显露的,是愕然的紧张和焦虑,甚至有些惶恐的神情。他害怕!怕我仍会对他用情,有所依恋。
我明白了。同一个主人,新宠、旧部,若我对他用情,难免惹主上迁怒于他。这也等于是告诉我,那个“主人”,根本就没打算要放过我。
我的心,渐渐痛了起来,就像有一台电机在我心脏中运作起来,一波波电流自心中涌出。一石激起千层浪,电流如同波浪般泛起涟漪,且一浪高过一浪。愈加强烈的痛楚,由心室流向四肢百骇,我无助而绝望的蜷作一团。
忽然,一只大手攥住了我的头颅。是他,那个刚刚成为我的主人的男人。他用拇指和食指一起,捏住了我的鼻孔。不得已,我只好开口呼吸,可才一开口,他便将一根圆圆的木棍卡在了我的喙中,令我无法将喙合拢。
他要干什么?!
不管他要作什么,恐惧已让我无法反抗。我一动也不敢动,任凭他摆弄。不会儿,一根纤细的铜管插进了我的口里,一股清凉、苦涩的液体,流入了我的口中。那液体,含在口里凉凉的,咽下时,却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痛。之前被逼服毒的记忆涌现出来,我又一次恐惧得颤抖起来,可是,被主人铁钳一般的手掌钳制着,我根本无力逃盾,只听他那带有嘲讽意味的话语再度灌入我的耳中:“别怕,美人儿。这是让你恢复人形的解药。”
解药?他知道我中了毒!而且,还知道如何解毒。等等。我的绒羽都被剥光了,我若此时恢复人形……不要!!
终于,在我不知喝了多少那种冰凉、苦涩的液体之后,他放开了我。我迫不及待的甩掉喙上衔着的小木棍,本能的想把刚刚咽下的药水吐出来,却被他扼住喉咙。随即,我看到先前装着白色布匹的盒子又被端了来。
这次,他伸手进去,掏出的,是一块硕大的金黄色布匹。他细心地用那布匹将我包裹起来,我这才舒了一口气,可紧接着,一阵前所未有的巨痛袭来,我承受不住,倾倒在他怀中,一口鲜血,险些喷在他脸上,之后便眼前一黑,不醒人事了。
我是后来才知道,原来我吐血的那个时候,就已经恢复人形了。
我那主人,边帮我擦拭脸颊上的血迹,边啧啧赞叹:“可真是个美人儿啊!”说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肩膀,又自嘲的笑道,“幸好是件黑色的。”
后来,他好像又把我交给了我那恩人。似乎是我在变身时,有一些伤口被撕裂了,又做了几处手术才回缓过来。
第一章 原 来……
当我再次醒来,已是三天后了。我惊奇的发现,自己竟然被浸在一汪清澈的泉水中。泉水很热,但还不至烫到人。这只有浴缸大小的泉眼竟还是一眼温泉呢!虽然水稍稍热了点,但人泡在里面却觉得很舒适。我慵懒地挥动四肢,想要舒展一下筋骨,哪知,身体竟像被扎满了尖刺一样,稍有挪动,便疼痛难忍,我不由得一阵哀号。
“呵呵呵……”
耳边忽然响起一阵朗朗的笑声,我惊讶的寻声望去,是他——那个“捕获”我的,“技艺高超的猎人”,我的主人。他就坐在离我约三尺远处的一方石几旁,披着一件,用银线绣了腾龙云海图案的,黑色真丝浴袍,悠闲的品着茶,一脸坏笑的看着我。
这么近的距离,那么清澈的泉水……我、…我身上……
竟然****着身子,暴露在他面前!羞愧难当,我急于想遮掩自己,却找不到一件衣物,就连挪动身体背对他,我都办不到。想放出自己的绒羽,又想起我的绒羽早已所剩无几。怎么办!!!他一定又要笑我了。要是他借机纵欲……
我不敢再想下去,心重的,就像一颗铅球哽在胸膛里似的。
然而,他并没有笑我,反而皱着眉,不悦的叹息道:“迦楼族什么都好,就是自愈能力太差了。你这身伤,换了蛇族或豹族的人,早好了一大半了,你却才刚刚清醒而已,连走路都难。真是,简直连个凡人都不如。”说着,他起身向我走来,在泉边退下了浴袍,也下到了泉水中。
他越接近,我的恐惧越甚,心也越发慌乱。终于,在他抓住我的那一刻,我再也抑制不住,拼命的挣扎、吼叫——
“不!不要……别碰我……啊——!”
被我一番胡乱踢打,他不得已,只好出手,强行将我制住,却一时力道失宜,我的左手又骨折了。我吓得不敢再动,才发现他其实并无恶意。
此刻,我被他横置于膝上,他正小心的捧着我的左手,帮我接骨。从他的表情,我看得出,他并非有意伤我,但是,对于我对他的“忤逆”,他显然并不谅解。他训斥我的声音中,明显含着恼怒的声色——“我就那么可怕吗?!”
他帮我接好骨后,将我的左手按在泉边的一块平整的岩石上,用命令的语气对我低喝,“放着别动。”说完,他推开我,走到泉边,从一丛竹子中折了两根细小却很坚实的竹枝,又退回到泉边,蹲下来拿竹枝比对我的手臂。长短正好,只是无法绑定。
他思索了下,拔了我几根头发。动作粗鲁的很,明显带有惩罚的成分。我痛得大叫,他却看也不看我一眼,看来是真的生气了。
我的头发又硬又韧,却又即不像金属丝那样可以拧在一起,也不像皮筋似的,越拉就会越紧,无论打什么结,不是马上弹开,就是松松散散,根本系不紧。他皱着眉头想了想,将竹枝的一端掐裂,把我的头发卡到了裂缝里,然后又将我的手放回石头上,对我说道:“可能不太结实,你别乱动。”说罢,他便又跳回泉水里 。
一见他靠近,我本能的蜷缩起来,极力想避开他。
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靠在我身边坐下来,有些不耐烦的呵斥我,“你已经做了我的宠物,能躲我到几时。”
我无言以对,只是默默地蜷着身子,固执的坚持与他划清界线。
他没再逼我,只是静静的看着我,良久,他问:“你有恋人吗?”
我一愣,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问。
看到我疑惑的眼神,他续道,“如果他愿意和你组建家庭,依照族归,我今生都不会动你。”
他诚恳的样子,不像在说慌,我不禁有些感动,可是,……“不,我没有恋人。”我不得不诚实相告。事实上,我就算有恋人,也和没有一样,因为,我虽然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但这里显然不是我的故乡“迦楼星”,间隔浩瀚宇宙,我不认为眼前的主人,会因此放我自由,更不相信那所谓的恋人,会为我放弃自由,自投罗网地来这里和我组建家庭。若真有人爱我如此,我又怎么忍心拉他下水!
正兀自悲戚,忽然脑中闪过一道灵光。他刚刚说的族规,我好像有所耳闻。
我猛然抬头,惊愕的望着他,讶然问道:“你是……圣族!”
他轻轻颔首以证。
“那么,这里是……”
“当然是伊甸啊,美人儿!”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微笑。
“伊甸哪里?”我追问。
“都城。”
“都城!神都——伊斯卡。”我惊呆了。
“荣幸吗?我的美人儿。”他又将我拉入怀中,向先前一样,横置于膝头。
我没有反抗,因为一切已没有了意义。
当他以为会看到我欢喜的样子,而以食指勾起我的下颚,欲将我的脸扭向他时,那手指最先触到的,竟然是我的泪水!他原本得意的表情瞬间僵化,气恼的掐着我的颈子,逼我抬头看着他,并斥责道:“贱人,哭个什么!”
我无言,泪却流得更凶。慢慢的,我抓住了他的手,他也通情的放开了我,静静地等着我的答案。
“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不可以有主人的。”
显然,我又一次惹恼了他。他粗鲁的将我推开,起身离开温泉,重新披上那件黑色的浴袍,背对着我。在泉边站了会儿,才道,“为什么不可以?要知道,就算是迦楼的女王,能作我的宠物,也是她的荣耀。”
迦楼的女王!迦楼的女王!!呵……天,他竟如此自负。可我并不觉得那是荣耀啊!即便是,我也不想要。
“求你,我不想要什么荣耀,只想找到回家的路……”尽管一再被惹怒,可是他一直都没有要凌虐我的意思,我抓着他还算通情的最后一线希望,苦苦哀求。
我要回去,我一定要回迦楼星去。在那,我或许是至高无上的,但在这里,在圣族眼中,我只是一只,来自异星的,血统纯正的珍惜宠兽,连最基本的自由都不会有。在这里,所谓的人权,所谓的自由,都只真对圣族而已,哪有我们这些“异类”的份!
他身子一僵,我以为他又恼怒了,不禁毙瑟着缩到温泉的角落,但他并没有发火,只缓慢的转回身,静静地盯着我,也不说话。我在他眼中看到了愁云,好像我真的让他很为难。
良久,他才终于开口,问我道:“我可以放你自由,但你能自己飞回迦楼吗?”
“这……”我被问住了。单凭一双翅膀飞跃浩浩星海!我哪有那个本事!更何况,我连路都不认识,我根本不知道迦楼在伊甸的那个方向。
天真的我并不知道,他其实是在试探我,即便我只是沉默,也已经给了他讯息——我,生长在迦楼星,从未来过伊甸。
“帮我!帮帮我。”我仍不死心的向他乞求。然,他却回了我一记极冷的嗤笑。
“呵~!你当星际旅行是去隔壁串门儿啊!只为你一句话,就要我耗费巨资,折损人力,去护送一只被放生的宠物回家!!我说你呀,异想天开到是名副其实。”
的确,我太幼稚了。就算他真的无比富有,不在乎金钱上的损失,这笔费用也绝不算是小数目。他不可能不顾家族和麾下部属的意见,一意孤行。
上苍啊!为何竟逼我至如此末路?彻底的绝望引发了我无尽的悲伤。我兀自抱作一团,低头饮泣,就连整个身子都溺到了水里,也还是掩不住我尖锐的悲鸣声。
他合衣入水将我捞起,却因受不住我刺耳的“魔音”,急于掩耳,而又将我“丢”回了水中,之后,他在水中点了我的声穴,才又将禁了声的我捞了上来。
本来是想让我站起来的,但我死死抱着膝盖不放,执意要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他怕又像先前一样,弄断我刚刚接好,还很不坚实的骨骼,只得作罢,倚着泉壁,抱着缩作一团的我,坐回到水中的石台上,再次将我擎于膝上。我听到他小声的咕哝——“好像抱了只硕大的鹅卵。”
没心思理会他的玩笑,我仍旧掩面哭泣。
他帮我捋了捋头发,边啄吻着我的肩膀,边在我耳边轻声劝慰:“别哭,美人儿。乖乖跟了我,至少不会孤苦无依。”
说实话,在那一刻,我真的有些心动了。他能带我如此,已属不易,尽管摆明了要我,然而,我们几度肌肤相亲,他身上却没有显露半点****的迹象。能做到如此理智的人,纵使它日欺我,能有几许疯狂。
我的身体渐渐软化,任凭他摆布,但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发誓!我清楚的听到自己的心声在疯狂的呐喊——我不要做什么宠物,不要!!然而,我已别无选择。
似乎是很满意我的“识趣”,他对我,也异常的温柔,可是,当他开始调整我的姿势,当我骑坐在他膝上,我还是不能自以的开始颤抖,尤其当我感到有异物侵入我腹中时,那一刻,我突然被深深的恐惧重重笼罩,一些记忆的碎片浮出“水面”,我的脑海一下子“沸腾”起来,刹那间,我竟然冲破了被封的穴道,唳声尖喝。
他被吓了一跳,本能的推开我,捂住了耳朵,而我,跌倒在泉水中,呛了水,更加狂乱的挣扎着,却连这样都没能抑制我的嘶喊。
大概是很讨厌我发出的刺耳“魔音”,他没有再靠近我,改用异能将我凌空托起。离开温暖的泉水,寒冷的空气将我冻得瑟瑟发抖,本能的,我重又缩成一团,渐渐冷静下来。
当我不在发出那刺耳的“魔音”,他才又将我放回泉水中,且只是放在他对面,让我独自倚着泉壁站着,并没再碰我。
我甚至不敢看他。他一定认为我故意要惹恼他,认为我不知好歹。当他起身走向我时,我害怕极了,心里极度委曲,却百口莫辩。他一定会很严厉、残忍的处罚我。怎么办!怎样才能让他相信,我是真的屈服了,不是有意要忤逆他。
避无可避,我闭上双眼,咬紧牙关等待着,准备忍受即将降临的残酷折磨,然而,当他的双手揽住我颤抖的双肩时,我同时感受到,脊背上,有丝滑的织物贴上。
他对我的处罚,竟然是用他那黑色真丝浴袍将我包裹起来。我惊讶又有些恐惧的抬头看他,他抚着我的脸,在我额上轻轻的吮吻。这不是处罚!我心中渐渐升上一丝淡淡的暖意。
他是个好“猎人”,从“捕捉”我的那刻起,就没想过要以凌辱取乐。
虽然感到欣慰、感到轻松,但我却还是无法将自己倾倒到他怀中,无论如何,我也无法接受自己已经变成一只宠物的事实。
当我的身体不再颤抖,他拉着我重又在泉中坐了下来,还是一样的将我擎于膝上,双手揽握住我的右肩。一股炙热的能量流,自他掌心溢出,缓缓灌入我的身体,如同火焰般灼烧着我的骨骼。
很痛!这是处罚吗?我闭上眼睛,甘愿领受这迟来的处罚,但是,很快我就明白,这仍不是处罚。他又在帮我接骨!一定是刚刚胡乱挣扎的时候,又弄裂了刚接上不久,还未长好的伤骨。他用浴袍当作绷带,将两只袖子在我腋下交叉拉紧,绕过我的颈项系在左肩上。
我左臂上的竹枝和头发也早已滑脱了,他将它们捞了来,重新捆绑好,之后又用那浴袍的衣摆将我包裹整齐,没有再要我的意思。
尽管内心深处仍然有着强烈的抗拒,坚持否定自己宠物的身份,但他这般对待,仍是让我感动,我禁不住又再次落了泪,虽算不得感激之泪,也不能否认却有感动的成分。
我暗自伤悲,忽听他问我:“想起什么了吗?”
我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
他续道:“之前你昏迷,不醒人世,却仍对身体的碰触异常的敏感。你应该是曾在某段时间里,受到过某个,或者某些人,极其残酷的凌辱,而且,从迦楼到这里的路程看来,我敢断言,这个时间,一定非常漫长。”
我一时无法“消化”他的话,一脸震惊的看着他。照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我,自以为仍然清白的身子,早已破败不堪了!!!
我强撑着已经木讷的精神,机械的思索着——
刚刚,他对我……根本只是机械的进入,机械得,根本算不上欲望……他故意的!!他根本不想要我,只是用这种方法刺激我。难怪,我一直都感觉不到他身上,有任何一丁点儿的****。
等等!我为什么知道这些?我怎么知道那不是欲望?真正的欲望是……真正的欲望……
“不——!”那些记忆的碎片终于又被搅动了,我的脑海再度沸腾,终于,我看清了那些片段。那是多么残酷、可怕的画面!我被无数形形色色的“异类”,那些来自各个星球的,形态各异的人们,以各种极其不堪的姿势捆绑,羞辱、凌虐之余还不忘施以鞭挞,极尽所能,只为能最大限度的汲取,我痛苦的抽搐与呻吟,以此为乐。
尤其那个最初的施暴者,那丑恶的嘴脸尤为清晰,那令人作呕的“欲望”竟然深深的插在我喉里,不停的抽动、翻搅,恶毒的言词言尤在耳——“放心吧,我们没有血缘的,王姐。”
他当众向那些人展示,甚至教导他们,向他们炫耀他“发明”的,种种极具“趣味”的“方法”和“工具”!日夜反复,将我上、下、前、后,仔细、彻底的玷污,最后,他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当面帮我安排“后事”——
“尽情的玩吧!努力点儿,把她做的越贱越好。哈哈哈……但是,可千万别让她死了,给她留口气,好让她有机会,到那些圣族身边去‘享福’!”
“不——!!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也想不起来!”我疯狂的嘶喊,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谎言。
王弟!我的王弟,他竟然不是父王的骨肉。虽然如此,可是,我的王弟,好歹你我数十载手足相称,为姐自问带你不薄,你怎能如此决绝。
“哼,说什么你对我好,还不是因为你以为我是你弟弟,还不是因为我的排位低于你,因为我不是正妃所生,抢不走你的王位。”
王弟啊!你要王位,姐姐让你便是,即便不让,你大可将我杀了了事。有必要这般对我吗?!
你成功了,我的王弟。我变成了一只,任人玩赏、任凭宰割的畜牲!
对方是圣族,浩瀚星海的终极统治者,高傲的——神之皇族!在他们面前,一切异类,不论已进化到了何等高超的地步,也不过畜类,而我,更是一只,连充当用以取乐的玩偶都不配的,肮脏贱畜。现在,我唯一的价值,大概就只剩下,用我纯正的迦楼血统,为圣族繁育更多更优秀的新宠。如果没有意外,我大概要终生延续你为我安排的命运——忍受各种“异类”的糟蹋,为圣族“创造”他们要我生养的“物种”,并且,子子孙孙都将是供人玩弄的“布偶”。
我想起来了,全想起来了,可是,我却有苦不能言。作了圣族的宠物,横竖是不得自由了,就是父王知道了我在此为奴,前来救赎,人家一句不放,他老人家也无可奈何。
若是让眼前的主人知道我竟这么的肮脏,若他厌了,任凭我被哪个,只重美色,不在乎我一身污秽的,和那些下流的家伙一样龌龊的恶人,要了去……只怕我今生,求生不得,求死,也不能……
我拼命的挣扎、嘶喊,可是这次,我那主人并没有放开我,他再次点住了我的声穴,将我死死钳在怀里。我感到之前他“捕捉”我时的,那种强烈、浓重的气息再度将我重重锁住。
这是他第一次,向我行使了主人的“特权”。我被他制住,连动动手指力气也没了。
当我安静下来,他才对我道:“不愿想就算了,那种记忆,没有也罢。不过,你要知道,如果抓不住那些绑架你的‘盗猎者’,我不可能只为你一个‘受害者’就派出‘潜送船’。”
原来他真的打算放我回家!我真是幸运,能在即将被判定万劫不复之前的最后一刻,遇上他。可是…可是……王弟啊,真是难为了你,为我想得如此周到,滴水不漏……
“没用的,就算抓到他们也不会找到其它‘受害者’,被送来伊甸的,就只我一个。把我丢下来,他们就走了,他们甚至没有踏进伊甸的‘领域’。”
听了这话,他定定的看了我良久,眼神极为复杂,最后,他道:“那你一定是迦楼,首屈一指的贵族,否则,你根本没有被这样陷害的价值。”说着,他苦笑了下,又道,“我别是真的收了迦楼的女王!”
我当时并不明白他的意思,只知道他将我抱进房里,剥去我身上湿漉漉的浴袍,为我换了干爽的睡衣。更衣时,他不得不让我独自站着。没有了水的浮力的,我站在空荡荡的地板上,才发现,我受伤的骨格竟然无法承受身体的重量!我咬牙苦撑,全身都像被刀子剜、刮一样的痛。我这才知道,自己骨折的多严重,简直是根根寸断!短短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我身上沾的泉水就全部被汗水取代了。那两分钟对我而言,竟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好不容易忍到他重又将我抱起,我才松下一口气。
当我安然就寝,他坐在床边,轻吻了吻我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