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九军西行到秣陵关便开始与败退下来的军队相撞,好容易进至当除以东40里处,溃退官兵高叫:“当涂已失,芜湖情况不明,长江防线全面崩溃,你们愿意去送死,还要挡住道路不让别人活吗?”九十九只军只好掉头往回撤。
杨干才打得十分顽强,解放军已经有三个师登陆并向纵深插过去了,他还在一线督战,他说:“汤司令已调九十九军、一零六军增援、援军一到,共军想回也回不去了。”22日上午当涂被解放军占领,二十军与九十九军一零六军失去联系,上面汤总部和张世希那里也断了线,杨干才不得已率一三三师残部向宣城宁国方向撤退,行至湾癮,侦察报告宣城已被解放军占领。有人提议向东撤,参加京沪决战,杨干才说:“东边怕是比这边更乱,不然九十九军不会中途折返,我估计宣城不会有多少敌人,一零六军就在那一带,与之会师就有办法。”24日凌晨,一三三师刚出溃散,四零二团在芳山镇被阻击,伤亡很大。四零一团在团长蒋国镇率领下总算逃出一部分。至午后2时,解放军的炮火更为猛烈,军长杨干才在湾癮附近被炮火击毙,官兵伤亡过半,乱逃乱窜,溃不成军,全军除直属之工兵营、通信营、辎重营脱逃,一三三师之三九九团及一三四师之四零一团部分突围外,余均被俘。被俘主要人员有:副军长陈亲民、军副参谋长胡显荣、一三四师师长李介立、副师长朱太安、参谋长吴文光等。
2.3东集团军力克三重防线
解放军东集团比西集团、中集团发动晚3个小时,并不是为了迷惑对方,而是在等待时机,等到江南岸的国民党军的内应。
如果没有内应,采取西集团、中集团的战法来强行突破,那是十分困难的,京沪段的防御作战能力太强大了,特别是从浦口到江阴这个地段,被称作钢铁江防。
从浦口到江阴,国民党军不是一线配置,而是江北、江中、江南三线配置,江南岸百里纵深又有强大兵力部署。
江北主要的浦口的二十八军,扬中对岸的五十一军1个师。江中,除扬中五十一军控制各江心洲外,林遵统率的长江舰队几乎全部集结在这里。林遵将长江舰队划分5个舰队指挥区,半月前蒋介石突然下令改变部署,除安庆、芜湖段留几只舰艇外,其余全部开到京沪段。
江南,从西往东依次是四十五军、九十九军、四军、五十四军、五十一军、二十一军、一二三军,还有首都卫戍总司令部、第一绥靖区、直属分队和保定部队。这段江防位于长江下游出海处,江面宽阔,水道曲折,港湾纵横,藉险要地势筑坚固工事,几乎所有江面均被火力封死,林遵的68艘舰艇,还有美、英舰只在重要地带排成一堵堵铁甲阵,好像活动堡垒,解放军靠木船渡江如何过得去!
特别是江阴要塞,它位于江苏省江阴县,东倚上海,西近南京,南靠京沪铁路,北临滔滔长江,以黄山为中轴,东起肖山,西止居山,中有狼山、福山、长山,同北岸的八圩港遥相呼应,控制着长江下游的最窄处那1500米的江面,素有“江防门户”之称。
战略要地,历来为兵家所必建,更为兵家必争,江阴要塞当然也不例外。
早在公元前六世纪的春秋战国时期,吴国已在席帽峰筑石室,为烽火之所,南京绍兴元年(1131年),多处构起石寨,设尉司19所。公元1663年,黄山开始筑起炮台,后经乾隆、道光、同治、光绪,几经筹措,至1894年爆发中日甲午战争之时,要塞炮台已具有相当规模,计有大炮、快炮、前炮、后膛炮63尊。
1912年至1915年,北洋政府曾在江阴建立海军基地,停泊各种战舰30艘。1937年“七七事变”后,国民党为了阻止日本侵略者沿江西犯,在此布设大炮100余门,其中新增61门。同年12月3日,因连续3个月海空战斗失利而被迫弃守,将火炮工事销毁,以免落入敌手。1945年,日本投降,江阴要塞由国民党重建,配备一守备总队,约3000人,并配有30多门新式火炮。到1949年初,这里的兵力达7000人,包括炮兵总台、守备总队、游动炮团、工兵营,相当于一个军的建制,担负了第一二三军与第二十一军之间,由张家港至黄田港一段约30公里的江防任务。纵观江阴要塞,山顶有炮群,山腰有堑壕,山脚有地堡群,港口有木桩铁丝网,江面有舰只担任左右约60华里的江防任务,形成为一个完整的防御体系。
因要塞十分重要,各级军官必须亲信可靠,出身军校,所以历任要塞司令均由蒋介石亲选面试。军官在这里干上几年可以越级提拔外调,要塞司令的位子成了许多人重涎的肥缺。要塞司令除了有直接通天的诸多好处之外,还因为江阴是过江咽喉,走私孔道,可以大发其财。为升官发财而争夺的结果,蒋介石亲选的司令也难免发生偏差,现任司令戴戒光对老蒋来说就是一个最不适当的人选。
戴戒光,黄埔六期学生,又毕业于日本士官学校炮科,时任陆军总部军械处长,早把形势看透,急于捞一把,以便走海外。1948年6月,江阴要塞司令孔庆栓因盗卖汽油、贪污巨款丑事败露,被迫辞职,被任国防部中将高参。要塞司令空缺,给早就垂涎三尺的戴戒光提供了一个机会。
早在1948年11月,江阴要塞内就有了中国共产党的地下党员,在华中工委和苏北兵团的领导下,唐秉琳、唐秉煜、吴广文三位中共党员,开始投入了艰难而又充满危险的“争取上层”的工作。戴戒光倒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对象。他老家在苏北涟水,与唐家是世交。他哥哥与唐秉琳大哥君鄂是同学,戴戒光和君鄂也是同学,戴的弟弟是共产党员,在初中时又和秉琳同学,彼此都比较熟悉。如果戴能出任要塞司令,对地下党开展工作将十分有利。因此,中共党组织筹集了一些资金,送到南京,支持戴戒光竞选司令,同时,又通过吴广文、梅含章的关系,打通了蒋介石侍从室主任俞济时,把戴戒光的名字排在了送审的签名的预选单上的第一名。就这样,戴戒光这个少壮派人物,被蒋介石圈中了。
蒋介石既经圈定,第二步就是面试。所谓面试,实际上是察言观色以仪表取人。戴戒光先把头发剃光,坐在太阳下把头皮晒黑,再把黄澄澄的两颗门牙套子取掉。军人剃光头为蒋所好,镶金牙套子为蒋所恶,戴戒光投其所好,避其所恶,一试而过。在他走马上任之后,对唐氏兄弟倍加感激,视为“心腹”之人。
戴戒光上台后第一件事,就是充实和加强要塞的实力和火力,筹备成立一个炮兵总台。他这一扩充实力之举,为引进地下党员提供了有利时机。借水行舟,机不可失!唐坚华、唐仲衡和唐秉琳、唐秉煜经过研究,即开始了有力的工作。首先动员吴广文放弃国防部安逸的工作,在征得戴戒光同意后,调要塞当上了守备总队队长。又通过吴广文动员他的黄埔军军校的同学和至友在国防部负责要塞业务的唐秉煜也来了,一方面当了个“挂名”的工兵营长,一方面按戴戒光的旨意,仍在国防部任职,充当他的上层“耳目”。
这样的安排,戴戒光自然是欣喜万分,因为在他看来,身边都是自己的人。其实,他已被架空了:参谋长、守备总队长、参谋处长、工兵营工,都是地下党员和他们志同道合的战友。在渡江战役前夕,总台台长,第一大台长孟怀高,第三中台长毛介平,第二中台长丁佩基,第六中台长吴仲琪,第二大台长傅仲山,工兵营副营长龙汗许、通讯连副长李容、守备第三大队副大队长曹炳山等一大批中间力量皆归心于共产党,所有炮台的领导权基本上被地下党所控制。
为了有利于整个渡江作战,对江阴要塞的策反工作,从1949年3月开始由第三野战军第十兵团直接掌握。江阴要塞问题曾上报中央。粟裕副司令员直接派华东局社会部情报科科长王徵明到华中工委,协助搞江阴的策反工作。王徵明和华中公安处一科科长江华,奉命携带电台和机要、机务人员,到江阴要塞对岸的靖江江边,直接掌管要塞的情报处理工作。第十兵团叶飞司令员,韦国清政委专门在兵团司令部接见王徵明,具体指出:要塞地下党的基本任务是:保持60里防区,控制三到四个港口,迎接渡江部队登陆。所谓迎接就是炮不打,枪不响。在方法上“要掌握几个连长和排长,要利用封建关系掌握士兵。”在领导关系上,明确由王徵明管理,并“对兵团党委负责”。对王徵明的信赖是有根据的,在著名的济南战役中,他具体策反吴化文起义,并取得了巨大成功。此次,他千里迢迢从山东益都县经济南赶赴江阴担此重任,是二野副司令粟裕亲自点名调来的。
4月20日,国民党南京政府拒绝在和谈协议上签字,国共和平谈判宣告彻底破裂。戴戒光接到第一绥靖区司令丁治磐“立即准备作战”的命令后,即从江阴城内赶到要塞,坐镇黄山炮台总台指挥所,命令各部队作好战斗准备。入夜,解放军炮击江阴对岸的八圩港守军桥头阵地,二十一军一四五师参谋长立即电告要塞炮台长唐秉琳,要求“炮火支援”。唐秉琳即命令黄山炮台全部火力减缩400米火力实施射击。结果,20日发急连射,炮弹全落在一四五师阵地上,该师师长气得破口大骂,可唐秉琳沉着地说:“夜间观察困难,射击不准确。”
4月21日,夜色茫茫,群星闪烁,扬子江激流滚滚。几艘木船破浪南行。21日零时刚过,解放军渡江先头部队在长山北麓悄然登陆。长山原属要塞防区,19日才由二十一军接防。但由于中共地下党的精心安排,使二十一军没来得及构筑工事,防守不严,让出了正面大片空隙。分工接应的陆德荣及时同先头部队取得了联系后,即率领部队向长山东西两头守军发起攻击,很快控制了长山。几乎与此同时,徐以逊也在肖山登陆点同渡江先头部队接上了头,开始夺取肖山。当戴戒光发现解放军已经开始渡江,即令唐秉琳开炮射击。为了稳住戴戒光,避免过早暴露,唐秉琳就用电话命令二中台长丁佩基“执行佯动射击计划”。一发发不卸保险、不装引信的炮弹,开始了漫无目标的射击。听了没有回音的炮声,戴戒光恼火地骂道:“妈的,这打的是什么鸟炮?倒像是欢迎解放军的礼炮。”开始,他还感到有些茫然,但当他找不到自己的贴身卫士,打电话又都打不通时,顿觉事态严重,即走进指挥所,悻悻地坐床头,不知所措。
解放军先头部队正向纵深发,王徵明通知唐琳秉立即掉转所有炮口,向二十一军阵地射击。唐秉琳正在部署,吴铭匆匆赶来,告诉他:“上来了,是时候了。”唐秉琳一边拿住话筒,一边指挥所指了指,吴铭会意,即找到唐秉煜和李干,简短商量了一下,就指挥早已挑选的一个班的兵力,用两挺机枪封锁了指挥所的进出口,由唐秉琳在外边掌握,吴铭、李干和唐秉煜即提枪冲进了指挥所。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戴戒光惊恐地问唐秉煜:“这是怎么回事?”吴铭大声地宣布:“我是共产党的代表。江阴要塞全体官兵已经宣布战场起义,现在要你缴械投降。”戴戒光怔了许久,才把佩带的手枪和子弹袋交给了唐秉煜,随即颓然倒在了床上。这时候的汤恩伯情知有变,急要戴戒光,而戴戒光已被监视起来。汤恩伯深恐京沪锁钥被切断,立即下令常熟的一二三军派兵迎头截住插向京沪路的解放军。一二三军军长顾锡九故意怠慢,延误了军机。顾锡九是顾祝同的侄子,自视甚高,常说汤恩伯战前明白临战糊涂,根本不相信解放军这么快就能登岸,更不相信能通过江阴城,纯系自相骚扰。他们的五十七师磨磨蹭蹭走到青阳镇,睡眼癰癱之中与解放相撞,夜暗不辨敌我,还以为是自家人,问道:“你们是哪一部分的,也是去堵截共匪吗?”对方答道:“我们是换防,”并迅速展开队形猛烈侧击。五十七师未来得及还手,2个团便被打掉了,余下的掉头逃回常熟。
解放军顺利开进太湖之畔的无锡,京沪线被切断了,南京的退路立即成了问题。汤恩伯得悉这一情况,一面向溪口报告,一面下令放弃南京,所有部队一律撤向上海、杭州,准备淞沪会战。时间是1949年4月22日,距解放军发动渡江作战仅24个小时差3刻。这时解放军3个集团渡江总后兵力已有30万,西集团、中集团的先头部他已挺入纵深150多里。
江阴要塞起义了,长江舰队为什么也未将解放军堵住呢?自从林遵率第二舰队进了长江,汤恩伯便吹嘘:“陆海空三军联合大显神威的时刻到了。共产党既无空寰更无海军,看这些旱鸭子怎样飞过长江。”但林遵并不乐观,总是愁眉苦脸,对汤说:“我说汤司今呀,大军舰开进内河里,用处可是不像你说的那样大啦。”汤恩伯并非不知,但故作惊讶地问道:“此话怎样?”林遵借助手势拉起闽南腔比比划划地说出了一番道理:“请你想想看啦,长江就那么窄窄的一条水道,军舰在里边转动是不是很不灵便的啦,好像大鲸鱼钻进池塘里,小孩也敢欺侮啦。共军把大炮排在岸上,即同我们形成丁字形阵,丁字形阵,大家都知道,是海军作战最忌讳的啦。再说”汤恩伯忙打断他的话说:“这一层你只管放心,江北要点全在我手里,共军重炮不多,你那一身钢筋风是穿不透的。我在日本住过几年士官学校,攻的虽然不是海军,但海军方面的知识也还学了一点点。”
林遵的“军舰入江无用论”像瘟疫一般在官兵中蔓延开来。4月初“楚同”、“太原”、“吉安”号在安庆、芜湖多次中弹受伤后,人们益发恐惶,常躲到僻静处轻易不出来。有的干脆躲进鄱阳湖。战前蒋介石改为主意,各舰接到向下游集结的命令,白天不敢行驶,夜晚严格灯火管制,遇有共军驻扎地段慢行绕过,一路上既不准开炮,也不准截击共军船只。待解放军发渡江战役时,安庆、芜湖段的舰艇已无踪影。
4月21日,长江舰队的大小舰只一少半在长江口,一多半在南京草鞋峡、笆斗山一带抛锚。解放军的炮火打了半个多小时,舰队没有接到任何命令,好像国民党军队作战序列里根本没有这样一支舰队,或者说是高统帅压根就没想到他们。林遵实在无法再忍受下去,冒着密庥炮火登岸到海军总司令去找桂永清。
海军总司令部内一片混乱,桂永清正准备夹起皮包走人,一见林遵劈头就问:“命令接到了吗?”这是明知故问,命令刚送去10分钟,人还在路上,林遵如何会知道。“什么命令,根本没有命令,一句话都没有,所以才来请示。”“总裁手谕,所的舰队全部撤到吴淞口。”
“全部撤到吴淞口?”林遵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为什么不在这里打,一炮不发就逃走吗?”
“这是总裁的决定,我们无权过问,只有服从,立刻执行。”
“江阴要塞出了问题,江阴江面上‘威海’、‘营口’两舰叛变,,这个情况总裁知晓吗?”
“此事与你无关,你的使命是把舰队开到吴淞口。”
“不,此事与本舰关系甚大,江北仪征、三江营、八圩港等地有多处共军重炮阵地,本就难以通过,而今江阴要塞易手,要塞炮火封锁江面,请问如何通过?”
“如何通过是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