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陈嘉庚来到京西香山双清别墅的时候,美洲侨领司徒美堂却还在大洋彼岸的美国。
毛泽东给司徒美堂写信,邀请其回国参加新政协的时间也是1949年1月20日。
司徒美堂先生:
女年十月;十三日惠书,因交通阻梗,今始获悉。热情卓见,感佩殊深。中国人民解放斗争日益接近全国胜利,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建立民主联合政府,团结全国人民及海外侨胞的力量,完全实现中国人民的独立解放事业,实为当务之急。为此,亟待各民主党派各界民主人士共同商讨。至盼先生摒挡公务早日回国,莅临解放区参加会议。如旅途尚需时日,亦将筹备意见先行电示,以利进行。谨电欢迎。并盼赐复。
毛泽东一九四九年一月二十日
由于路途遥远,毛泽东的邀请信转到司徒美堂手中时,中国的政治形势又发生了巨大变化。人民解放军已打过长江,占领了南京、上海等地,国民党南京政府已宣告灭亡。
毛泽东的邀请信,语气真切,态度诚恳,83岁的司徒美堂读了此信,心情十分激动,一种幸福感涌上心头。
司徒美堂出生于1868年,广东开平人。他出生的时候,伟大的太平天国农民运动刚失败不久。他从小就听人们传颂洪秀全带领农民反抗清王朝的斗争故事,深受影响。
14岁时,司徒美堂即远离家乡,渡洋到美国谋生。在美国,他参加了反清复明的洪门,组织了致公党和安良党,并长期担任领导工作。20世纪初,他追随孙中山搞辛亥革命。抗日战争时期,他又和宋庆龄联络,捐款支持国内的抗战。
司徒美堂有崇高的正义感和爱国精神,追求进步。
1941年初,蒋介石制造皖南事变。司徒美堂得此不幸消息,公开发表通电,向国民党政府表示抗议。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他抵香港,被日本侵略军拘捕。他表现出高度的民族气节,拒绝伪命,最后化装逃走。
1942年任重庆华侨参政员时,他曾出席了八路军重庆办事处的欢迎会,发表了坚持抗战、反对投降的言论,并揭露了国民党政府祸侨害侨的罪行。
1943年,他赴美洲各国,向人们报道和宣传敌后抗日民主根据地和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英勇抗战的真实情况。
1945年3月,司徒美堂在美国改组致公党,成立了“中国美洲洪门致公党”,并被选为主席。同年4月,他又被聘为联合国筹备会中国代表团的华侨顾问。
抗日战争胜利后,司徒美堂偕美洲华侨代表返回,参加国内的民主政治运动。
不久,国民党政府发动内战,破坏和平,司徒美堂对此极为愤慨,转赴香港。
1948年4月30日,中共中央发布《纪念五一节口号》,发出召开没有反动分子参加的新政治协商会议、成立民主联合政府的号召。
海外华侨对中共中央的这一号召,表示热烈的响应和拥护。8月12日,香港建国酒店7楼航空厅。一群群报社记者赶到这里,参加记者招待会。举行记者招待会的是年已82岁的司徒美堂。招待会上他对中央社、《华商报》、《大公报》、《华侨日报》《工商日报》、《星岛日报》等10多个报社的记者,发表了《国是主张》。这是他1946年自美回国,拒绝参加国民党单方面召开的“国民代表大会”,愤然来港,隐居一年多之后,以美洲洪门致公党元老的身份第一次公开对新闻界发表谈话。
他用爽朗而洪亮的声音对记者们说:“敝人自年前来港,格于环境,未能与新闻界诸君见面请益,十分抱歉。当前国内形势大变,谁为爱国爱民,谁为祸国殃民,一目了然。本人虽然年迈,但一息尚存,爱国之志不容稍懈。”
他略停了一下,提高声调说:“中国乃四亿五千万人之中国,非三五家族所得而私,必须给人民以民主自由。本人即将返美参加洪门大会,讨论国内形势,提出政治主张,以贯彻洪门革命目标。”作为一位追随劲中山参加辛亥革命的爱国华侨领袖说出这番话,分量自然不轻。他的谈话马上成为港报的头条新闻,轰动一时。
国民党政府得悉此事,又气又急,但也没有什么办法。招待会过后,司徒美堂又先后与在港的著名民主人士李济深、蔡廷锴、炼其瑗、陈其尤,以及中共方面的连贯等人进行了接触,就召开新政协交换意见。
10月下旬,司徒美堂返美。临行前,连贯于10月23日设宴为他饯行。
宴会在香港铜锣湾沈钧儒的别墅里举行。出席作陪的有谭天度、饶彰风、罗理实、司徒丙鹤等人。
宴席上,司徒美堂招呼司徒丙鹤起草,即席亲书《上毛泽东致敬书》。
在这封书信中,他表示忠诚接受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向“出斯民于水火”的毛润之先生致敬。
司徒美堂还主动表示:“参加。”新政协何时开幕,接到电召,当即回国致敬书起草好后,他在上面签字盖章,以示郑重认真;然后敬托华南分局代为转呈。
由于当时国共交战,南北信件投递费时,隔了80多天,才到毛泽东手中。
毛泽东看到此信后,十分高兴,于1949年1月20日向他回信发出邀请。这就是前面提到的那封邀请信。
司徒美堂离港赴美前夕,在香港的中国致公党主席陈其尤以及郑天保、陈演生、黄鼎臣等人,也先后设宴欢送他。
席间,陈其尤请司徒美堂以“洪门老人”身份发表一份声明。
声明第一稿因措辞晦涩,未能达意,司徒美堂不满意,便叫司徒丙鹤另起草一稿然后亲自签字盖章,交给陈其尤,并约定于10月30日他抵达美国后,在香港各报发表。
这份声明签署的时间是1948年10月18日,不久以《司徒美堂拥护中国共产党召开新政协的声明》在报上发表。
这份声明严厉斥责蒋介石玩弄阴谋,背信弃义,撕毁政协协议,发动内战的种种行径,同时明确表示:“中共及民主党派所号召的以四大家族除外之新政治协商会议,进行组织人民民主联合政府之主张,余认为乃解决国内政治问题惟一良好之方法,表示热烈拥护,并愿以八十有二之老年,为中国解放而努力。”
这份声明掷地有声,又引起了一场轰动。
司徒美堂在1949年夏天接到毛泽东写来的参加新政协的邀请信后,即开始准备动身回国。
消息很快传开。
司徒美堂的许多熟人、朋友对此议论纷纷,有人支持,也有人极力反对。
这时定居在美国的四大家族之一、“大财神”孔祥熙亲自拜访司徒美堂,劝他这样做要“慎重考虑”。
司徒美堂力排众议,表示:“忠诚爱国、义气团结、义侠除奸乃我洪门的一贯精神。现今举国民主进步团体及代表汇聚北平,与中共共商建国大计,如此国家大事。我洪门焉有逃避不参与的道理?”
8月13日,司徒美堂乘坐的飞机抵达香港启德机场。
这位83岁的老人经过几天的航行,看上去仍精神饱满。他拄着黄兴夫人所赠的特制手杖,走下了飞机。
这时,国民党特务在香港的暗杀活动极为猖獗。毛人凤指示特务:对投奔中共的,无论何人,或拘捕或暗杀。特务手段凶狠,先后撞伤了工会领袖朱学范,暗杀了准备赴北平参加新政协的杨杰将军。
对司徒美堂这样的人物,特务们是不会放手的。国民党特务的活动,却急坏了香港殖民当局。港督葛量洪不愿意看到司徒美堂这样在海内外有影响的人在香港发生意外,以致引起舆论和世人的谴责。他指示香港警方对司徒美堂予以“保护”。
所以,司徒美堂一下飞机,香港当局就派来警车“护卫”。以后住在旅馆或家中,均有密探在周围“站岗”。一出门上大街,就有车子跟在后面。就是上茶楼饮茶,也有人在对面桌上“奉陪”。
如此持续了半个月,直至司徒美堂乘坐太古公司的“岳阳”轮离港北上,警车送到码头,看到轮船启航,葛量洪才松了一口气。
“岳阳轮”北上要通过台湾海峡,大家担心国民党军舰进行搜查,所以北上采取秘密方式。
护送人员还告诉大家:要作最坏的打算,准备毁灭身上的一切身份证明,甚至要冒被国民党战舰拦截拘留到台湾的危险。
司徒美堂对此处之泰然,没有一丝紧张感。他很平静地朗诵着民族英雄文天祥两句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司徒美堂坐在头等舱内。在香港一家报社当记者的司徒丙鹤陪他坐船北上参加新政协。坐在头舱内的还有黄琪翔将军、李承儒教授等人。
船在海上航行了多日,有时海浪滔天,颠簸得很厉害。有时遇到战舰,但算幸运,彼此交换了电讯旗号,就过去了,没有人上来搜查。
6天之后“港口。
岳阳”轮平安抵达红旗飘扬、有解放军守卫的塘沽天津市交际处派人来迎接,随后把客人安置于天津旅店。第二天早饭后,司徒美堂一行坐火车到北平,受到友好而热烈的欢迎,随即下榻到北京饭店。
一次难忘而危险的远途旅程就这样结束了。不久,司徒美堂出席了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第一届全体会议。
3.7新政协筹备原拟定在哈尔滨召开
1949年1月20日,河北平山县李家庄。
北国严冬,冰封雪飘,朔风凛烈。
然而,在中共中央统战部的机关礼堂内,人们却笑语盈盈,如春天般的温暖。
华北人民政府和中共华北局在这里举行盛大欢迎会,欢迎由国民党统治区和海外来到华北解放区的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的代表,还有无党派人士及上海工人代表。
中共中央统战部长李维汉主持了欢迎大会。
中共中央华北局书记薄一波首先致辞,代表华北人民对刚来到解放区的民主人士表示热烈欢迎。
华北人民政府主席董必武,民主同盟中央委员韩兆鹗,上海工人代表、全国总工会执行委员朱俊欣等在欢迎会上代表主客双方致辞。
自1948年8月开始,各民主党派、无党派民主人士和华侨的代表性人士,应中共中央邀请,陆续从国民党统治区及海外进入解放区。
为了接待好民主人士,中共中央安排和设立两个招待地点,一个是东北的哈尔滨,一个是河北平山县附近的李家庄。
来到李家庄的民主人士主要分两条路线到达:
第一路是北平、天津城的民主人士在中共地下组织的安排下,离平津经石家庄到达中共中央城市工作部所在地李家庄。第二路是民主人士从上海秘密到苏北或山东再到石家庄转达李家庄。
到1948年9月,到达李家庄的民主人士有符定一、吴晗、刘清扬、周建人、韩兆鹗等。
1949年1月初,中共党组织又将雷洁琼、严景耀、胡愈之、楚图南、费孝通、张东荪、沈兹九、张曼筠、严信民、翦伯赞、田汉、安娥等送到李家庄。
在民主人士开始进入东北或华北解放区后,为加强对新政协筹备工作的组织和具体领导,做好民主人士的接待工作,中共中央于1948年9月28日决定将中共中央城市工作部改为中共中央统一战线工作部,任命李维汉为部长,高文华为副部长。
此后,组织和运送各民主党派、无党派民主人士到解放区,并进行联络和接待等各项筹备新政协的具体工作,由中共中央统战部负责。
10月初,中共中央统战部经与在李家庄的民主人士符定一、周建人等商讨,提出了《关于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诸问题》的文件草案,报送中共中央。
这个草案的内容包括:(1)新政协召集问题;(2)新政协人选问题;(3)召开新政协的时间、地点问题;(4)新政协准备讨论的事项等。
此后,到达李家庄的民主人士召开了一系列时事座谈会。中共中央派出有关干部向民主人士介绍了解放区的各方面情况。李维汉、章汉夫等参加了座谈。座谈会就国际、国内政治形势进行了广泛的讨论。
北国冰城哈尔滨,素有“天鹅项下的珍珠”之美誉。松花江如一条多彩的锦带,装点着这个北国名城。秋日里,江中绿水碧波。江中的太阳岛,闻名遐迩。岛上树木葱郁,树叶红绿相间,如同给太阳岛穿上一件花衣。
松花江边的马蒂尔宾馆,是中共东北局的招待所。1948年9月29日,一批从香港远道而来的客人下榻在这里。他们是第一批从香港赴解放区筹备新政协的民主人士,即沈钧儒、谭平山等人。
他们在李富春等人的迎接和陪同下,从朝鲜罗津港乘火车跨过图们江,经牡丹江,于9月29日到达哈尔滨。
在哈尔滨南岗区东北局办公所在地,高岗、高崇民等东北局领导人接待和会见了沈钧儒一行,并将他们安排在马蒂尔宾馆。
根据中央的有关指示,中共东北局对民主人士进行了热情周到的招待。高岗、李富春、蔡畅、李立三等经常到宾馆访谈设宴,还赠送他们每人——本东北出版的《毛泽东选集》。
10月2日,沈钧儒、谭平山等人怀着兴奋的心情致电毛泽东、周恩来、朱德,表示:“愿竭所能,借效绵薄;今后一切,伫待明教。”
第二天,毛泽东、周恩来、朱德致电沈钧儒、谭平山、章伯钧、蔡廷锴等,对他们到达解放区表示热烈欢迎,并告知准备于适当时机举行政治协商会议。
随后,沈钧儒、谭平山、章伯钧、蔡廷锴、王绍鍪、高崇民、朱学范等到达东北解放区的民主人士和中共中央的代表一起,对政协会议的性质、任务进行了协商。
10月8日,中共中央致电高岗、李富春并东北局,发出《关于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诸问题(草案)》、《提议邀请参加新政协的单位代表》。这份电报还说:
除沈、谭、章、蔡四人外,王绍鏊(字却尘,代表上海中国民主促进会)亦将由北鲜抵哈。高崇民、朱学范久已在哈。请高、李约集上述七人会谈数次,并将下面所附书面文件转交他们每人一份,告以这是中共中央委托你们商谈的书面意见,正式征求他们的意见,请你们和他们过细加以斟酌,以其结果电告。
高岗、李富春接到中央的电示后,于当日即通知沈钧儒、谭平山、章伯钧、蔡廷锴、王绍鏊、高崇民、朱学范7人准备参加“关于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诸问题”的座谈会。
当天,中国民主促进会理事王绍鏊和东北解放区代表高崇民即搬进马蒂尔宾馆,与沈钧儒等人住在一起。
不久,冯玉祥夫人李德全抵哈尔滨,住在马蒂尔宾馆,也被邀请参加了座谈会。
10月15日,中共中央又电示高岗、李富春:
请向各党派在哈尔滨的代表声明,中共所提的名单只是中共的希望,他们完全可以增减和改动。
关于新政协参加者的范围必须照《关于召开新的政治协商会议诸问题》第二项所提出的原则,即在南京反动政府下的一切反动党派及反动分子必须除外,而由反美、反国民党反动统治、反封建、反官僚资本的各民主党派、各人民团体及无党派的民主人士的代表组成,也要邀请少数右派而不是公开反动的分子参加。
10月21日,马蒂尔旅馆会议室,高岗、李富春、沈钧儒、谭平山、章伯钧、蔡廷锴、王绍鏊、高崇民、朱学范和李德全10人齐集在这里。
这天是召开新政协诸问题座谈会第一次会议。
高岗主持会议,宣布:“这次关于新政协诸问题座谈会由我们10人组成,以后如有变动,临时再议。”
这次座谈会是在国民党南京政府崩溃前夕召开的,是为下一步新政协的筹备和召开奠定良好的基础,而新政协的召开又为产生民主联合政府和成立新中国的先决条件,所以开好这次座谈会有重要的历史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