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灵异校里藏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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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再辩《兰亭序》

当我们在生活的无奈中绝望

当我们在情感的痛苦中哭泣

当我们在消逝的流年中感伤

于是

我盼望奇迹改变世界的乏味

以及

流浪的辛酸

这就是我们学校政法系大才子白桦发表在校刊上的一首名为《奇迹》的现代诗,一起刊登的还有他的一张照片。由于校刊是单色印刷的,照片也就自然是黑白的。本来就是艺术照,这样一来就更艺术了:懒散的头发,稀疏的胡茬,深邃的眼神,再加上侧光勾勒出沧桑的轮廓——帅呆了。当时这首诗一经发表,立即引起了学校众多女生的热捧,据说还有个女生拿着鲜花在他的寝室楼下等他——这世道,全都整反盆了。

我也是在那个时候知道他的,但了解不深,只是听说他还发表过一些现代诗和几篇小小说。

今天是星期一,我第一节课是语言学概论,不能缺课,第二节是体育课,不上也没关系。老八和我不一样,自打上学那天起,他就没正经上过几堂课。我和老八约好了第一节下课后去他们班找他,一起和白桦唠唠。

但当我找到老八时,老八说白桦并不在班里,他给白桦打了电话,说是在寝室眯着呢。于是我们就往白桦的寝室走。

在路上,我问老八:“你早上没见着白桦了吗?”

“见着了,可一转眼人就没了。以前没听说白桦逃课啊,也不知道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记得有一回你好像提到过白桦,什么事儿来着?”

“不就是上回我跟几个同学踹铁栅栏被学校的保安给抓住的事儿吗。学校让我写检讨。我哪会写那玩意儿了,就花了一百块钱,请白桦帮我写了一份检讨书。”

“真有你的,”我向老八竖起了大拇指,“检讨书也能花钱买。”

老八提到的那个铁栅栏我是知道的,其实我也踹过,位置就在四食堂的东侧,学校正门的南侧。从那里再往南走有几家味道非常好的饭店,而且价格还便宜。有一段时间我们经常在那儿吃饭。我们坚信:两点之间线段最短。但就是这道铁栅栏像一个平面一样,活拉把一条线段切割成两条线段。作为学过多年几何的我们来说,当然看着非常别扭,所以我们就想把线段接上。终于,在一个夜晚,我们寝的几个兄弟喝多了,在经过那道铁栅栏时一下子来了激情。

当时老大高喊道:“踹倒它!”

于是我们几个冲了上去,照着铁栅栏就是一顿猛踹。这其中踹得最狠的就是老三,他边踹还边说道:“我让你一个平面和一条直线相交于一点,今天就给你来个X等于0时Y没有解。”

这铁栅栏也真不结实,没多大一会儿就被我们几个给踹开了。不过人家学校保安也不是吃素的,第二天就把铁栅栏又给焊上了。过了几天,老八和他们班的几个同学出去吃饭,再次路过那道铁栅栏,他就带领同学去踹。但这次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学校保安就埋伏在附近,拎着警棍冲上来要抓他们。老八那几个同学见势不好,撒丫子就跑,可怜的老八被保安逮了个正着。后来听老八说他写了一篇贼拉尿性的检讨书,念的时候把在场的几个领导都给整掉眼泪了,所以就没处分他。整了半天他的检讨书原来是花了一百块钱在白桦那买的。不过,从另一个角度看,白桦能把检讨书写到此种惊天地泣鬼神的程度,也的确是一个人才。

我问老八:“那咱们这次找他不用花钱吧?”

“那倒不用。不过,你一提到钱,我倒是有件事儿得求你。”

“你有事儿求我?行啊,我能帮的一定帮。”

“也不是啥大事儿,你肯定能帮,就是,借我二百块钱呗。”老八说这话时表情十分坦然。

“你可拉倒吧,又冲我借钱,你可是富二代啊,昨天晚上请客时那豪爽劲儿哪去了?”

“昨天晚上吃饭时我把现金都花得差不多了,我的钱都在卡里,往出取太费事。再说,我以前冲你借的钱是不是都还了?”

“那倒是。借你钱没问题,”我从兜里掏出了二百块钱,举在手里,说道,“不过,今天你得跟我解释明白,为啥你这么有钱还总向别人借钱。”

老八笑着从我手中拿过钱,说道:“也没什么特殊原因,只是我从我爸那儿学来的理财方法而已。”

“理财方法?如果是借钱投资倒可以说是理财,你只不过是借钱消费,而且最后还得如数还清,这也算理财吗?”

“当然了。你看我这张卡,”老八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张银卡,说道,“这张卡里面存了二十万块钱,是以三个月定期的形式存的,利率为百分之二点六,也就是说,三个月之后我就得以得到1300元。而我冲别人借钱花是不需要还利息的,也就是说,我在这一借一还当中,轻松地赚了一千多块钱。你说这不算理财吗?”

“噢,原来是这样。厉害。这么说来,你爸肯定更加厉害。”

“那是自然。企业但凡是想做大,光靠利润是远远不够的,必须利用资本运营。你也知道,我爸是搞房地产的,这个行业就更是如此。中国现在的房价很高,利润很大,但大部分的房地产企业都是负债经营的。”

“就是借钱做买卖呗。”

“也可以这样说。很多房地产老板在刚起步的时候都没多少钱,我爸就是如此。当初他用所有钱只办下来一张土地开发的批文而已。然后他借了一些钱雇了辆铲车挖了几条沟,以工程开工的名义的从银行贷出了工程款,但其实这些钱远远不够。工程中的大部分钱款都是由包工头垫付的。楼盘盖起两层的时候就开始卖‘楼花’,又收了一大笔钱。最后楼盘盖完了,卖出去了,再给包工队结算工程款。这样,他就成功地用别人的钱做了自己的事,也就是很多商人常说的借鸡生蛋。”

“高手,的确是高手。”

“也算不上什么高手,房地产行业里基本上都是这么干的。当年史玉柱就是因为不懂借鸡生蛋的道理,结果盖了举世闻名的烂尾楼——巨人大厦。”

“史玉柱?搞《征途》的那个史玉柱吗?他不是搞IT、玩网游的吗?”

“孤陋寡闻了吧,他可是个传奇人物。脑白金就是他的杰作,让他一年之内赚了两个亿。他可是个商业天才,大学毕业几年之内就从普通人变成亿万富翁,只不过当年也干过‘巨人大厦’这样白痴的事儿而已。”

老八这次让我汗颜了,我一直以为这小子不学无术,没想到他在经商方面如此厉害,真是小鸡不尿尿,各有各的道啊。

我们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白桦的寝室。进屋之后,我们发现屋里除了白桦之外还有一个人,他们俩正聊得起劲儿。

白桦见我们来了,对老八说道:“你怎么才来啊,都等你半天了。”

“我在班里等他来着,”老八拍着我肩膀说道,“这是我们寝的老六,中文系的才子——刘思清。”

我向他们摆了摆手,说道:“别听薛铁龙瞎白乎,我就是一个中文系的痞子。”

老八指了指屋里的另一个人问白桦:“这哥们儿是?”

“这可是咱们学校的名人,校刊的编辑,历史系的天才——宋元明。”

呵,不愧是历史系的,瞧人家这名字起的,一下子跨了好几百年。

这时,宋元明说了一句,把我跟老八都给雷倒了。他对白桦说道:“白兄过奖了,小弟何德何能,怎担得起‘天才’二字。”

这哥们儿说话也太文绉绉了,还好我意识清醒,要不还得以为自己穿越时空了呢。

“幸会,幸会。”我这个中文系的也不能在他面前丢份儿。

我们俩找了张下铺坐了下来。老八问道:“我说老白,今天早我明明看见你到班级了,怎么一转眼就没影了呢?”

“别提了,还不是让咱们班的万人烦给闹的。”

“万人烦,她不会是又追你了吧,那你可就是咱们班第十个被她追的人了。”

“差不多吧。”

“来来来,老白,说一下细节。”老八好像忘了干什么来了,竟关心起了这事儿。

“唉,一言难尽啊。”白桦叹了口气说道:“昨天下午我到图书馆去看书,结果碰到万人烦了。她跟我黏黏糊糊的唠个没完,还让我给她推荐一本小说看。我想让她赶紧走,再调利她一下,就给她推荐了村上春树的《挪威森林》……”

“等会儿,”我插话道,“你让她看《挪威森林》?她不会不知道那是本什么书吧?”

“她还真不知道,乐颠儿地跑过去借了书。这不,今天早上我刚一到班级,她就把我拽到走廊里要跟我唠唠。”

“她是不是直接把书掴你脸上了?”

“没有。不但没有,她还说:‘你真坏,用这种方式暗示人家,弄得人家小心肝扑通扑通的,一宿没睡好觉。’”

老八乐得不行了,咧着嘴说道:“老白,你废了。”

“不只这些,她还要跟我约会呢。吓得我课都没上,直接跑回寝室了。半路上遇到了宋元明,他现在大四了,也没啥课,我就把他给拽寝室来了。”

宋元明说道:“老白,你这可算是周郎妙计安天下,赔了夫人又折兵哟。”

这哥们儿说话那样儿可真酸。

老八说道:“一个是诗人,一个是编辑,你们在一起是不是又在讨论发表什么文章啊?”

“差不多,不过还谈不上发表,”白桦说道,“我们正在商量如何用东北话写一篇小说。”

“用东北话写小说?现在全国都在推广普通话,哪有人用方言写文章啊?”

“也不是啊,前几年桑格格写的《小时候》不就是用四川话写的吗,反响还相当好呢。我们俩的想法就是,通过用东北方言写小说来推广东北话。”

老八说道:“不是兄弟我打击你,这事儿好像挺难。”

“当初胡适推广白话文的时候不一样受到了很大的阻力,但最后不还是推广成功了吗。我们也要推广东北话,总有一天,东北话会说遍全中国。”

我说道:“东北话和普通话差不多啊,只是口音上有点儿不同而已。”

“那可差多了,你跟北京人说‘五脊六兽’,你看知道啥意思不?”

“他肯定不知道,我可知道是啥意思。”

“既然你知道是啥意思,那你说说这四个字怎么写?”

怎么写?我寻思了半天,拿起桌子上的笔在纸上写道:无机六受。好像不对。我记得有个歇后语叫:太监领着狗散步——无鸡遛兽。我把这四个字勾掉,又写道:无鸡遛兽。对,应该就是这四个字。

“肯定是这么写的。”说着,我把写着“无鸡遛兽”四个字的纸条递给了白桦看。

白桦瞪大了眼睛看着我写的字,又看了看我。

“兄弟,我服了,你才是最有才的。你的意思是没有鸡就牵了只野兽出了遛呗?”

“对呀,就是这个意思。”我高兴地说道。

白桦竖起了大拇指:“行,真有你的。”

“对吧。”

“对个屁。”

“不对吗?”我挠着脑袋说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写?”

“应该是这样写的。”白桦在纸上写了四个字:五脊六兽。

“不对吧,‘五脊六兽’跟在屋里呆得闹挺有什么关系啊。”

“是这样的,中国古代的屋顶由一条正脊和四条垂脊组成,一共有五条脊。在上面安放有六种兽,分别是:龙吻、狻猊、斗牛、獬豸、凤、押鱼。合起来就叫做‘五脊六兽’。因为人们看到这些兽整天蹲在房顶上没事儿干,所以就把那些闲得直闹挺的人形容为‘五脊六兽’。”

真长见识。

白桦接着说道:“民国时期胡适曾经推广过白话文,虽然受到了很大的阻力,但最后还是成功了。”

“我觉得你所说的东北话与普通话的区别只是词汇上的不同,人家胡适推广的白话文是对文言文的颠覆,而且白话文确实很方便、简练。记得有一次胡适上课时提到前几天,行政院有位朋友给他发信,邀请他去做行政院秘书,他不愿从政,就发了封电报拒绝了。电报就是用白话文写的,字数非常少,非常省钱。他让学生们做个试验,文言文写一封电报,看看是白话文省钱,还是文言文省钱。大家都写了电报稿,最后胡适从其中挑出一份字数最少的而且意思表达最完整的,内容是‘才学疏浅,恐难胜任,恕不从命。’胡适说:‘我用白话文只需5个字:干不了,谢谢。’你看,白话文的方便、简练确实有推广价值。那东北话有什么优势呢?”

“当然有了,东北话是迄今为止表述意思最准确、叙述最简练的语言!”

“噢,这么厉害?”

“给你举个例子。”他环视了一下寝室,然后说道:“你用正常的普通话来描述你一下你们寝室的卫生环境,我用东北话,看谁用的字儿少、意思表述得准。”

“行啊,”我也环视了一下寝室,“寝室里到处是垃圾,地面非常脏,柜子上、桌子上满是灰尘。”说完这话我才意识到,这寝室咋这么脏呢?

“看我的,如果是一词儿来形容就是:埋了吧汰,如果用一句话说就是:这屋造得埋了吧汰的。”

“你再来看,”他站起身指着窗外的两个小孩儿说道,“你用正常普通话说说他们在干什么。”

我一看,那两小孩儿正在一处下过雨的小水坑里走来走去的玩儿。我说道:“他们在泥里走。”

“你只说出了他们在走,没说出他们在玩儿的那层意思吧。”

的确是这样,我又说道:“他们在泥里边走边玩。也不对,这么说好像意思就偏了。那就是:他们在泥里走来走去的玩儿。这话说起来咋这么别扭呢?”

“别扭吧。听我的:他们在泥里揣鼓。”

“高,实在是高。”说心里话,这“揣鼓”二字用得的确精准而且简洁,既说出了他们的行为:在泥里走,又说出了此行为的意义:玩儿。

“其实,我们想推广东北话还有一层原因。现在很多东北人只是会说东北话,却不会写。比如‘薅’、‘掴’、‘磕碜’、‘摩挲’,很多东北方言都能在字典中找到,但却没有多少人会写。这也是作为一个东北人的悲哀啊。”

老八说道:“得了,你们可别在这儿扯犊子了,老六你忘了干什么来了吗?”

“噢,对呀。”我这才想起来,都让白桦给我白话蒙圈了。

我拿出《兰亭序》和纸条递到了白桦面前,说道:“我们听说你和夏雪是高中同学,所以想了解一些关于夏雪的事情。”

白桦接过《兰亭序》和纸条看了一眼,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的,夏雪从我这儿借走了这本《兰亭序》,没过几天就还回来了,还回来时里面夹了这张纸条。你也看到了,纸条上写了一串密码。到目前为止,我们虽然解出了一些答案,但觉得都不十分准确,尤其是,夏雪为什么偏偏要借《兰亭序》而不是别的书呢?”

不等我说完,宋元明在一旁接过话茬说道:“这个我可以回答你。”

“哦,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宋元明从桌子上拿起一只塑料文件袋,打开后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报纸,说道:“你们先看看这个吧,在二版的‘文化沙龙’专栏有一篇文章。”

我和老八接过报纸一看,原来是校刊。我们翻到第二版,看到“文化沙龙”专栏里登了一篇夏雪写的文章,名字叫做《再辩〈兰亭序〉》。

“《再辩〈兰亭序〉》?夏雪写的?”

宋元明说道:“这是最新一期的校刊,要过几天才发行。因为上面还登了一篇白桦的现代诗,所以今天我就先拿过来了。前些天我们校刊编辑部跟夏雪约稿,想让她写一篇书法方面的文章,三天前,她给了我们送来了这篇《再辩〈兰亭序〉》,而且里面还附有插图。我想:她应该是为了写这篇文章才找你借的书,尤其是她还得用到里面的图片。这可是一篇难得的学术佳作啊。”

“哦,我想起来了,夏雪是说过她复印了一本。那纸条又是什么意思呢?”

“纸条嘛,”宋元明仔细地端详了一下纸条,说道:“的确很奇怪,什么意思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我想:既然她是为了写文章而借的书,那么也许这张纸条的意思会跟这篇文章的内容有关。”

“有道理,那这文章写的又是什么内容呢?”

“要说起这篇文章,那可大有来头。你应该知道你拿来的这本《兰亭序》的些许掌故吧。”

“关于《兰亭序》的来历倒是知道一些,比如《兰亭序》是王羲之喝多之后写的,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还有它的真迹已经失传,现在还下落不明等等。”我说道。

“噢,你知道的还真不少。那你知不知道有人认为《兰亭序》是伪作、王羲之根本没有写过《兰亭序》?”

“啊?伪作?王羲之没写过《兰亭序》?不可能吧?”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这些事。不瞒你说,在看这篇文章之前,我也不知道。”宋元明推了推鼻子上的眼镜说道,“夏雪写的《再辩〈兰亭序〉》说的就是这件事。”

“那夏雪岂不是在质疑历史、挑战学术权威?”

“也不能这样说,因为关于《兰亭序》真伪问题早在清代就已经有人争论了。按夏雪的这篇文章所说,早在清朝咸丰年间,大书法家李文田就对《兰亭序》真伪问题提出了质疑,李文田是广东顺德人,据说他和李小龙还是同村。他的理由是‘文之题目与内容,与《世说新语企羡篇》刘孝标注本所征引不同,是梁以前之兰亭,与梁以后之兰亭,文尚难信,何有于字?’”

“啥意思?”老八问道。

“意思是说,在《世说新语企羡篇》中所记载的是王羲之有一篇文章叫《临河序》,而不是《兰亭序》,两篇文章内容相似,但有差异:有增有减,语序也不同。王羲之怎么可能自己抄自己的文章,写了两篇如此‘雷同’的《序》呢?这样说来,文章的可信度就很低了,那就更不用说其中的‘字’了。除此之上,李文田还说,兰亭之会乃仿金谷之会,序文亦拟石祟《金谷序》。《临河序》、《金谷序》内容篇幅‘相应’,而《兰亭序》、《金谷序》文次结构‘不相合’,故所增文字‘必隋唐间人知晋人喜述老庄而妄增之’。第三,《临河序》文末40字,为《兰亭序》所无,注家‘无增添右军文集之理’。所以,李文田认为《兰亭序》绝对不是王羲之写的。”

听宋元明这哥们儿说话太费劲了,虽然我没完全听懂,但作为中文系才子的我必须装作听懂。

我说道:“嗯,有道理。这么说来,《兰亭序》的确不是王羲之写的。既然李文田已经有了定论,那夏雪又何必‘再辩《兰亭序》’呢?”

“因为事实上,这只是李文田的一家之言,很多人并不认可他的说法,认为李文田所举的论据都是侧面的,所得到的也不过是推论而已。后来到了1965年,郭沫若就此问题写了一篇两万字的长文《由王谢墓志的出土论到〈兰亭序〉的真伪》,发表在《文物》杂志上,《光明日报》也作了连载。他在文章中提到,1964年至1965年间,在南京出土了《谢鲲墓志》和《王兴之夫妇墓志》两块碑,碑文都是用隶书写成,而和它们同一时期的《兰亭序》却是用行书写成的。郭沫若据此认为‘天下的晋书都必然是隶书’,而行书《兰亭序》‘既不是王羲之的原文,更不是王羲之笔迹’。他进一步推论,《兰亭序》的文章和墨迹均是王氏第七代孙——隋代出家禅师智永‘所写的稿本’。”

“郭沫若吗,我很佩服他的学问,但对他的人品就不敢恭维了。”我想起了老大李强的话,干脆给盗版过来了。

宋元明说道:“确实有些人因为一些事情而这样看待郭沫若,我也不想跟你争辩,但无论谁都不可否认他在学术界的地位,他是当之无愧的泰山北斗。当时他的这篇文章在报刊上一经发表,立即引起了学术界,尤其是书法界的轩然大波。很多知名学者都在报上发表文章讨论这件事,这其中还是现代国学大师启功。”

“启功也参与进去了?”

“是的,不过他们基本上都是站在郭沫若一边的。而著名书法家高二适则不然,他写了一篇名为《〈兰亭序〉的真伪驳议》的文章,援引了大量证据以证明《兰亭序》确实为王羲之所作。但他将文章寄给《光明日报》后却遭到了退稿,于是他将文章又寄给了好友章士钊,希望章士钊能够帮忙发表这篇文章。章士钊看过之后十分同意高二适的观点,但他觉得自己人微言轻,起不了什么作用,就将其又转寄给了毛主席,并附上了一封信,信中说:‘该生来书,欲得我公评鉴,得以公表。’”

“啊!这事儿都惊动毛主席了?”

“的确如此。毛主席看完之后当即批复了一句话‘笔墨官司,有比无好’,并找到郭沫若,要求其妥善安排。就这样,在1965年7月23日,《光明日报》上设立了《兰亭论辩》专栏,高二适的文章在此专栏得以发表。从此,这场笔墨官司便一发不可收拾,众多学者、书法爱好者纷纷发表文章争鸣,持续时间长达半年。”

“那论辩最后有定论吗?”

“因为大家的所有观点都是建立在间接证据基础上的,谁也没找到直接证据。”

“你所说的直接证据是指?”

“《兰亭序》真迹。”宋元明斩钉截铁地说道。

“真迹!你是说……”

“只有找到真迹才能解开所有的谜团。”

“那么最后找到真迹了吗?”

“因为据史料记载,《兰亭序》应该就藏在李世民的昭陵中,而民间传说又认为应该是在武则天的乾陵中。为此,陕西省文化局曾做了大量工作准备开挖乾陵,但得不到中央的批准。郭沫若听说后十分高兴,于是找到周总理希望能够说服总理,同意他们开挖乾陵,尤其是想找到传说中的《兰亭序》真迹。但周总理只说了一句话:‘十年之内不开帝王陵。’”

“怎么连周总理都牵扯到里面了。这样说来,周总理岂不是在阻碍书法学术研究吗?”

“不能这么说,周总理对书法的贡献不是一般人能比的。首先,周总理本身就堪称书法家,而且很多书法珍品都是在他的努力下才保存下来的。比如三希法贴中的《中秋帖》和《伯远帖》就是周总理在1951年批准以35万元重金从香港买回来的。”

老八说道:“35万元,也不多呀。”

“你要知道,那可是1951年,大白菜1分钱1斤,35万元可以买三千五百万斤大白菜啊。”

“算我没说。”

宋元明接着说道:“周总理是站在保护文物的角度看问题的,因为在1957年开掘定陵的时候就已经发现,当时的技术根本无法保护出土文物,很多珍贵的文物一接触空气就腐朽了。”

“那么这场论辩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到了1973年,文物出版社筛选了论辩中的部分文章,编辑成册,取名为《兰亭论辩》,算是给这次空前绝后的笔墨官司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的神啊,说了这么半天才把《兰亭论辩》解释清楚,听得我都累挺了。

我说道:“那么夏雪写的《再辩〈兰亭序〉》就是在此基础上再次论证《兰亭序》的真伪喽。”

“是这样的,不过我不得不说,夏雪的文章写得虽然好,但其所列举的史料、证据等仍是原《兰亭论辩》中所提到的那些,只是她做了重新的梳理而已。这也难怪,毕竟作为一名普通学生来说,是没有办法去考古、挖掘的。”

“没想到这书法界的事竟牵扯到了国家领导人,都快赶上政治事件了。”老八说道。

白桦接过了话茬:“难道你觉得这不是政治事件吗?其实在中国,书法与政治从来就是密不可分的。”

“哦,说来听听。”

“历史上的很多政治事件都与书法有关,比如秦始皇统一中国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书同文’、宋代苏轼的‘乌台诗案’、李世民建立大唐后的推广行书、康有为在清末维新革命中的‘尊碑贬帖’、汉字拼音化运动……可以说中国书法历史和政治的历史关系是十分密切的。”

我看出来了,什么话到白桦嘴里准能给你扯跑题了,不能让他再白话了,一会儿指不定给我带到哪条沟里呢。我赶紧插话道:“得得得,咱先不说那些了,还是回过头说说夏雪吧。你们俩觉得这纸条和《兰亭序》有什么关系呢?”

“不知道。”白桦和宋元明异口同声说道。

不知道?那你们说得那么欢干什么啊!

“别呀,唠了这么多,怎么也得给点儿意见吧。”

“这个还真给不了你什么意见。我们俩也不过是知道一些关于《兰亭序》的掌故而已,对密码学可没什么研究。再者,依我看,这纸条跟字帖好像没什么关系。”

老八说道:“白桦,你可是夏雪的高中同学啊,对她的过去应该有所了解吧。比如,她一个小女生,车咋开得那么好?”

“这个吗,我倒是的确知道。夏雪她们家是开修车厂的,她从小就会开车。其他的事儿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要说到密码,她还真挺喜欢研究的,我记得上高中时她和别人传纸条都是用密码写的。”

“哦,那么她用的是什么密码呢?”

“不知道,她又没给我传过纸条。”

得,说了跟没说差不多。

这次拜访白桦可以说是比较失败的,不想知道的说了一大堆,想知道的基本上啥也没说。不过我们还是对白桦和宋元明两位才子表示了感谢,毕竟人家还花了这么长时间陪我们俩唠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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