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夜里,秦王政是在外面醉酒后才回咸阳宫来的,他没有回寝殿睡,在书房里睡了。
次日青晨。
“看去大王很是不开心!”晴儿边说边看着齐筱轩。
他不开心?他什么都满足了,怎么还会不开心?他侵占了别国的领土,他肆虐了自己的清白,他对于龖齐国,对于自己,做绝了一切,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齐筱轩不说话,嘴角漾起的笑里都是冷漠。蓦然想起了那个橘儿问及自己的,她说,怎么公主你爱上了那个暴君了么?自己当时没有回答,也无法回答。但是从昨天开始,自己总算是明白了。自己与他永远都是不共戴天的对手,怎么也是不会成为朋友的,更不会是爱人!爱,是纯真的,毫无阴影的。而自己与他之间,沟壑横旦,那是怎么也无法逾越的。
两个人又开始冷战了,整个咸阳宫的气氛都是很压抑的。
那一晚,秦王政又是半夜没回来。
她躺在大榻上,脑子里杂乱地想着些什么。外面似乎起风了,风声有点急,扑打在门上,好像是谁在敲门一样。
哒……哒……一声好似一声清晰,敲在了门上,有点稍稍的急。
齐筱轩陡然从榻上坐起来,不对,不是风声,是真的有人在敲门。谁?她问了一声,随即披上衣服下了床。走到了门边,她停了一下,静听外面的声音,好像没什么人啊?那敲门声也停止了,猛的她拉开门。眼前就是一亮,亮亮的仆射进来的是淡淡的月光,哪里有风,寝殿外面院子里是一片的沉寂,只有几个守夜的宫女太监。
她关上了门,心里疑窦重重。刚刚分明听到了……她这念头还没想完,就看到寝殿里的梳妆桌角边上豁然多出来一物,是一个小小的纸团。她疾步过去,拿起了那纸团。纸团是裹着一个小石子的,纸条上有字迹。写着:公主,您知道了吧,他只会是我们齐国的敌人,也绝对不是您该爱的人!过几天,宫里会有个宴会,他若是让您参加,您一定记得去哦,我们要利用一切机会,狠狠地打击秦王政,让他腹背受敌,让他为他的险恶行径付出应有的代价!落款是,橘儿敬上!
坠儿?齐筱轩心里一惊,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和秦王政之间发生了什么?越想,越觉得蹊跷。难道是自己的周围,或者是在这个咸阳宫的某处,一直有双眼睛在紧紧地盯着自己和秦王政的一言一行?正琢磨着,外面院子里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只听赵高说:“慢点,都慢点,扶着大王点!”
是秦王政回来了,显然又是醉了。嘴里还喊着:“依儿,你怎么那么狠心,怎么那么狠心丢下我!”
齐筱轩拉过了锦被,蒙在了自己的头上,把秦王政在院子里闹腾的声音挡在了外面。那个小纸团齐筱轩给烧毁了,可是她心里的疑团却是怎么样也难以消弭的。
这一晚又是一个睡得不安稳的夜,对于齐筱轩来说。
又一个晚上。
“还在生气吗?”他堪堪的一句。
“大王有什么事儿,就请吩咐吧?”
秦王政被她这样一说,愣了下。自己没事就不能进来吗?“今晚宫中有个宴会,你也过来吧。”他说。
“奴婢只不过是大王的一个暖床的丫头,去了不丢大王的身份吗?”齐筱轩抬起头,嘴边都是笑意。
正是她的这种笑让秦王政很有些郁闷。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大王,请问,大王又什么时候想过要好好听别人说话了?”齐筱轩的眼光倔强的直视他。
唉!秦王政叹了一口气。颇有些失落地说,“你准备下吧,让晴儿帮你装扮下。”说完,他走出了寝殿。
等齐筱轩再从寝殿里出来时,秦王政看到了盛装装扮的她。只见她内穿雅色薄纱渺渺的茉莉香胸衣,腰束淡粉的撒花百褶裙,外罩一件飘飘若仙的淡色茉莉纹的蝉翼纱。盈腰一握,蜂肩嫣然。眉心一蹙,美目流转,娉婷微步朱钗动,广袖长舒暗香浮。她那细腻的肌肤,她那莹然的风姿,举手抬足都给人以无尽的遐想。秦王政看着她,有些呆愣。这样清新脱俗的齐筱轩身上散发的气质更是像极了艾唯依。
“大王对奴婢的装扮不满意?”
呃?“走吧。”秦王政很清楚从她的眼眸里看出了嘲讽。她的冷,又像是最初她刚来的那时了,和艾唯依的冷一模一样。他心里陡然一阵惆怅,莫名的。
到了宴会大殿的时候,齐筱轩在那里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青衣也来了。
青衣一身大红色的锦缎盛装,衣衫上缀满了珍珠儿,看过去她就如那熠熠闪光中的仙子,惊艳四座,只是她又画蛇添足地把自己面上的妆画得很浓。尤其是一双唇色,猩红娇艳。看去,就如吃了什么活生生的小猫小狗一样,触目惊心。
青衣看到齐筱轩的时候,眼角微扬。冷哼一声,“这样的场合你这个亡国奴也配来么?”
齐筱轩本来心情就不好,一听她如是说,便微微一笑。“青娘娘,有你出现的地方我都来不得么?貌似你也没有很高的位份!再说了,我不来这,你又怎么会知道天外有仙呢?”她昂首走过青衣的身边。不过刚走过两步,又倒回头来。依然微笑着说,“青娘娘,您能把您嘴上的鲜血擦干净么?弄得别人还以为您家里是吃了两只猫狗才过来的呢!”她轻然一笑,然后拧着小蛮腰走开。
“你!你个不知道羞耻的亡国奴,我怎么样与你有什么关系吗?”青衣气得眼睛发绿。她今天的装扮是按照冷柔夫人生前最后那两个月的妆容来打扮的,为的不就是吸引大王的注意么!怎么现在却被这个亡国奴说成嗜血的人了!
齐筱轩这嫣然一笑倒是惹来了全场所有人的目光,收揽了全部人的视线。
此时赵太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齐筱轩的身上,仿佛她看到的人不是齐筱轩,而是第二个艾唯依。
众人给秦王政赵太后行完礼之后,秦王政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原来今日是大王子扶苏的十二岁生辰。齐筱轩面无表情的坐在秦王政的旁边,看了看对面的扶苏。好像自己没得罪大王子吧,怎么大王子的表情好像很讨厌自己呢?齐筱轩心里充满疑惑。
很快的齐筱轩就被大殿中央的歌舞给吸引住,其余的没有再多想。她自己在齐国王宫的时候,也是有专门的舞蹈师傅教授舞蹈的,舞艺自以为也是有些的。不过好像比不上那些舞者妖艳绝美,舞姿更是异乎寻常的炫丽,歌喉更是犹如黄鹂在啼唱,好听极了。
四周看过去,人生百相,真的是个个都不同的,不过都少不了一副惊艳着迷的神情。
让齐筱轩惊讶的是她看到了一张脸,橘儿,怎么会是橘儿?那个女子的样貌竟和自己在枫山上看到的那个橘儿是一模一样的?是自己花眼了么?橘儿怎么会在暴君的王宫?她用力擦拭了下自己的眼睛,再看过去的时候,那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难道是自己心神不宁导致的?齐筱轩低下头,暗忖了一会儿。她对自己的眼睛是很有信心的,怎么也不会老眼昏花成那样啊?不对,一定有一个如橘儿般的女子!至于她是不是橘儿,自己就不得而知了。可是,她来这里做什么?难道她是想要刺杀秦王政?看看这个王宫里侍卫密集,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那女子若真的是橘儿,真的想要在这里行事,那不是自取灭亡么?
想到此,齐筱轩再也坐不住了。她站起身来,悄然离席。
刚走到了后面,就听到偏殿里面有人在焦急地议论。
“这可怎么办啊?”
接着有人训斥道,“如果大王和太后不能欣赏到霓裳舞,怪罪下来,我们整个戏班的人就都得死啊!赵公公请我们戏班来的时候,那就是冲着橘儿的七彩霓裳舞啊!这……这……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呢?橘儿,你太不小心了!你这是害死了我们整整一个戏班的人啊……”
“班主,我……”一个女子柔弱的声音。
真的是橘儿?齐筱轩听得出来她的声音,可是她怎么就到了这个戏班里来了?她进宫来目的是什么啊?齐筱轩站在那边,正犹豫着是不是要进去。
橘儿一回头就看到了她了。
“公……齐姐姐,你怎么来了啊?”她貌似很惊喜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一只脚,边蹦跳边朝齐筱轩这边来。
“你的脚?”这会儿齐筱轩是真的能确认了,她就是橘儿。可她的脚怎么回事?
“唉,都是我不好,刚才踩着凳子去勾取那个衣衫的时候,被摔下来,脚受伤了,不能跳舞了……”
“橘儿,你说怎么办吧?这一班子的人性命都要毁在你的手里了,你这个造孽的丫头啊!”那班主有些气急败坏了。
“那能怪我吗?我又不是故意的!”橘儿小脸都皱巴了。
“班主,快点,赵公公已经派人来催促了,那个七彩霓裳舞怎么还不开始?”一个小太监走过来了。
“马上就来,马上就来!”那班主的汗都下来了。
“快着点,让大王太后着急了,那可是欺君之罪,后果怎么样,你们掂量着办!”小太监恶狠狠地抛下了一句,拂袖而去。
“这下怎么办?怎么办啊?”班主急得直搓手。
“还能怎么办?等着被砍头吧!”有人沮丧地说。
“砍头就砍头,本姑娘若是怕砍头,就不会来这里了,哼!”索性橘儿一下子拍坐在地上。
“班主,您去告诉那个赵公公吧,就说这次的霓裳舞是跳不成了,就请他直言给大王,大王若是怪罪下来,要杀要剐,都由橘儿担着,与别人无关!”
“橘儿,会那么严重么?”齐筱轩听着也是有点担忧。她来自深宫,自然是知晓宫里的规矩的。别说你让主子扫了兴,你就是有一句说错的话,那都会招致来杀身之祸呢!
“怎么不会那么严重啊?问题是橘儿你这个丫头你牵累大家了,你什么时候崴脚不好,偏生这会儿?我这一班子几十号人,可就毁在了你手里了啊,苍天啊,原想进宫表演是回子好事呢,却不曾想啊,银子没赚到,命反而丢了,唉,可怜我家中还有八十几岁的老母和几岁的孩童啊,我这一死,他们要靠谁去啊……”那班主说着,神情就已是大变,悲哀起来。
呜呜……屋子里开始有人在饮泣了,谁不惧怕死亡?
“哎呀,都哭什么?我都说了,出了事儿由我一人担着,与你们何干啊?”橘儿急得脸都红了。
“橘儿,你笨啊,你觉得大王会只处罚你一个人吗?我是班主,大王会第一个要我的命的!哎呀,被你这个丫头害惨了啊……”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就都悲愤着……
橘儿突然一惊,就有点呆愣了。瞬间,她突然出手抓住了齐筱轩的手。“齐姐姐,怎办啊?我不想连累这些人啊,他们都是好人,我真的没想到,会害到他们啊!”
齐筱轩也是有些郁郁。事实已然如此,再说什么有用?“可是,橘儿,你干嘛进宫来啊?还和他们一起?难道他们也是那些死士么?”齐筱轩低声问。
橘儿摇摇头,也是悄声回她说。“公主,奴婢抓住了一个当官的把柄,所以这才混进了戏班溜进宫来,原来我想利用人多眼杂的时候,杀了那个暴君的……”
那怎么行得通啊?这里那么多的侍卫,而且就是秦王政一个人,你也过不了他那关啊!齐筱轩急得赶紧摇头,心说,这个丫头实在是太莽撞了。
“是啊,我也是知道不行啊,所以就想先混过这阵,等出宫后,再做打算,可谁知道,这下一弄,皇宫是出不了,看来性命也要撂在这里了!唉!我自己死倒也不怕,就是连累了他们,我心有不忍啊,他们都是原来齐国的百姓,国亡了后,这才在周边各国耍把式卖艺,用来糊口的,没想到啊,他们没死在战争里,却要被我害死了,我真的是罪孽深重啊……”橘儿不无懊恼地说。
“唉,这都是命啊!行了,大家也都不用吵闹了,我这就去和赵公公实话实说去,大家就做好准备吧!”说着,那个班主就万般沮丧地朝外走。
屋子里的人一听,有的人就急得跺起脚来。哀怨道,真的没想到,会命丧在这里啊!更有女子忍不住悲戚,轻声地饮泣着……
“难道真的没办法救你们了么?要不我去求求他?”都是齐国同胞,一想到他们都会被砍头,齐筱轩就感觉钻心的疼。
“哼,不求他!为什么要求他?他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刽子手,他手上沾满了成千上万的齐国人的鲜血,我们就是死也不去求那样的人!”橘儿恨恨地说着。
“那就没办法了吗?”齐筱轩有点欣赏橘儿的刚烈了。想想刚进王宫自己不也是这样的仇恨,这样的愤慨么?可后来,时间却改变了自己?还是当一个女子委身于一个男人时,她的心也会随之驿动?
“除非有人能代替橘儿跳舞,不然……唉……”橘儿叹气着,眼神却亮亮地看着齐筱轩。
齐筱轩几乎能感受到她目光中的渴望。“我想,我可以试试的……”齐筱轩轻然一句。谁又曾会想到,一个齐国公主居然会给别人当舞姬了!
“真的吗?公……不,齐姐姐,你会帮我们吗?你一定能成的,你的舞姿是出名的,天下人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姐妹们,我们有救了啊!”橘儿兴奋地跳起来,但是很快她又眉头紧皱着坐下了。不小心,她弄疼自己的脚了。
“你这个丫头,怎么就不注意自己脚上的伤呢?”
“齐姐姐,我就知道你会帮我们的,你真的是我们齐国百姓的救星啊!”
那个班主站住了身形,上下打量着齐筱轩。人长得是很标致,可舞跳得怎么样?
“橘儿,她真的行么?你要知道,若是跳砸了,那也是会丢了性命的,还连累了她!”
“班主,齐姐姐岂止是行,简直太行了!我们跳舞是人在跳,而她呢,是神魂在舞,那是种倾城倾国的舞姿,不论是谁都会为她倾倒的,你就相信我吧!”橘儿很是欢悦。
齐筱轩看了她一眼,说:你啊,太夸张了!
也就是在她和橘儿的视线交流里,她隐约地觉得,橘儿好似有些得意,像是那种某种物什得逞后的快慰。呃?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感受呢?橘儿可是齐国的死士啊!她是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找自己的,她为的不就是拯救齐国么?齐筱轩这会在心里对自己有些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