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掌管后宫
等第二瓶药吃得差不多的时候,姗姗来迟的春天终于可以给冰冻的大地一丝温暖。
宫中原有的两位侍君已经先后毙命,剩下的也就只有我这个新近册封的侍君主子掌管后宫,成了事实上的后宫之主,真是片刻不得闲,没想到区区一个后宫竟然会有这么多的事,春暖要给各宫添置春衣布料,汰换窗纱,还有什么分派月例银子,时不时的有人还要额外添置笔墨纸砚,哪位侍才想要请旨让家人探视,哪个王亲贵族寿辰或是忌日要赏赐,哪家的权臣和哪家的联姻要颁旨道贺……还有还有就是那个缠人的孟左相,三天两头地往我这里跑,每回都赖着不走,我那文心阁的门槛都快被他踏平了。后来被他磨的实在没了耐性,我索性去见了阿焱,给他恢复了原来的品级,仍旧做他的左相,只不过实权是丁点没有罢了。
一切都仿佛恢复了平静,有些不得不面对的事情却浮出了水面。
柳絮开始飘起来了,空气中悬浮着那些细小的白絮,轻软,洁白,风吹过的时候扬起一团一簇。
阿焱吵着非要去御花园看看,我拗不过她,陪她去了,屏退了其他人,看着她笑着追着那些柳絮小跑,忽然间觉得纵使站在了这个时代的巅峰,她依旧是个孩子。
永远都有一颗孩子的心,不知道于一个帝王而言是好还是坏。
稍微一分神,她已经走远了,御花园中有大片的垂柳,柔韧的枝条围成了一片青纱帐。我猛地回过神来,这才发现阿焱已经不见了。
就这么……在我眼前消失了?情急之下我顾不得其他,直接就追了过去,阿焱今天佩了一个味道特殊的香囊,那种香味留下了淡淡的痕迹。
“陛下?陛下?”连声呼喊着,我心急如焚,“阿焱?你在哪儿?回答我好不好?”
顿时觉得刚才还十分赏心悦目的柳条变得碍眼起来,我焦急地拂开挡在眼前的一枝又一枝,整片柳林几乎都找遍了,才在一个角落中听到了低低的喘息的声音。
循声望去,我的心骤然抽紧——真的是阿焱,她正靠在一棵柳树上,呼吸急促,脸涨的通红。我扑过去抱住她,“阿焱你怎么了?”
“我……我喘……喘不上气来了……我……”她的手指痉挛地握着我的衣袖,再说出一个字都很困难。
见状我不再多问,径直上前抱起她,脚步在地上轻轻一点,身体已经腾向了半空。
幸好御花园离简心殿不远,只是路途迂回,我一路疾行也没顾上到底惊到了多少人,况且我还一边大吼,“传太医,快传太医。”
简心殿前,魏公公正立在那里,今天阳光不错,阿焱原本吩咐他去藏书楼把御用的珍本孤本都搬出来晒一晒,所以他才没跟着,早知道会出这样的事,还真不如让他寸步不离地跟在我们身边,碍眼是碍眼了点,至少阿焱不会有事。
我一路惊叫,魏公公远远瞧见了,镇定自若,向身侧的小太监吩咐了几句,侧身让开了路。我飞掠进殿内,将阿焱放在了卧榻上。
“太医呢?快传太医!”长声一通乱喊,形象仪态什么的全然顾不上了。
太医很快就到了,不是上回给我治伤的那个一把胡子的太医院正,反而是换了一位新太医,年纪虽轻,可看起来沉稳的多,他切了脉又看了症状,道,“陛下于花粉柳絮过敏,此番是碰着了,无大碍。”
他说无大碍我才松了一口气,按理皇帝的寝宫我此时不能擅留,可现在没人拦的了我,我硬生生地站在榻前看着太医为阿焱施针,魏公公也不好说什么。
一直到阿焱终于平静下来,沉沉睡去,我这才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细心地替她拭去额上的细汗,我沉声对魏公公问道,“既然陛下不适柳絮,为什么园子里竟然会有那么多柳树?”
魏公公在我面前低着头,“回主子,孟太后喜柳荫,当年盛宠之时,先帝亲命人栽的。虽是现在物是人非,但园子中的柳树也是没人敢动的。”
“孟太后?哼!”想起那个毒妇来我就有气,况且这回居然碍到了阿焱身上,虽是有惊无险,也足够让人不悦,“传我的话,把那些柳树全都砍了吧,以后宫中不准种那些会让陛下不适的花木。”
“可……”魏公公迟疑。
我愈发的气恼,没想到孟太后已经不是原来的孟太后,已然失势不说,她却尚能积威至此,一时脑热,喝道,“有什么事我来担待。尽快去办就是!”
魏公公无奈,应了声“是”便下去吩咐了。许是被我的气焰吓着了,那些花匠手脚麻利的很,还没等阿焱醒过来,柳树已经消失了大半,那些漫天纷飞的柳絮也就少了很多。
阿焱远比我想象中的醒的要慢,等到她悠悠醒转的时候,已经是掌灯时分,正午温暖的阳光刚刚被黑暗吞没,夜的寒气又开始逼人而来。
阿焱刚醒来的时候,因为睡了太久而头晕,魏公公在寝殿中那只错金博山炉中点起了一种气味淡雅的香料,据说有宁神的效用。阿焱的眼中布满了血丝,看起来就好像是熬了夜而非是睡了整整一个下午的模样。
“阿焱,你做噩梦了么?”她坐在龙床上,双目无神,我俯身半跪在她面前,问。
她慢慢地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又点点头,轻声问,“我睡了很久?”
“太医说你对柳絮过敏,用了些安眠的药,你睡了一个下午了,感觉怎么样?头晕的厉害么?”
魏公公过来替她更衣着履,穿戴妥当了之后看着宫人为她梳洗,魏公公退到一旁小声对我道,“侍君主子,柳树已经全部砍尽了。”
坐在妆台前的阿焱猛地回过头来,声音一震,“砍尽了——柳树?谁下的旨?”
魏公公不敢答话,我上前道,“是我。”
阿焱的脸上闪过那么一瞬的讶然,我敏捷地捕捉到了那一刻她的神情,所以我更加的惊讶,不知道这样一件事为什么会引起她这样的反应,在我看来很自然啊。阿焱顿了顿,扬手,“都下去吧。”
只留下我一个人,不明所以。
偌大的内殿之中只剩下我和她两个人,我走到她的身后,拿起刚刚宫人放下的玉梳为她梳理发丝,她的长发养护的极好,在烛光中熠熠闪动,如同一幅展开的绸缎。
“阿焱,你在生气?”镜中她的唇一直在微微颤动,这是她动怒前的征兆。
“慕哥哥,你让人砍掉了御花园那些的柳树吗?”
“你对柳絮过敏,柳树就不能再留着了,过敏症可大可小,如果不及时发现并治疗的话,会对你的身体大有损害。”我绝对没有夸大其词,她的确是个特殊的过敏体质。
阿焱的唇张了张,最后吐出一句,“那你也不必做到这一步。”
我承认我是极端了点,但只要是为了她好,我都会不计后果。
所以我不认为我错,没说话。
阿焱透过镜子看着我,我知道她在看我,我也知道她为此生了气。可是我心底有一股子劲,非要和她作对不可。
“嗤……”一旁的一盏宫灯上托着的烛苗结了灯花,室内立即暗了下去。我走过去用小银剪刀剪下了那段灯芯,细细地剔亮烛火。这时候,阿焱突然在我背后道,“这件事就算了,以后都不必再提了。钦天监已经呈上了折子,下月初九是极好的日子,那天我将为你举行册立皇夫的大典。”
她的声音不大,却在这深宫之中漾起了回声。
皇夫……么?我沉默了片刻,手放在烛焰上忘记了收回,直到火苗舔上了肌肤,突如其来的疼痛令我缩回了手。
“阿焱,”我回身面对着她,“你不曾提过的,好歹和我商量一下……”有点说不下去——这样大的事,竟然已经选好了日子,阿焱你都没有提前和我说一下,不得不说我有点生气。
阿焱看着我,蓦地笑了出来,那个笑容在明亮的烛光下鲜艳如花,“你不是也不和我提一下,就砍光了朕御花园中的柳树?”
这个……怎么能相提并论呢?说到底你还是怪我擅自砍去了那些柳树,但你为什么会因为这点小事心中有气?甚至跟我这么别扭地说话?阿焱你以前从不在我面前用“朕”这个字的,这样你我之间很陌生。
所以我更加的不悦,没多问,只是道,“既然陛下如此说,臣当然无异议。”
阿焱的笑容丝毫未减,反而重重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