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帝京
帝京门户森严，此时早已关闭了城门，只有一队守城兵戍在来回守戒，见我一路疾驰而来，远远便大喊，“什么人？快下马！”
一直到了城门底下，我才猛地一顿缰绳，勒马，惊得那两个兵戍左右散开，对我大怒，“不要命了么？胆敢夜闯帝京大门！”
我不答，从鞍侧挂着的一个包裹里摸出一枚令牌，抛给他，那个兵戍接住了，转到一旁火把底下一看，惊愕不已，冲城楼上大喊道，“快——快开门！”
沉重的大门“吱呀”一声，绞盘转动时发出刺耳的轰鸣声，只待门开了一个缝隙，我按不下性子多等，直接踏马冲了过去。另外一个兵戍带着疑惑的口气的询问和捧着令牌的兵戍颤巍巍的回答都被我甩在了身后，依稀只能听到“千波阁”三个字。
在马上我微微一笑——虽然我不愿承认，但千波阁确实在这个天下间，拥有着令人不可小觑的力量。另一边又想着幸亏小丁思虑周到，为我准备了这个。
此时帝京内已经宵禁，宽阔的宣武大道上寂静寥落，耳畔只能听到马蹄点地的声音，一路行去颇为顺利，没有碰上半个巡城卫队，否则，又有的麻烦了。
皇宫位于宣武大道正中，躲开宫门守将的注意，我在马背上站起来，向下一蹬，借着这个力量腾空，顺着宫墙向上急掠，这一身轻功帮了我不少，稳稳当当地落地之后，我辨清了方向，直接向简心殿而去。
后宫的方位和其中的布局我了若指掌，加上宫中各处的值守禁卫曾经都是我一手布置，想要避开他们根本易如反掌，我在宫中疾奔着，想到和阿焱近在咫尺，不禁心急如焚。
可是，她却不在简心殿中。沿路上我注意到，虽然明日就是中秋佳节，但宫中没有一点彩灯装饰，诸宫殿宇上反倒用了白色，在月光下森然如雪。
我瞪着那座空荡的简心殿，出了好一会儿的神，心中不无苦涩——是了，阿焱她还有三宫六院，今夜不知在哪位侍才或是侍臣处安寝。
蓦地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思念和不舍都变得可笑，心中再度空荡荡的，我失魂落魄一般地游荡了很久，想要离开，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回丰仪殿去看一看。
人总是怀旧的，况且，我还有东西留在那里，我想要取回来。
出乎我的意料，丰仪殿中竟然有人，在门口我碰上了执着一柄拂尘来回踱步的魏公公，他半闭着眼，脚步步子很稳，落地却丝毫无声。
他在这里，那阿焱会不会……
正想着要不要进去，一个小太监走到了魏公公面前，悄声道，“公公？”
魏公公依旧踱着步，眼睛不睁，“嗯？”
那个小太监略有几分急躁，“柳主子派人来问了，陛下今夜……”
魏公公猛地睁眼，不耐道，“叫他回去！陛下今夜就歇在这儿了。”
“这儿？”小太监向殿下瞥眼。
魏公公用拂尘柄向他头上一敲，压低了声音，“看什么看！惊扰了陛下，你有十条命也不够丢的！”小太监浑身一激灵，转身跑了几步，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重新回来，道，“公公，明日中秋佳节，柳主子想要在宫中办一个灯谜会，您看……”
魏公公眉头一紧，“回去禀告柳主子，皇夫殿下国葬，陛下下旨全国三年禁绝歌舞饮宴，朝中官员皆服素，宫中不得张彩，柳主子若是想要见到龙颜大怒，就遂着性子去做！原话禀告就是，就说是我说的！”
我在一侧听的清清楚楚，现在的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既然阿焱就在里面，如果不见一面，我哪会甘心！
我绕到殿后，从窗户中跃入殿内，殿中果然有人，但是没有一点灯火，整个大殿一片漆黑，我顺着那道浅浅的呼吸声走过去，隐约看见了一个人影。
阿焱还没有睡，她就坐在床边，双臂环抱在胸前，像是捧着什么东西一样，而她一直半垂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愣愣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那一瞬我险些跳出来，可是我克制住了，我不知道自己要以什么身份出现在她的面前，我拼命地告诉自己，我来，只是想看她一眼，看过了，我应该离开了。
可是我挪不开步子，不管离开的念头有多么强烈，我的身体却仿佛僵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一面屏风阻隔了我和她，短短几步路，如同相距千山万水。
这个时候，阿焱忽然动了，她起身走到了一旁的桌边，用笼着的一点火苗点燃了一支蜡烛，放在怀中的一个东西里面，顿时，黑暗的殿内有了光亮，我眯了眼睛看去，光线是从她抱着的一盏玻璃宫灯中发出的。
原来，她一直捧着的东西，就是这盏宫灯。
刹那之间我屏息，不想让自己的眼眶湿润，我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找这盏宫灯，这曾经是她送给我的，我爱逾珍宝，一直妥帖收藏着，后来册封皇夫的时候，我将它从文心阁带到了这里。
借着那一点烛光，我看清了她的脸，阿焱又瘦了，她的眼眶凹陷的厉害，整个人呈现出一种病弱的苍白，披散下来的发丝将她的脸衬托的愈发较小，这一刻，我感觉到自己的左胸那里针刺一般的疼痛。
她将那盏宫灯挂在一旁的架子上，看的目不转睛，我同样一直看着她，时间一点一滴地正在缓慢地流逝，她渐渐困倦地闭上了眼睛。
她睡着的时候会不经意间抽动鼻翼，这个动作很可爱，眼睫毛也会偶尔扇动一下，今天她的睡容并不安稳。
我无言地陪伴着她，安慰自己——能够默默看着所爱的人，也是一种幸福。我的阿焱，午夜梦回之时，你有没有见过我？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记得我的话，有没有……忘却我们的誓言？
轻手轻脚地上前，我抖开了一条锦被，替她盖上，指尖擦过她的发丝，我像着了魔一般地探手出去，想要摸一摸她脸。但在我的手指触上她的肌肤的那一瞬，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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