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难言的心悸
依旧是昨夜的情境,殿内只燃起了一盏灯,那盏玻璃宫灯中跳动着的一点火苗像是小小的精灵,清清楚楚地映在阿焱的眼睛里。她正规规矩矩地躺在床上,有点睡不着的烦恼。
我闪避在屏风后,轻声唤道,“阿焱。”
阿焱的表情瞬间变得很开心,她对着我的方向笑,“慕哥哥,是你来了吗?”
“是我,我来看你了。”一见到她,我的心总不会太平静,那种感觉令我有一种难言的心悸。我顺着她交叠在胸前的手看去,左手无名指上,赫然是那枚我为她戴上的戒指。
“阿焱,喜欢我的礼物吗?”无法吻到她的手,我只能轻轻地吻了吻自己的那枚戒指。
“当然喜欢,这是你第二次送给我礼物了,不,应该是第三次了。”她轻轻说着,“第一次,我十岁生辰那天,我记得你送给了我一只小白猫,那只猫很可爱,可是我过敏,不能多摸,后来那只猫被母后带走了,我就再也没有见到它,也不知道它怎么样了。第二次,是你得胜班师回来,你带给了我特勒山的胭脂,虽然我从此不再缺少任何东西,可你送来的那盒胭脂我一直都舍不得用。这是第三次了,这枚戒指真是好漂亮好别致,我不敢拿给别人看见,我知道,所有人都从心底敬畏鬼神,可是他们也许并不相信,我是真的见到了你,你还会回来,这令我生平第一次感谢上苍。”
我一时无言,对她的这番话,我没有想过我能听到,更没有想到,十岁时候的事,她竟然能够记到今天。
就在我兀自感动的时候,阿焱忽然道,“慕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这个声音出奇的近,我猛地回头,意识到她就在我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她下了床,慢慢地走到了我的身边,我大吃一惊,连忙向暗处躲了躲。
阿焱似乎是知道了,又接着向我这里走过来。我心一急,随手从身旁的桌子上捞起了什么,刚想挥手打灭灯盏,可是那支簪子出手之前被我猛然收了回去,我想起了燃着的是那盏玻璃宫灯,灯火笼在了玻璃罩子里,想要灭灯势必会击碎罩子,要是毁了这盏灯,我从心里舍不得。
只是,阿焱越来越靠近了,我不能让她看到我,这样,沈慕伊的这个梦就此就没有了,我不想阿焱痛苦一生,哪怕她只认为这是一个梦。
就在我准备穿窗而出的时候,阿焱忽然停了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转身躺回了床上。这一举动令我立即松了一口气。
“慕哥哥,你还在吗?”
“在,我在。阿焱,你睡吧。”
“真希望,明天醒来以后,我会以为我梦到了你。”她喃喃着,几乎要睡着过去。
这句话令我猛地一震,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是被识破了一样,按理说这个时候我应该尽早离开,但是我舍不得,舍不得离开有她在的地方。在这里呆的时间越长,我就越难以离开。
我勉强定住心神,道,“这就是个梦啊,阿焱,我跟你说过了,只有在梦中,我们才能相见,你忘记了么?”
谁知,明明躺在那里的阿焱猛地坐起身来,对着屏风之后的我冷笑,“你是真实的,我是真实的,你却一定要说这是个梦。你——到底是谁?!”
糟糕!我心中大叫不好,真的被她识破了。我本能地想跑,可腿仿佛不受自己支配一样,根本挪动不了分豪,我听见自己说,“我是你希望的那个人,相信我,这是一个梦,我在你的梦中。”
“不对!你骗我,是你骗我!这根本不是梦,你也不是鬼,你是什么人?出来!快出来!”
猝不及防间,阿焱从床上跳下来,一把从屏风后面握住了我的肩,“你究竟是谁?胆敢私闯内宫?”
没想到她的动作这么迅速,我被迫一点点转过身来,面对着她,我被她拽到了烛光底下,在看清了我的脸之后,她明显的松了一口气。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冒充先皇夫殿下?”
知道她没有认出我,我心里不知道是欣慰还是哀伤,我面对着她跪下,压低了声音,“草民苏铭,拜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阿焱道,“你起来吧。”
我没有起来,“陛下才道草民深夜闯宫,难道不怕我意图不轨?陛下应该立即叫侍卫将草民抓起来才是。”
阿焱笑笑,“你这么说朕自然更不能让人来抓你了。苏铭?朕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你……难道认识先皇夫?”
“是!草民认得,慕王殿下与草民曾有一面之缘,日前在般若山重逢,曾经促膝长谈。慕王殿下与陛下的情谊令人敬佩,他不幸身死罹难,我只是受他所托,来看看陛下。”
这一番话说的漏洞百出,不过我也顾不上周全了,只能暂时说了。
阿焱想了想,没有反驳,“你说你在般若山上见过他?那你……”她急切地问,“你知不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他……”一时间不知道应不应该将实情说出来,我坠崖这件事只是柳潇尘一个人做的,可一旦我说了出来,不单单是他,连同洛公主都会受到连累,当时洛公主的态度我也看到了,她虽然不愿意前往南蛮和亲,但至少她已经放下了很多,她不会再对阿焱造成威胁,她只想要那片隅的平静,我没有理让她重新陷入是非,而且,说了出来,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受到牵连,我不得而知。
思虑了良久,我咬牙道,“草民并不知实情,殿下出事之前草民已经下山。陛下,殿下泉下有知,只望您能安好,其他的事,就不要再多问多想了。”
阿焱的神色有几分凄凉,眼泪如同水晶珠子一样从她的眼中滚了出来,“那照你这样说,他真的是因为他们所说的——‘意外身故’吗?不,我不相信!我根本不相信!他走前答应我的,会陪我一起过生辰,他怎么能……怎么能……”
面对她的眼泪我从来都没有抗拒力,就在我几乎就要心软的时候,她猛地擦了擦眼眶,“那这枚戒指是怎么回事?”
“这……”我飞快地想了想,“这是草民偶然得到的,殿下生前曾经给草民看过,这是殿下去年就为陛下准备好的生辰贺礼,一直没有机会送给陛下,殿下还说,他此生最大的憾事,就是没有陪陛下再过一个生日。”
阿焱颓然地坐回床上,盯着那枚戒指看了很久。
我看了看天色,“陛下,草民不便久留,先告退了。”
“等等!你住在哪里?”
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我张了张口,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算了,你不愿说,朕不会勉强。找不到你没有关系,这里有一块腰牌,可令你自由出入宫禁,以后,你可以常来。”她递给我一块腰牌,“皇夫殿下薨了,朕确实很想他,你有空来,陪朕说说话,也好。”
最后两个字轻的似乎听不到了,我向床上望望,她闭上了眼睛,好像已经睡着了,不由在心中苦笑——她还是这么没有心机,不懂得提防别人,幸亏在这里的人是我。
想替她盖上被子,可我终究没有这么做,我现在的身份,纵使她不防我,我也依旧不能近她三尺之内。我只是跪地行了一礼,道,“谢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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