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千波阁
临走之前,我轻轻说了一句,“陛下,请谨防身侧。”言罢,我穿窗出殿。
清冷的月色下,亘古以来最圆的明月将大地照成一片银白。
悄无声息地出了宫,我返回了客栈,静静等候天亮,之前奏折的事情我还要补救,可心虽急,但我必须返回千波阁。
拍马从西城门而出,我全力疾驰。到了山下,我拍了拍一棵巨树,少时,有人出来,我对他亮出了老阁主给我的戒指,他对我恭谨地行礼,一路送我上山。
夏欧不在阁中,这是领我上山那个人说的,他的功夫不错,我在心底默默记下了他的名字。在阁中恭迎我回来的人是小丁,虽然之前夏欧将对他的刑罚渲染的令人难以置信,但亲眼看见他之后,我才知道夏欧这个人其实是刀子嘴豆腐心。小丁的腿有点瘸,走路不方便,但看起来精神还好。
见他跪在地上,我上前扶起他,“小丁,让你受累了。”
“主子哪里话,这是小丁应该做的。”小丁领我到了一间密室,这里是千波阁主处理阁中机要的地方,书案上整整齐齐地摆着一摞笺纸,上面压着星星的细碎银屑,我从中捻起一张,执笔写下数字,折好之后封入了信封中,取出了那枚老阁主留给我的戒指,在戒面上蘸了印泥盖在信封上,想了想,又取出了我自己的那枚钻戒,依样在一旁留下了一个方形的印记。
千波阁主的这一切我做起来顺手至极,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真的注定我要坐在这里。
“将这封信送往皇宫。”我将信封递给小丁,他却在那里有些为难。
“什么事?”
“主子,如今阁中的事务都是夏堂主主理,这封信,要不要先交由她看一下?”小丁似是有写犯难。
“不必了。”我笑笑,“我是这里的阁主,日后所有的事,不必先经手她,明白了?”
我并没有提高声音,但小丁在我这番话面前,明显的瑟缩了一下,然后跪地道,“是!属下明白了。”
“对了,还有一事,”我沉吟片刻,望向他,“小丁,如果我要你离开千波阁,去保护另外一个人,你肯不肯?”
小丁惊疑了一下,问道,“主子想要小丁去保护的那个人,是褚焱陛下?”
我没有否认,“你肯么?”
小丁立刻跪在地上,“回主子,小丁不能!”
我闭了闭眼睛,随后道,“那你既是不肯,我也不强求,另选一人也好。有你在我身边,我自然更舒心一些,其实也是舍不得你走的。那么,如今阁中的杀手以及卫士,都归谁驱使?”
“阁主面前,哪敢提驱使二字,千波阁众人,自然都是效命于阁主的。只是杀手的训练,一向都由刑堂负责,夏堂主手中,有现今在用的所有杀手的名册。”
“我知道了,等夏堂主回来之后,请她到这里来一趟。”
半日之后,夏欧回来了,她像是疾奔回来的,身上风尘仆仆,在密室中见到我时,明显有一点失神。
“夏欧,怎么了?”我问。
她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坐在这里,和老阁主一模一样了,至少……”她咬着唇,“气度是一样的。”
我一笑置之,道,“阁中有一个名叫‘十三’的人吧,他品行如何?”
“十三这个人虽然其貌不扬,说话也一直是瓮声瓮气的,给人一种老实持重的错觉,但实际上他是一个杀手。功夫很好,手段也干净利落,最重要的,他对千波阁忠心不二,我本有意栽培他。”夏欧边回忆边道。
她说的这些话中有一句最令我关注,也就是“对千波阁忠心不二”,我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很好,”我将阁主的戒指慢慢地戴在了右手上,看着它说道,“我要他去做褚焱陛下的影卫。”
“影卫?”阿焱不解,“阁中向来没有这个规矩,况且,你这么做,到底是因为私心,还是为了大局?”
“这些我没有必要向你交代吧,夏堂主。”故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的语气,我状似不经意间用戴了戒指的手指叩击桌面,我从光可鉴人的漆面上看到了倒映着的自己的脸,我现在的表情自己都很陌生,像是被一个深深隐藏在心底的人取代了一样,我压下心头的异样,接着道,“我要十三去做褚焱陛下的影卫,夏堂主不会不放行吧?”
夏欧仔仔细细地看了我几眼,单膝跪倒在地,“是,属下遵命!”
派出十三之前,我绕过夏欧单独见了他一面,十三这个人确如小丁所说,是个对千波阁忠心不二之人,他惟命是从,尤其是在阁主面前,自然不会有所异议。我所希望他做的其实很简单,不要出现在人前,暗中保护阿焱的安全,但同样不要为她所察觉。
这之后,我开始慢慢地接手阁中的事务,小丁成了我最大的臂助,他帮我了太多。可夏欧这个小姑娘却令人有些琢磨不透,一直过了很久,我都不能明白,她所效忠的,到底是我,还是千波阁?
我仍旧隔三差五深夜里去皇宫看阿焱,我不必再假充是沈慕伊的鬼魂,阿焱她已经完完全全地将我当成了另外的一个人,苏铭。
沈慕伊在她的心中,已经永远地死去了。
又是一个中秋,我潜入宫中,为了不引起注意,也不带来额外的麻烦,我从没有动用过她给我的那块腰牌,阿焱起初很奇怪,不过她也渐渐地习惯了我的夜行入内。
这一次,阿焱她屏退了所有人,在御花园中摆下了中秋宴,她一个人在那里自斟自饮,娇小的身形在一株桂花树下若隐若现,愈发的显得孤独。
我远远地看着她,十三很快发现了我,从隐身处跳出来对我行礼,我抬手制止了他,他点着头继续无声地退到了阴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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