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记得,不悔出生那日,天上下了很大的雨,身体的每一处神经都在纠结,叫嚣,一波一波的阵痛要把我逼疯。
淳于冥暗焦急的在外面徘徊,即便是意识已经混沌,我仍然清晰的听到,他清丽的声音,带着不安,带着狂躁,一遍一遍的响在宫外。
周围的一切都是模糊的,那个时候我甚至想,会不会就这样死去,以前生孩子不是很多难产死的么,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哭声响起,稳婆喜的抱了个包袱来到我面前,我却闭了眼。
没有看。
不悔长得什么样子,我都没有看,只是样似疲惫的闭了眼。
是不敢,怕看了以后就会舍不得,怕看了以后就会前功尽弃,到底我是个狠心的女人,就那样匆匆离去了,甚至没有看一眼自己的亲生骨肉。
而如今,他就在我面前,我依然不敢看,微微低了头,任涌出的泪水又顺着喉管,一滴一滴的划进心里。
彦汐尘果然是狠毒,没有要挟,没有迫害,不悔就这样安安生生的站在我面前,我却心如刀割,不为他的不认识,只为他的残暴,狠厉。
“你说还是不说?”小手又加重了力道。
我默然,只是盯着自己留着鲜血的手背,仿佛是别人的。
“张妈,先带少爷回房!”彦汐尘这时却开了腔。
不悔不依不饶,小肉手揪起我的一缕长发死命拉扯,“娘,这奴才这样不听话,峻儿帮你教训她可好?”
“峻儿乖,娘还有话问她,改日一定拖到你的院里,要怎样折磨,你说!”彦汐尘轻哄,说道折磨二字,咬牙切齿。
“哼!今天便宜你!”不悔说着一把拔出刀子,一小股血柱喷了出来,看在我眼里,居然会有了想笑的冲动。
这是报应吧,当初我狠心的撇下他,如今老天便要让我,亲眼看着自己的心滴血。
“钟灵儿,心痛吧?”彦汐尘见不悔走了,立马露出奸诈的嘴脸。
我只淡淡扫她一眼,便低了头,唇边滑出抹涩涩的笑,“彦汐尘,一个四岁大的孩子,你当真下的去手,要命我给你便是,要羞辱要打骂,我钟灵儿定是不会吭一声,你好歹是个女人,有一天也会为人妻,为人母,你就不怕遭报应?”
“报应?”彦汐尘冷哼,“若是有报应该报的也是你!若不是你,我现在早已经有了孩子,早已经可以尽享天伦之乐,我所有的美好年华都没了!如何还能有将来!”
“若不是我?彦汐尘,这话你真应扪心自问!左沉之迎娶你时,我就在那里,站在你们面前,用仅余的勇气阻止着你的进入,结果呢?你风风光光赢了我,大步走了进去拜堂!好,我忍不了,我躲,我没说半句话离了左府,可是你到底没拜成堂,左沉之到底追了出来,因为什么,你再清楚不过!左沉之自始至终心里有没有你,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可是你还是一意孤行,破坏了你自己也毁了我的婚姻,真正说起来,是你欠我的,我不欠你分毫!”
“不是!才不是!若不是你,沉之会爱上我的!沉之是被你这个狐媚子迷了去!”彦汐尘霍的一下站起来,面色激动,“钟灵儿你该死,你早就该死了!你死了,沉之就会喜欢我!就会接纳我,永远和我在一起!”
“呵呵!”我轻蔑一笑,“我失踪了那么久,左沉之不是还是不要你么,你到底要执迷到什么时候?”
“你!哼!那是因为沉之没有真的看到你死,不死心!我若是让他亲眼见到你的死亡,再许我爹得了江山,百年后就传位于他,沉之定是肯和我一起的?”
彦汐尘扬眉,一副自信满满。
“传位?彦万年说的?”我无奈的笑笑,“彦汐尘你到底是官家小姐,真是蠢的吓人!”
“你,你什么意思?”彦汐尘脸色一红,丹凤眼轻挑。
“彦万年如今已是待宰羔羊,他还有什么能力夺了这位?无非是想利用我对付左沉之,顺道利用他这傻女儿的痴情,促成好事!”
“你瞎说!我爹才不会骗我!他许了我的!他不会伤害沉之,还要给我们完成亲事!只要我亲自去游说便好!”彦汐尘眼睛开始闪烁不定,话语明显不稳。
“让你去,只因为左沉之对你有愧!现在谁还近的了左沉之的身?除了这个他曾经当着各位宾客拒绝的女子!左沉之那样温润的性子,即便是知道有问题都会见你,知道有问题都会相信你说的话!你爹彦万年才是最老奸巨猾的一个!亏的你还在这儿和他同谋,害自己的心上人!”
“啪!”彦汐尘抬手照着我的脸颊就是一巴掌,只是自己的身形明显却是摇晃的,“不许你侮蔑我爹!”
嘴角滑出抹血丝,我吐出口血水,嘲笑的看她一眼,再不说话。
“打!给我死命的打!”彦汐尘恨恨的扔下这句话,转身,走出了后院。
几个婆子得了令,死命的开始撕打我,我闭着眼,身上仿佛有万千刀刃在滑动,我却咬着牙,吭都不吭一身,还在心底安慰自己。
不知是谁抄了烧火的棍子,朝着我脊背就是一棒,身子大力的向前一错,脑门直直的磕在地上。
我想,还好还好,是打在背上,若是换做肚子,苦水都要吐出来了,不知道有多难过。
身子就势倒在地上,我起都不起,反正起来还是要被打倒,只是前一棒的火辣还没退去,小腿上又结识挨了一棒,只听骨骼嘎嘎作响,这条腿怕是要废了。
我想,还好还好,这要是打在胳膊上,以后拿筷子都拿不起来,多悲惨。
然而不急我多想,当头又是一棒,头瞬间一蒙,我却还在安慰自己,还好还好,这么快就晕了过去,少受了不少罪,热热的血顺着脑门流到眼睛里,面前一片猩红,我安然晕倒……
“钟灵儿,钟灵儿!”睡梦中有人叫唤,我轻轻哼了一生,浑身酸软无力,已经有三天滴米未进,身上的伤口又没人答理,想来应该是发烧了,真是难受的要命,眼皮上似乎有千金大石压着,抬也难抬。
“钟灵儿,你快醒醒!”那把声音带了急切,听起来很有些熟悉。
我努力努力挣开眼皮,入目的却是双漆黑的瞳子,烁烁的放着光。
我微愣,借着她的手劲撑起身子,又冲她身后望了望。
“别看了,只有我,宫主,宫主没来!”媚儿说到张一铭,到底顿了顿,眼神一阵黯淡。
“那你怎么会来?”我艰难的吐字,嗓子里像要冒火。
“我怎么知道!醒来后就在这里了!”媚儿嘟了嘴,一脸沮丧。
“你也被抓来了?”我咋舌,她们抓媚儿来做什么,她能有多大用处!
“嗯!”媚儿点头,我方才注意到,她也被绑了身子,只是面色是好的,想来是没受什么折磨。
“花湘他,”才要出口,我就摇了头,按推算,媚儿应该是那日负气而走时被抓的吧,不然若是一铭护在身边,营中又有那么多守卫,决计是不会光天化日下这样抢人的,抢也抢不到。
“呵呵!”媚儿身子仰躺在柴跺上,“钟灵儿你也算痴情了,这种时候还在挂念花湘!那小跟屁虫也是没白为你鞍前马后的!”
我没反驳她,只虚弱的笑笑,这个时候已经没多少力气和她斗嘴了。
“你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的人?怎么到处树敌?又是因为招惹了人家喜欢的人?”
胭脂仰望着黑漆漆的房顶,安静的四周,只有我们两的呼吸。
脑子一片混沌,本想着还盘算一下彦汐尘到底再耍什么花招,只是到底没了气力,想着想着就变成了香喷喷的米饭,热腾腾的浴桶,听到媚儿的话,微微一顿,勉强的用了气力道,“我从没有,想要招惹过谁,只是,造化弄人。”
“哼!得到的永远不知道珍惜!”媚儿撇嘴,“若是,若是他有半点,半点倾心于我,我即便这样死了也是无撼的!”媚儿说着,眼圈竟然微微犯了红。
“你怎么,知道没有?”
“若有,若有他就不会当日护着你,不理我!”媚儿咬唇,满嘴的苦涩。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缓缓吐出八个字,眼皮渐渐下滑,又要昏睡过去。
“钟灵儿,你,你说的是真的!”媚儿却是不许我睡,声音依旧在我耳边叫嚣。
这次连话都懒得说,只是象征的点点头。
“那,那我们什么时候逃出去?”媚儿不放过我,
“能走,就走……”话毕,眼睛终于要闭上,这时候门却一下被踢开,心里一阵苦笑,又一轮要开始了吗?看来真是出不去了!
微眯着眼,来得却不是熟悉的那几个婆子,而且只有一人。
那人看看我,又看看媚儿,伸手拉过我,想要把我带出去,怎奈我的腿已经断掉,只是在地上脱拉,拿人索性用身子架了我,抬步就向外走。
“等等,你们要带她去哪儿?”媚儿着急的大叫,只是哪儿有人理她。
二人出了门。一切又恢复了黑暗,死一样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