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欲裂,也不知道昏睡了多少时候,直觉身上一凉,湿哒哒的东西滴落,我不禁打了个冷噤,睁了眼。
迷迷糊糊,到底还是看不清楚,眼无意识的眨动。
“呦,看来还没睡醒!再给她来一盆!”娇蛮跋扈的声音,响在头顶。
话音落,兜头又是一盆冷水,十月的天气,人一下就醒了过来。
眼前是青灰的地面,我半跪在地上,双手从后面缚住了,五花大绑,即便抬头,也是艰难,只是还是强挣着向前看,一双粉蓝的绣花鞋映入眼帘,再往上看去,便是淡蓝的萝裙,精致娇媚的面庞。
唇边不觉滑出抹笑意。
这张脸有多久没见过了?依稀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凤冠霞帔,高傲的像个得胜的将军,而我卑微的站在一旁,用仅剩的尊严,维护即将覆灭的婚姻。
真是好笑,为什么每每和她狭路相逢,都是我最落魄的时候?难道她就是上天,专门派来看我笑话,和我作对的?想到此,不觉,唇边的笑意更深。
“有什么好笑的?”
果然,正主不乐意了。
彦汐尘看我,粉嫩的小脸满是怒意。
我不答,只是一劲的笑,因为除了笑,我都不知道还能做什么,难道期待有人来救我?花湘他们搞不好,现在还不知道我去了哪儿呢!彦汐尘又是这样毒辣的性子,左沉之不是没娶她么,这气还不都得撒到我身上?
我只求现在笑笑,等下要哭的时候也不冤枉。
“哼!钟灵儿你也算个人物了,到这时候还笑的出来!”彦汐尘慢慢走下来,丹凤眼略略向上挑,很有些英气。
五年不见,她也出落的更加秀丽了,如今身上再见不到官家小姐的矫揉造作,忸怩羞涩,隐隐的,倒有些男子的干练,想是也常陪在她爹身边,出入军营熏陶的吧。
只是,看着我的目光,却也比五年前更加怨毒。
“没话和我这个老朋友说吗?”彦汐尘冷哼,弯下腰,伸手挑了挑我的衣服,“还是,不知道以什么身份说?白眉是你,钟灵儿也是你,如今又来了个什么玉公子?你这么能折腾,怪不得把沉之的魂儿都勾了去!真是不要脸的狐媚子!”
“呵呵!”我淡笑出声,目光沉静平和,“我从没说过我是好人,我也从没一天到晚把脸面放在嘴上,到是有些人,明明人家已经娶了老婆,还天天上赶着贴上去,到头来你猜怎么着?门都迈进去了,愣是又给人踢了出来,包子都蒸好了,愣没人要,成回锅的了!你说这是不是咎由自取?”
“你!”彦汐尘脸一阵白一阵红,“我好歹不像你,都嫁了人还勾搭别人!还不要脸的生了个孽种!一点礼仪廉耻不要!亏你还有脸活在这世上!”
“呵呵!”我轻笑出声,“彦小姐这话说的就奇了,您人都丢到这份上了,还见天的这样活着,我做什么不活?要死也得等您先羞死啊!不然岂不抢了您的名号?白某再没原则,这点道德还是有的!”
“你!”彦汐尘大怒,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呸!”我一口血水吐到地上,拿眼斜她,“打吧,你除了打我还能做什么?打吧打吧,我大人有大量,不和你计较!你说你都这样了,我还计较个什么劲儿!”
彦汐尘气的浑身发抖,面色铁青,举手又要打我,我无所畏惧的看她,她却笑着放了手,鼻子里冷哼一声,“你就嘴硬吧,钟灵儿,我看你还能硬到什么时候!来呀,带她下去,好好‘伺候’着钟姑娘!”
“是!”
周围忽然凭空冒出四五个婆子,其中一个年纪大一点的,一把从后面拉住我半散的长发,直接拖着就向后走。
这堂的门槛极高,拉倒此处,我后背生生就撞了上去,一瞬间仿佛脊骨都要断了,牙齿紧紧咬住,才没有痛呼出声。
彦汐尘浅笑着看我,“钟灵儿,这是你自找的!”
我依旧淡然,轻看她一眼,“客气!”
心里却把她祖宗八辈儿骂了个遍!
不过话说回来,这还的确是我自找的,彦汐尘这样的性子,我若是乖乖的求饶,那便真是一点儿活路都没有了!而我越是激她,她越是要折磨我,我也就越没那么快死!
只要死不掉便好,多活一天,便有多一天时间逃出去。
婆子拖着我来了后院一个小柴房,一伸手,把我仍在了这里。
我忙大口的喘了气,头皮被拽的发麻,这一拉扯,不知道要掉多少头发,女人害女人,果然更加狠毒。
只是气还没喘够,后背却狠狠一疼,一只大手拽着我的肉,直直的拧了三百六十度,肉都要掉了。
紧接着,四面八方,无数只手伸上来,拧肉的拧肉,揪我头发的揪头发,有的就狠狠踩我脚背,无所不用其极。
我死死的咬着牙,不吭一声,也不反抗,在她们面前我要是表现的半点不服,决计是没有好果子的,只能忍着,她们折腾烦了,折腾的没意思了,自然就会放了我。
果然,不到一会儿,几个婆子仿佛在弄一个死人,都觉得没了趣味,狠狠揣了我一脚,扬长而去。
柴房一下子黑起来,只有淡淡的光,透过雕空的木门照进来,我挣扎着靠在一堆破草上,咝咝的抽着凉气。
浑身上下针扎一样的疼,没一处好地儿了。
彦汐尘这女人着实狠毒,养在深闺中学的那点儿见不得人的手段,全用我身上了,怎奈我被绑住了,身上的兵器又被她们拿了去,不然怎么会受这么大的侮辱,只是没办法,只能暂时苟且偷生。
也不知道花湘他们现在怎样了,四处找不到我不知道会急成什么样子。平卢现在也破了,花湘应该会让薛明带着兵先走,到横翼先与左沉之汇合,他和张一铭还有媚儿留下来寻我。
若是这样就再好不过,至少不会耽误原定的计划,彦万年的定州势在必得,早一天拿下,便可早一天救了不悔。
这样想着,头又开始昏沉,刚刚又被折腾了一番,不知不觉竟然就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照例兜头的冷水把我浇醒,昨天的折磨又原封不动的上演了一遍,这次还越演越烈,昨天淤青的地方是她们攻击的主要对象,伤上加伤,痛得我终于没忍住,最后一刻,闷哼出声,恰好被过来视察的彦汐尘听到,娇媚的脸上霎时绽放出夺目的微笑,气的我牙痒痒。
“到底受不住了?”她看着我问。
“嗨!你说这么多人,都挺大年纪的,一大早就这样劳师动众的给我按摩,好不好的,总得给句话不是!”我笑着抬头,面上轻松自如,只是额边的冷汗却是划到鼻尖,彻底出卖了我。
彦汐尘眼底的得意尽显,看着我,冷哼出声,“钟灵儿,你要是以为我就这样和你小打小闹,那你就太天真了,打你,是对你最轻的惩罚!”
心中一凛,我早知道她不会这样便宜我,伤害我的肉体,真的是最轻的惩罚,若是她……
不敢再想,我脸色终于惨白,再没了刚刚的自如。
“你也会怕?”彦汐尘仿佛看到了个多么好笑的笑话,掩面笑的腰肢乱颤,“你也许久没见那小杂种了吧?想不想他的?只可惜,他却不一定心中有你!”
“彦汐尘,”我抬眸,眼里是雪一样的冰冷,“不要做让你后悔的事,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比现在好过分毫!”
“哼!你凭什么要挟我!”彦汐尘眸子一凛,冲身边的婆子吩咐道,“去,把少爷带来!”
“是!”婆子领了命令下去。
不多时,一个小少年,一蹦一跳的走来,宝蓝的小褂在阳光下微微泛着光,一双妖媚的桃花眼,玛瑙般剔透,见到彦汐尘,小脸立刻绽放出个甜甜的笑,直扑到她怀里,“娘!”
“峻儿乖!”彦汐尘揽着他,眸子却是看着我,充满挑衅。
“峻儿在做什么?”彦汐尘拉过娃娃,道,“怎么没见到小三陪在你身边?”
“哼!”娃娃刚还天真的眸子,一瞬间血一样狂野,“那奴才不听我的话,我说要他在树上待不够一天一夜不许下来,谁知他半夜竟私自下了树,我已经让人把他的腿砍了,看他以后还怎么走!娘,你再给我换个奴才吧!”
“这可是你这个月换得第五个奴才了!头几个不是瞎了眼就是断了胳膊,还有个活活的被饿死了,怎么还是不满意的?”彦汐尘边说边看我。
我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天,怎么会这样?他给不悔吃了什么药?不悔怎么会认她做娘,怎么会变得这样暴戾?他还只是个四岁大的孩子啊!
“他们都不听我得话,娘说了,峻儿是个男子汉了,他们就是我的兵,我自有权利决定他们的死活!”
“嗯!说的对,娘回头再给你换个懂事的奴才啊!只是这次不可这么短时间就要了他的命!”
“知道了!谢谢娘!”娃娃亲昵的搂过彦汐尘的脖子,小小的头颅在上面轻蹭。
这画面刺的我眼生疼。
“不悔!”我颤颤的开口,“不悔,我是玉,你不记得我了吗?”
娃娃回头,看了我一眼,又转向彦汐尘,“娘,这丑女人是谁?”
“她啊!”彦汐尘看了看我,忽然脸色一阵悲伤,“她是娘房里的丫鬟,偷了娘最心爱的镯子,娘让她交还她却死活不给!那镯子是娘最喜欢的!可,如今……”彦汐尘说着,竟从话里掏出个帕子,掩了面。
“娘就是太心善,这种奴才,不好好给她点教训,她怎么会听话!”不悔黑着小脸,一下从彦汐尘怀里跳下来,直直走到我面前,“说,你把我娘的镯子藏哪儿去了?”
“不悔!”我细细的看着他的眉眼,没变,没变,这就是我的不悔,“不悔,我是玉啊!”
“我叫你装糊涂!”不悔说着,从话里掏出个小小的匕首,一刀插在了我的手背上,霎时鲜血就溢了出来,“快说,藏哪儿了?”
手上的伤疼的钻心,却半点比不上我心里的痛。
不悔,我的不悔怎么会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