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剑航走的那天,站在城楼上为他送行的我头一次感受到古代女子思婿之情,难怪会有那么多闺怨诗。“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紧紧拉住他的衣袖,发现自己竟然那么舍不得他,不禁怪自己太没用了,什么时候,变得这般没有自我?
城楼上的风很大,战旗猎猎的响,我飘动的衣裙和他翻飞的衣袍纠缠在一起。他伸手拂去我脸上的泪水,用一种我从来没听过的宠溺的声音对我说:“傻丫头,你不是很讨厌我吗?这会儿又舍不得了。”
“哇,”他要是像平时一般冷冰冰的还好,这么一温柔,我更忍不住,索性趴在他肩头大哭起来,眼泪鼻涕都蹭了上去,“混蛋殷剑航,你可要赶紧平安回来啊,要不然我再也不理你了。”他轻叹一口气,更紧地拥我入怀,“本王什么时候没用到要爱妃担心了?爱妃就好生休养即可。”说着,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我不走的这段时期,不要轻举妄动,比起遗书的事情,如今你和孩子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你这个混蛋,傻瓜,丑八怪,脾气又臭,我才不会舍不得你呢。”边骂着我哭得更厉害了。我自己都不敢相信,为什么会无可救药的爱上他。
“好了,我的衣服都被你毁了。”殷剑航说着,双手捧起我的脸。泪眼朦胧的我看到的是他眸子里无尽的不舍与怜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就够了。踮起脚尖,双臂环上他的肩膀,将自己冰凉的双唇凑到他的唇边,他愣了一下,随即激烈地回应我,舌尖在我的口里肆虐。双臂紧紧地环住我的腰身,是我紧贴他滚热的胸膛。一时间,除了呼啸的风,感觉天地间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如殇给姐姐请安。”听到如殇的声音,我不觉一愣。怎么,我原本是想着让太后宣如殇进宫陪我的,一来可以撮合她和胤清,二来,她既然是隐城的人,那么肯定会顾及到殷剑航而保护我的,。毕竟紫媛现在以隐姬的身份活着,在这个隔墙有耳的皇宫里,是不可能明显地保护我的,而且,紫媛本身是上官家的人,只怕因上官一门被灭的事难免会对我有恨意。没想到,如殇她竟然自己来了。
“妹妹不必多礼,快请起身。”我忙扶起她。大概是看出我的疑惑,如殇仍旧是淡淡的,说道:“王爷临行前吩咐如殇前来陪伴姐姐,一来怕姐姐在这深宫之中寂寞,二来可以帮助黄岐姑娘照顾姐姐。”
他果真懂我!“如殇,你怎么说也是殷王府的主子,不要说这种话。”
如殇眼帘低垂,“姐姐,谁人不知王爷的心中只有姐姐一人,如殇也好,花璇也罢,不过是因着是太后所赐,王爷不便回绝罢了。姐姐放心,虽然如殇名义上是王爷的侍妾,但是王爷从来没有碰过如殇。”
我扶住她的手不由得僵了一下,“如殇,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殇起身,目光直视着我,“七夕之夜,躲在假山后面偷听六皇子和如殇谈话的可是姐姐。”
“这,”我心虚地看了她一眼,她早就知道了?
“如殇今日就和姐姐说清楚了吧,”她看向窗外,“因为如殇发现姐姐确实是真心对待王爷,所以也不再对姐姐隐瞒什么了。如殇的确是隐城城主的女儿,之所以自愿服侍王爷,只是想找出当年那场战争的罪魁祸首,为如殇惨死的族人报仇。”
“如殇,既然你是城主的女儿,那么你才是隐城的主人才对,为什么你要追随王爷?”既然她对我无意隐瞒,我也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如殇的面容上迅速弥漫上一层哀伤,“如殇的身上没有圣女一族的血,是不会被承认的。历来,每任的圣女只能嫁给城主,生下的后代才会是隐城名正言顺的主人。因为上一任的圣女违背了祖训,所以,如殇的父亲并非是隐城真正的主人,也正因为如此,陷入混乱的隐城人才被外人钻了空子,使得圣物被偷走。更何况,隐城的圣物会自己选择主人。”
“圣物?”拉出自己脖子上的血玉项链,想起殷剑航献给太后的血玉,“你的意思是,他的血——”
“没错。”如殇郑重地点了点头,“血玉和血珊瑚只认得王爷的血。所以,如殇能做得,就是辅助王爷找出当年谋害老王爷和王妃的真凶,重振隐城雄威。他日王爷一统天下,抚慰我城人在天之灵。”
“一统天下?”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你的意思是,他的计划,他拿到遗书的目的就是为了,为了做皇帝?”
如殇并没有说话,可是在我看来,这无异于是默认。不过,在殷剑航没有亲口告诉我之前,我还是不应该瞎猜的好,一切等他回来再说。“那么,你和胤清是怎么回事?你和他完全可以——”
“姐姐不要再说了,”如殇坚定地打断了我,“如殇和六皇子此生再无可能。”
“为什么?”我不解地问道,“你是爱着她的吧。”看到如殇沉默不语,我忍不住抓住她的肩膀,“如殇,你清醒一下吧,不要背负那么多。纵然隐城是宁乐王朝所灭,但是和胤清无关,你完全可以和他在一起。”
如殇挣脱开我,“杀害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如殇从知道真相那一刻起就注定和六皇子再无可能。”
看到如殇坚决的表情,我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殇,你不要那么固执了,这样到头来伤害的只能是你自己。”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她美丽的面庞上滑落,“唉。”我起身,关上房门。让她静一静的好。原本好好的对话变成不欢而散,再加上殷剑航的离开,我的心情越发的郁闷。
在皇宫的日子也这么平淡的过了下去。每天我会去太后那里请安,陪她说说话,在我看来,太后完全是个慈爱无害的老太太,每日谈论的不过是些养生之道,后宫琐事。只不过,那支血珊瑚的镯子倒是一直戴在她的手腕上,发出诱人的光芒。和她谈话时,我发现太后的目光有时会有意无意地扫过我挂着血玉的脖子。在这后宫之中,她从先皇不受宠的妃子到今日万人敬仰的太后娘娘,而且连殷剑航对她也不敢轻举妄动,可见她手段的厉害。每每看到她不参杂一丝做作表情的关切,我心里就直打鼓,总觉得她太好了,反而显得虚幻,不真实。
一直以来,我觉得自己腹中的孩子不会成为宫斗的目标,不过前几天喝安胎药的时候却嗅到碗中的药的异常,仔细验过,发现里面竟然被放了红花。至今想起李嬷嬷端给我的那碗药仍然心有余悸,没想到红花这邪恶的东西再一次出现在我面前,不禁恨得我牙痒痒。到底是谁,这般狠毒!
如殇带着我的命令,去御膳房把代替黄岐给我熬药的宫女招来,仔细审问了一番,那个吓得魂飞魄散的宫女也没有说出什么。等到我抓来送药的太监,才发现我的药罐被人偷偷那红花浸过了,这样,既不太明显,又可以慢慢地害死我腹中的孩子,等到发现时也已经晚了。
如殇的意思是杀了那个太监和宫女,用来警告想要害我的人。可是,看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宫女和太监,我却怎么也下不去手。“算了,毕竟我没事。不如打一顿送出宫外去吧。”我和如殇商量着。
“不行,胆敢加害王爷和王妃的骨肉,如殇不能让这种人继续活下去。”如殇的语气冷的可怕。
“求王妃饶小的们一命吧!”那个小太监哭求道,而那个宫女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
我认真的看了看他们两个,“告诉我,是谁指使的你,还有你?”目光从那个太监的身上移到宫女身上,“又是因何要害本宫?”
“奴才什么也不知道!”“奴婢也是!”如殇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我。轻叹一口气,“罢了,如殇,放他们走吧。”就算我不杀他们,事情败露,他们两个肯定会被灭口的,用我的手去沾染这种血腥,很不值得。
“本宫不难为你们,给你们一些盘缠,加上出宫的腰牌,以后如何,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不过,两天后,如殇派去的人回来报告说在城外的树上发现了那个太监和宫女的尸体,说是以死向我谢罪。
“姐姐,只怕是被灭口。”夜里如殇亲自去看了一下,“那两人是先被杀死再挂到树上去的。不出姐姐所料。”
我揉了揉眉心,看来,宫斗已经上演了。不过可笑的是,我既非皇上的妃子,又不是皇子的恋人,为何会将矛头对上我,倒叫我不能理解。变强的欲望比任何时候都更强烈。
算一算日子,距黄岐离开皇宫去找奕轻狂也有半个月了,也该回来了吧。虽然奕轻狂脾性怪异,但是我有自信他不会伤害黄岐的。
夜色降临,白日的暑气褪去了不少,我躁动不安的心这会儿平稳下来。
“女人,你是故意的。让那个丫头眼泪汪汪地来找本少爷。你凭什么认为本少爷会帮你?”听到那个熟悉的细细的声音,微笑不自觉地浮上嘴角。
“还笑?女人,你可知道本少爷大老远的赶回来有多不容易,守着你的那个叫什么殇的女人也不好对付,害的本少爷浪费了一包千年醉才把她迷倒。”
“坏小子,你怎么还不现身?把我的好妹妹弄晕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听不出他在什么地方,我只能在屋里抬着头转着圈向四周喊去。
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奕轻狂笑嘻嘻地站在我面前,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在我眼前轻佻地晃了晃,“女人,吃了我的解药,你不要忘了和我比试的约定。”
我没好气地看着他,“少来了,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解药有什么毛病。”
“啧啧,”奕轻狂围着我打着转,“那你还要我的解药?”
“哼,你堂堂奕大公子心高气傲,有了上一次的失误,不可能咽得下这口气吧,肯定会想尽办法改进的。拿来吧,我可是信任你,才把黄岐派出去找你的。”
他斜着眼睛看着我,“你好像变聪明了?不过,黄岐可是本少爷的丫头,每天被你使唤来使唤去的,这怎么说?”
我撇了撇嘴,“都怪你魅力不够,方法不对,吓到了黄岐,她不躲着你才怪!”说到这儿,我突然意识到黄岐没有回来,不觉有些担心,“阿岐怎么没跟你回来?你把她怎么样了?”
“吆,刚才还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怎么,这会就慌了!”奕轻狂得意地笑着,竟然冲我打了一个响指,“你的好丫头哆哆嗦嗦地找到本少爷,说愿意用她自己换七星散的解药,所以,我把人留下,解药带来了。”
“你—”我有些气结地看着他,一时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明明知道黄岐不想见他,还逼着她去找他。
“看你那副表情,妇人之仁。”奕轻狂鄙夷地盯着我,“本少爷还不至于对一个丫头用强的。总有一天,她会心甘情愿地回到我身边的。”望着奕轻狂说起黄岐不自觉泛上温柔的脸,果然,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他对黄岐是真的在意。
“跟你说正经的,”奕轻狂收起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这解药虽然经过本少爷的改良,解了你身上的毒后不至于毙命,但是,欲望焚身之苦,只怕不是你受的住得,如今那个王爷不在你的身边,谁来解你的燃眉之急?”
我沉思了一会儿,慢吞吞地问道:“那,吃了解药后的反应会不会伤到我腹中的孩子?”“不会。本少爷再给你吃一颗安胎的药丸,绝对不会伤到你的孩子。”
“那,没有男人的话,强忍的过去吗?会不会因为忍耐过度而死去?”
“当然不会!”奕轻狂肯定地回答,“当初本少爷就是犯得这个错误,如果还这样,就不叫改良版的药了!”
“好!我吃。”只要孩子没事,只要我能有命等着殷剑航回来,就忍一忍吧。
“你真得要吃?”奕轻狂竟然有些担心地看着我。“女人,你要想清楚,这世上最毁人的就是媚药了。虽然我保证你不会死掉,但是难保你的精神不会崩溃。那个王爷的毒我娘都没办法,就算你恢复了往日的功力,也未必救得了他。”
“不行!他的毒已经深入骨髓,再不救他,只怕,只怕他回来就不行了。”说到殷剑航,我的心又开始痛起来,那晚再次给他把脉,发现他身上的毒渗透的更快了。或许,和那支步摇上的毒也有关系。我一定可以撑过去的。不能再等了。这次突然让他出使彩云国,就有些蹊跷,彩云国和宁乐王朝的关系最近比较紧张,难保他的政敌不会在他走后参他一本,判个通敌卖国的罪名,到时,只怕我会拖累他。我怎么可以做一个没用的人?!
“那,好吧。”奕轻狂迟疑地答应着,吃下去之后大概一个时辰会解掉七星散的毒,接着药力就会发作,我在门外给你守着。你,好自为之。女人,你千万别让被少爷失望啊。”停了一下,他可怜兮兮地望着我,“你好了之后,可不可以不要告诉黄岐本少爷给你的药是是试用品?正牌的解药娘亲看的死死地,根本就拿不到。”
“好了,我知道了,去给我守着。”从他手里夺过那包解药,我把奕轻狂退出门外,将门紧紧关上。
虽然早已下定了决心,打开那包泛着银光的药包,我的心还是忍不住狂跳。眼睛一闭,心一横,将整包药都吞了进去。“咳咳。”细碎的药粉呛到我了。我连忙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
好一会儿,我狂跳的心才渐渐平稳下来。听着滴漏的声音,感觉时间过的好慢。慢慢地,我感到自己的血液流动就像是初春刚开化的河水一般,先是一丝丝的从厚冰面上向外渗水,然后,越来越快的流动,最后,终于那层附在表面的坚冰完全阻挡不住那股猛烈地春水,整个的被击垮。似乎,阻塞的经脉被打通了。紧接着,感到有股真气在我体内缓缓上升,掌心指尖似乎蕴含了无穷的力量,身体似乎变得越发的轻盈。有什么东西挣扎着要从我的口中涌出,“哇!”张开口,一口浓黑的血从我的嘴里喷出来。
这么说,药凑效了!只是,还未等我完全适应这具终于畅通无阻的身体,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我的小腹处腾起,迅速燃遍我的全身。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渴望,冲击着我的神经。
我心头一震,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我已经感到自己的双颊火烧般的,涨得难受,踉踉跄跄地走到镜子跟前,发现两颊通红。嘴唇好干,扑到桌子边去喝水,总也熄不了心里的那把火。
“我,我要凉水!”拖着身子来到门口,气喘吁吁地趴在门缝处,呼唤着奕轻狂,“给我—去给我弄点凉水,让我清醒—清醒—”话还没有说完,门就突然打开了,躲避不及,我向地上趴去。看到奕轻狂竟然像死猪似的酣睡在地上,只是容不及我细想是谁有本事放倒他。我的身体接触到的却更猛烈地激起了那股欲火。
“放—放开我!”倒在那个人的怀里,我的手碰到他的手臂,那凉凉的感觉,是我的身体对它渴求至极,可是,我不能,“赶快—放—放手啊!”奋力使自己脱离那个诱惑人的怀抱,我倒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双手已经在不自觉地撕扯自己的衣服。
“筱儿—”那个熟悉的声音却更加地让我害怕了,是他,他为什么这个时候过来,为什么?!
强迫自己闭上眼不去看他,我慢慢向屋里爬去。不行,这个时候,我不能,最不能见到的就是他!随着七星散的毒散去,恢复的不仅仅是我的武功,更可怕的是以前的优筱的回忆也铺天盖地地涌进脑海,这会儿,更是被这个人所激发出来,我的眼里,脑中,心里,全部,全部都是上官夜!
上官夜不是被奕轻狂带走了吗?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筱儿,你怎么了?”上官夜的声音对我来说就像致命的诱惑,这具身体眼下最渴望的就是他啊!
“筱儿,是师兄的样子吓到你了吗?”上官夜的话使我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到他,我呆住了,虽然体内那股火仍然侵蚀着我的神经,但是,看到仍旧一袭黑袍站在我面前的上官夜,昔日那一头浓密漆黑的长发竟然如雪一般白!他的头发全都变成了白色,白的不含一点杂色,与他的黑袍形成强烈对比,生生刺痛了我的眼睛。
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那么用力地咬着嘴唇压住那声惊呼,咸咸的温热的血液淌进我的口里,指甲被我紧紧攥着掐进手心的肉里。这一切的疼痛,远远比不上我心里的痛。不,这份感情不是我的,我的心早已给了殷剑航,如今这份痛,是属于以前的优筱的。
上官夜又朝我迈进了一步,弯下腰似乎想要拉我起身。“滚开,不要碰我!”我凄厉地叫道。上官夜的手硬生生地停住,“筱儿,师兄我—”
“不要,我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别过头去不看他,将脸贴近冰凉的地面求得一丝清醒,“求—求你,先离开好不好,走啊!”
天呐,刚才与他身体上的接触彻底点旺了我体内的火,我觉得自己的神经都要断了。可是,上官夜显然没弄清楚状况,他还是站在我的身边不肯离去。
“筱儿!”他低吼一声,伸手将我从地板上拽起来,接触到他的手,我感觉自己的身体都要炸了,现在,不管他是谁,是黑发的,还是白发的上官夜,对我来说,只要是个男人,就非常非常的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