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那个江湖人口中的“银袍修罗”钱优筱的时候,屋内是火热纠缠的一对男女,屋外是她,绝美的容颜上混杂了各种情绪:悲伤、痛苦、哀怨、愤怒。清冷的月光笼罩在她的身上,脸上,将她渲染的越发清丽脱俗,就连她的痛苦也带上了失意的味道。我不禁摇摇头,什么时候自己也有了这般的心情,来欣赏一个遭遗弃的女子的悲凉。低头,见她紧握的双手下渗出了丝丝的血液。我明白,这一切都是源于屋里那个正在发泄着欲望的男人。
我饶有趣味地盯着这一幕好戏的上演。果然女人碰到情,无论她平日里多么的要强,在喜欢的男人面前,在爱情面前便会变得无比卑微,脆弱的不堪一击。目光落到在男人身下放浪吟叫的女人,我越发觉得有趣了。钱霸天,我可没有拒绝那所谓的指腹为婚,如今你的女儿迫不及待地将身子献给了其他的人,我倒要看看你会怎么办。望望身旁的女子,双肩剧烈地抖动着,白衣胜雪,衣袂因为情绪的起伏而扇动。果然,女子最令人动容之时便是为情所困,因情而伤。唇边勾起一抹笑容。她有些诧异的看着我,眼眸里的悲痛还未完全褪去。此地不宜久留,我先一步离开。回府,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老皇帝体恤我,依父王和母妃的意思下旨令我与钱夫人左莲的女儿完婚。虽然没有拒绝,可是,既然是要来我的府中,如何待她,便也由不得其他人了。钱锦绣,这个女人不仅心是脏的,如今身子也是脏的。要我给她一个婚礼,那是不可能的。成亲当日,清扬依照我的吩咐,整个王府里一切如常,丝毫没有因为要有新的人来而有任何的不同。喜轿来到门口,让她自己进来!
当李嬷嬷身边的丫头回报说新来的王妃已经自行揭了盖头,在新房里大吃大喝的时候,李嬷嬷因为惊异送到嘴边的茶就停住了。而我,不禁好奇,这钱锦绣泼辣蛮横的性格我也有所耳闻。受到这种冷落,不哭不闹,反而还有心情吃东西。起身,我要去绮梅苑瞧瞧,钱霸天到底给了我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做新娘子。
来到屋里,她已经睡下了。面向里侧,看不到她的面容。红盖头被随意地扔在地上,桌上的酒菜一片狼藉。床上她的身边还放着一个盒子,盖子翻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珠宝首饰,看来,是守着这些珠宝睡过去的。我心里对她的鄙视更重了三分。果然是钱霸天的女儿,爱财如命,毫无气节可言,为了钱什么都做得出来,包括向自己的好兄弟挥剑。
她突然转过身来,揽住那个盒子继续睡,咧开嘴笑的好开心,身上的衣服凌乱地敞开着,露出一片雪白。看到床上女子的样子,我不禁愣住了,她不是钱锦绣,是她,钱优筱!愤怒从心底升起。好你个钱霸天,竟然想到偷梁换柱,你以为我不认得你的两个女儿?将这么一个心里有着其他人的女人送进来。你知不知道,对一个男人来说,得到女人的身子,不如得到女人的心。不过,我嘲讽的一笑,钱霸天似乎并不知道啊,钱夫人空有一副躯壳留在他的身边。既然如此,那我就收下她,看看这个碎了心的女人来我的府中有何目的。
传闻钱优筱是个出了名的冰美人,平日里不苟言笑,只在她的师兄上官夜的面前才会展露出女儿温柔的一面。可是床上的这个女人,无论从哪里看都没有半分煞气,一点儿也看不出是手刃无数人的冷血杀手。她的脸上挂着心满意足的微笑,睡姿十分不雅。难不成,传言有误?
负手立在窗前,我望着繁星点点的夜空,父王、母妃,再过一段时间,我就可以为你们报仇了。感到身后的人醒了过来,我并没有回身,静静等着看她如何反应。谁知她竟然怒气冲冲的质问我,明知我就是她的夫君。没有一点女儿家该有的矜持样子。回身瞪着她,她柳眉倒立,毫不示弱的看着我。我心里莫名有些悸动,压下心里的感觉,离开。
没有回房,我去了书房坐着,十几年来,我心里除了为父王和母妃报仇再无其他。如今多了个女人,倒是一件麻烦的事情。不过,皇帝倒是对钱优筱很是关怀,不如就借她的手去拿回遗书,顺便引太后那个妖妇露出狐狸尾巴,倒也不错。
前去探消息的人来报说她中毒失忆,功力全失。中了七星散还能活下来,她可真是不简单。想起她身边跟着的那个来自霾云谷的丫头,看黄岐并不是想要害她,这还真是有些伤脑筋。
我真是怀疑她的身份了。她竟然携带细软,妄想从府中逃跑。真是被她弄晕了。我自信可以将一切事情掌握在手中,可是她却一再的让我意外。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看她可怜巴巴的求我放她出去玩一天。虽然明知她可能是在骗我,可是,看着她一双毫无杂质的眼睛,我竟然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惊觉过来想要阻止,却发现她早拉了黄岐跑出去了。
夜幕降临,她、黄岐还有清扬竟然还没有回府。清扬自小跟在我的身边出门前特意嘱咐了他天黑之前将她们俩带回来。那个女人身上犯下无数血案,多少人等着要她的命。若让其他人知道她功力全失,立刻就会成为众矢之的。我匆匆跨出王府的大门,想起刚才自己的心慌意乱,不禁愣在当地。我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因为她而坐立不安。“王爷—”身后的侍卫试探性的叫我,征询我的意见。大步走出去,不管她是谁,这次一定要让他规规矩矩的!
一路找过去,竟然有人说她带着黄岐和清扬进了烟花柳巷。真是胡闹,她知不知道烟柳巷是男人才能去的地方!难不成被七星散毒坏了脑子!我暗自握紧了双手,这次绝对饶不了她!
抬头望见销魂谷三个大字,我走了进去。一身脂粉味浓妆艳抹的老鸨见我眼眸冷冽,悻悻地闭上嘴,吞回了那老成的吆喝声,看着我的侍卫将她的楼翻个遍。看他们没有什么成果,我索性亲自上楼。楼上莺莺燕燕,笑语不断,好不热闹。
还没踏上平台,就看到一个面色绯红书生模样的人踉踉跄跄地奔出房门,脚步乱晃,一脚踩空,从台上摔下来。看到她的脸我一惊,不觉伸出手去接。她整个身子扑在了我的怀里。一身的酒气,她竟然跑到这里来喝酒!我皱了皱眉头,不满的瞪着她。谁知她竟然不怕死的嘿嘿傻笑,两只小手在我的身上乱摸。接下来她的行为更让我恼火,她竟然去吻我!我堂堂殷王爷,从来没有人敢在我的面前如此放肆。看她的眼眸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我知道她是故意的。虽然醉了,可是她知道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谁。竟然这么挑逗一个正常的男人,她分明是在玩火!我一把抱过她,压住心里的怒火,尽量轻轻地去吻她,果然,她开始慌了。不过,惹到我,就得付出代价。
看来她喝得还真是不少。将她放倒在床上,竟然就眯着眼睛要睡觉,看着她躺在床上,眼神迷离,小口微张,娇艳饱满的红唇诱惑人心。我有些矛盾,她的心中并没有我,而是有着其他的人,这般要了她,会不会——?还未容我细想,她自己伸出手摸了摸滚烫的发红的脸颊,竟然去拉开自己的衣服。盯着她露出的雪白肌肤,我觉得自己的脑袋身上都着了火。情不自禁地俯下身子,吻她的双唇,她生涩的回应着,两只手犹豫地攀上来,我捉住她的手,引着她抱紧我。压低的身子接触到她柔嫩的肌肤,再也忍不住,我欺身压上去。
一夜疯狂。
天空微微发白。坐起身,我望着身边仍在熟睡的女子。她的脸上有着极致过后的疲累。汗湿的乌发紧贴在脸上。看到我在她身上各处留下来痕迹,以及,床单上那一抹红,竟然不自觉勾唇笑了,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这个女人,竟然成为我殷剑航此生第一个女人。俯下身,看到她仍然毫无知觉,我伸出手,将她的头发拢一拢。披衣下床,吩咐道:“照顾好你的主子!”果然,黄岐那个丫头守在外面,听我出声,忙冲进来,害怕地看了我一眼。我不理她,兀自走出房。心里想着她醒来后的反应。
没想到,之后的几天她一直躲着我。去看她,竟然将自己蒙在被子里!我不禁有些挫败感,成为我的女人,就让她这么难堪吗?而且,她是我的妻子,这种事情本该是天经地义的,她竟然躲着我!在清扬的房门外拦住她,看着她手中滚落的老虎布偶,被她用针扎的千疮百孔,还写了我的名字。真是弄得我苦笑不得。遇到她,总是让我的心情容易起伏。
隐姬竟然主动要回到我的身边。望着钱锦绣写来的所谓密信。好,那就来吧,我看还有什么花招。不知看到我要纳妾,她会有何反应?
不过,让我心里失落的是她好像并没有因为隐姬的到来而有什么不适。看她没心没肺的和黄岐嬉闹。难道她的心里就没有我的一点儿影子?
她竟然为了上官夜伤我!夜里去她的房中,本是想她闷在屋里这么几天,想告诉她可以上街去了。谁知她却不见了。循着踪迹一路追过去,她竟然和上官夜在一起!
上官夜,这个人如今成了插在我心里的一根刺。筱儿她目前失去了记忆,万一那一天她的记忆恢复了,那么,她对上官夜的爱是不是也会回来?真有那么一天的话,她会怎么看我?
即便伤了我,我还是不忍心杀她。看她惊慌失措的扔掉那根步摇,我好想告诉她不要怕。可是,心里翻涌的醋意和愤怒却冲昏了头,让我肆意地发泄,要她。用恶毒的言语来刺伤她。看她在我身下无力的闭上眼睛流下眼泪,我的心,也隐隐疼痛起来。
她怀孕了!是我的孩子。钱夫人微微把过脉后说她是因有孕在身身子虚弱才会晕倒的。我知道参加上官夜的婚礼对她来说是一种刺激。可是,我想让她对上官夜彻底地死心。看她苍白无血色的双唇,目光停在她憔悴的小脸上。看黄岐一脸的惊恐,我心中一动,她早就知道了。她故意瞒着我。果然,那两日的疯狂还是伤害了她。当她问我心里有没有她时,我很想告诉她有。可是,愤怒和嫉妒冲昏了我的头脑。从口中吐露的全是与心中所想完全相反的话。如今,她还会原谅我吗?虽然隐姬的手段我和紫媛早已知晓。可是,那一巴掌,却是我抑制不住,想起她竟然和上官夜幽会,有意出手的。可是,一巴掌下去,我立刻后悔了。看她目光里不再有哀怨,而是一副冷静的样子。我突然有些害怕,习惯了她调皮胡闹的样子。如此一来,倒让我感觉陌生。
不想再掩饰自己的感情,我带她来到了父王和母妃的棺前。我是爱她,这辈子就只要她这一个女人。
看她为我挥刀杀人,我心中大喜。想着这两日的相处,她的心中未必没有我。不过,既然是我殷剑航的爱人,就算她不爱我,我也不会让她从我身边离开的。
不想让她进宫了。可是她却执意要去。我突然后悔了。或许自己不该不招惹她。如今我和她相爱。可是我身上的毒不知何时会控制不住,到时她会活得很痛苦的。不过,真有那么一日,我死在她的身边也算是一种完美的结局。
彩云国。
飞鸽传书,我拆开那封信。看完信上的内容,喜忧参半。一切都布置好了,只等我回去和皇帝来个里应外合。就可将太后和赫连胤陵一网打尽了。可是,筱儿的记忆已经恢复了。她为了我,抵住了欲火焚身的痛苦,她还是爱着我的。可是,她坚持要找我身上毒的解药。想起彩姬说的,以命换命的解毒方法。我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现在只想赶紧回去,守在她的身边,看我们的孩儿出世。
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会伤她这么深。大殿之上,亲口答应和亲,她的脸上除了震惊就是怀疑,不相信。是的,不相信我会背叛她。那一刻,我真想说不要这么信任我。我宁愿她轻易地相信是我背叛了她,这样,可以避免更深的伤害。
她就是那么执拗。呆在新房里不愿意离开!不敢抬头去看她,我怕一看到她受伤的眼眸,会不顾一切,会打乱我的计划。对我来说,让她好好的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天上滚滚的雷声似乎预示着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就在那一天,我失去了我们的一个孩子。看她生产时痛苦的样子,大汗淋漓,一只手紧抠住身下的床单,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我的心让是被刀一下下的划割着痛到不能再痛的地步了。苦涩的味道充满我的口中,温热的液体流淌下来。我哭了!这么多年,没有流过一滴眼泪。可是,看到筱儿痛苦的样子,我的眼泪就那么冲下来。第一个孩子就那么失去了。我忙让人把他藏起来。大概上天动了恻隐之心,又赐给我们一个孩子。她的腹中坏的是双生子!看到另一个孩子平安的生下来,嘹亮的哭声,初为人父的喜悦让我不能抑制内心的激动。
我成功了,筱儿对我已经完全的死心了。我应该感到踏实,这样,可以平静的死去。摘掉脸上带了十几年的面具,我依靠在石壁上。毒素正在蔓延,已经封不住了。脑海中全是筱儿的样子。高兴时大笑的样子,诡计得逞时奸笑的模样,学习轻功时的狼狈样子,被我的热情和放肆弄得也会脸红不好意思的样子。筱儿,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才行。
可是,我才发现,自己其实是个最大的傻瓜。终究还是没能阻止筱儿为了我做傻事。如今我成为天底下少有的美男子,可是身边却没有她的陪伴。宫中儿子的哭声更是提醒我他的娘亲生死未卜。搜寻,日日夜夜的寻找。宁乐王朝都被我翻遍了,还是没有她的影子。那么她是不是被人救走了?怀着最后的希望,我将所有的事情交给了胤清和如殇。找不到她,我就一直找下去。
望着野外的星空,有时会看到她笑的影子。身边没有她的陪伴,我是如此的孤寂。原本以为我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如今才明白她早已刻进了我的骨子里,活在我的生命里,没有她,我的人生就是空洞的。
看到她被胤陵欺负,我恨不能将胤陵碎尸万段。可是筱儿自己杀了胤陵,还问我在不在意。我还有什么资格在意。只要她不记恨我,不嫌弃我,就好了。她的眼睛复明后,看到我的样子,意料之中的尖叫。我揽她进怀,只想一辈子不松手。
我爱她,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