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温柔的血腥——剖解帝制时代的十一位太上皇
7596900000013

第13章 唐睿宗——无奈的“三以天下让”(1)

李旦与李隆基的权力交接充满了最无耻也最不被人注意的点点滴滴,而这些汇聚成了一条汪洋大河,直到把李旦淹没。李旦并不聪明,他没有能力把皇权牢牢抓到手中,因为在他成为皇帝的那一刻起,他的皇权就已经别李隆基分去了一部分。但一个并不聪明的人在受到一个非常聪明的人的挑衅时,他唯一想到的方法就是,找一个好帮手。他最终成为太上皇,并非是他的帮手不够厉害,而是他的对手实在太厉害了。

一让天下于老母

李旦的一生注定默默无闻,前有他的母亲武则天,后有他的儿子唐明皇,他的身影与一切所为都淹没在这两位着名皇帝之间。即使他有所作为也未必能超过这两个皇帝,更何况他一生的确没有多少建树可言。唯一值得后人怀念的是,他一生的使命仿佛就是拱手让位。但这种让位是否真的如他自己所讲的“真心诚意”,就不得而知了。历史往往把一个人脸谱化,李旦的脸谱就是“让”,如果我们看他第一次让给母亲武则天的皇位,就能明白,他后来的两次“让”和第一次一样:都是逼不得已,无可奈何。

唐高宗晚年病入膏肓,武则天被立为皇后,一成为皇后,她的野心就开始朝气蓬勃的发展。为了让自己的野心得逞,她以雷霆万钧之势催垮了朝中最大的集团——长孙无忌集团。但是,任何人都不甘心就这样被别人摧毁,特别是被一个娘们摧毁。长孙无忌集团的残余势力进行了反攻,他们利用中国传统势力中最冠冕堂皇,但在野心的武则天看来也最无用的三纲五常的儒家伦理来攻击武则天。武则天给出的回报是:滥杀。在两年之内,她把曾经反对过自己当皇后的元老重臣褚遂良贬逐,逼迫长孙无忌自杀,又处死了宰相上官仪。这样一来,唐王朝的最高权力全都落到了她手中。

这是一场唐朝历史上最残忍最血腥的斗争,其打击面之广直接扩散到了她的家庭。当时,唐高宗想禅位给太子李弘,她便用药酒毒死了李弘。唐高宗又立李贤为太子,并令李贤监理国政;武则天便将李贤废为平民。

唐高宗实在是没有心情再活下去了,就在683年立即死掉,他的三儿子李显顺理成章地即位称帝,即是唐中宗。而武则天以皇太后名义临朝执政。朝中大臣本以为新任皇帝无病无灾,再也不会出现唐高宗那时武则天转政的局面。但他们高兴得似乎太早了,唐高宗死的第二年,武则天就把唐中宗废掉,立她的第四个儿子李旦为帝,即唐睿宗,然而政事仍由武则天独揽。

这位睿宗很明白自己的皇帝之位是怎么来的,他就像是一个木偶,被母亲用线在后面牵着,随着母亲的心意摆出各种动作来。

唐朝的历史在这个时候开始陷入畸形,李世民的余威大概能影响到自己的子孙,但绝对影响不了一个妇女武则天。李旦在皇帝位上坐了六年,这六年时间简直是地狱般的日子,他刚登基不久,就被武则天命令住在别殿。无论大小政事,他只有参与权没有决定权。

他很明白,母亲武则天的势力已经足够催垮一切,包括他这个皇帝。六年的时间对他来讲很漫长,对武则天也一样。武则天准备好了从幕后到台前。690年,在她的授意下,和尚法明等10人伪造了一部《大云经》,共四卷,说武则天是弥勒佛转生,当取代李唐皇帝为天子。武则天向天下颁布《大云经》,下令所有的州郡都建大云寺。

李旦明白母亲这一招是想让自己赶紧从龙椅上滚蛋,如果不滚蛋,那她就逼自己滚蛋。事实上,他这个皇帝当与不当毫无区别。从个人而言,他处在武则天多年严密监护,他根本就没有与要当女皇的母亲抗衡的能力。为了让母亲满意,在天授元年(690年)10月16日,他亲自率领6万多人上表劝进武则天,请改国号。武则天略作推辞,见儿子恳切非常,就改唐为周,自称大周皇帝,定称号为圣神皇帝,李旦则被降为皇嗣。从皇帝宝座上下来,李旦本以为能轻松地活着,可是,他姓李,这个姓氏在大唐就注定了他不可能幸福地活着。

就在他让出皇位的第三年,有人向武则天告发李旦的两个妃子背后说她的坏话,武则天不加查问,立即将这两个妃子处死。其实武则天的杀人根本就不需要理由,特别是李氏家族的任何一个人。李旦本想找到尸首,但武则天不给。李旦又不敢向武则天讨要,只好装作无事人一样,不哭也不闹,神情和平时一样。人活到这个份上,倒不如死了好。明知道爱妻是何人所为,不但不敢和仇人发怒,反而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

他的无能为力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很好的借口,他可以用这四个字毫发无损地活下去,直到永远。当他在软禁之地寂寞无聊时,有两位臣子裴躬、范云仙来探望他。可两人刚走不久,他就听到了两人被捉起来的消息,不久后,两人被以“私谒”罪腰斩于市。也就是从这以后,公卿百官皆不得见,在对其身体软禁的同时,武则天还对他的精神世界进行了软禁,只让他一个人安静的呆着。

695年,有人告他有异谋,武则天大怒,派出当时名动一时的酷吏来俊臣主持审讯。这是对皇室子孙的极大侮辱,但李旦只能任凭来俊臣侮辱。在审问过程中,李旦身边的人因为受不住酷刑要胡乱招认,太常工人安全藏立即剖胸以明李旦不反,拼了一条性命把他救了下来。李旦对安全藏的这份忠心表现得很冷淡,大概他明白“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这个道理吧。

武则天听到这件事后,就没有再追究。如果她再追究,肯定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但是,她突然想到了二儿子李贤写的《黄台瓜辞》:种瓜黄台下,瓜熟子离离,一摘使瓜好,再摘令瓜稀,三摘犹尚可,四摘抱蔓归。

也许,武则天正是不希望自己“抱蔓归”才没有对这个小儿子下毒手。与其说李旦是因为安全藏而逃过了一劫,倒不如说是母后转瞬的良心发现使自己幸免于难。

这一次让位不但是迫不得已,还没有让出安全来,李旦的柔弱与胆怯大概就形成于这段时期,所以,才不断地有了“再而三”的让皇帝位。

二让兄长李显承大位

当初,李显登基后很想有所作为。那个时候有武则天专政,他或许是为了想与母亲对抗,就故意想任命岳父韦玄贞侍中之职,还想让奶妈的儿子做个五品官。但当时的中书令裴炎却大力反对,因为在这位裴先生看来,这两个人根本没有能力得到这样的官职。唐中宗大怒,吼道:“你给我闭嘴!我把天下让给韦玄贞关你什么事,一个侍中职务值得你这样大惊小怪!”

裴炎觉得事态严重,倒不是因为皇帝昏庸。而是他总觉得皇帝的话似乎并不仅仅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他把这件事报告给了武则天。次年二月,李显就被废为芦陵王。

李旦永远都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所以他才是李旦。当武则天做了皇帝后,她本家的武姓子侄封王,武承嗣与武三思极力钻营谋夺太子位。太子是将来的天下之主,谁得到了这个位置,谁就能得到将来的天下,武姓与李姓家族为了争夺这个位置,都煞费苦心。

武氏一族有相当的优势,因为他们的老大正占据着皇帝之位。李氏一族也必须要奋力争取,他们丢失了皇帝,再也不能丢失太子这个位置了。

武则天为此事也思量许久,并且总发生动摇。但是,这个女人最优秀的一面就是,她能顺应民意。当她看清了多数官僚和少数民族首领倾向李氏时,便于圣历元年(698年)从房州迎回被废黜为庐陵王的李显,李旦立即明白母亲的意思,故请逊位,于是哥哥李显又当了皇太子。

李显的归来使得持续了近八年的李武两姓之争彻底平息,被幽闭在宫中十余年的他们弟兄的几个儿子也从祖母的恐怖压制下获得了相对的自由,武则天大概也感觉到了,随着自己年龄的增高,所要控制的民心渐渐地在倒向李氏一面。

李旦在这个时候又以“真诚”的态度把本应该属于自己的太子之位让给了哥哥。在这段时期,他练习书法,不问世事。许多人都把他看成是一个昏庸无能的人,但当时需要遏制武姓诸王夺权的阴谋,安排好武则天之后权力的平稳过渡,李氏宗室必须齐心协力,李旦逊位其兄,是识大体顾大局的积极行动。

704年,武则天病重弥留,宠臣张易之、张昌宗阴谋作乱,宰臣张柬之联合桓彦范等五人率羽林军入宫,杀死“二张”,拥立中宗即位,逼迫武则天还政于唐,这就是历史上所谓的“五王政变”。

唐中宗即位后,念兄弟李旦有让太子位之义,要立安国相王李旦为皇太弟。李旦再一次辞让,因为他看到哥哥纵容韦后和安乐公主把政治搞得一塌糊涂,即使自己成为储君,也没有把握保护住这个位置。但是,他无心继承皇位,可有人仍旧当他是个威胁。707年,太子李重俊兵变被杀,安乐公主立即诬告李旦与太平公主兄弟和李重俊连谋举兵,请收制狱。唐中宗这个时候早已经把弟弟对自己的恩情抛到脑后去了,他派出肖至忠审讯李旦。肖至忠大哭,诉说了李旦当初为皇嗣时固请以天下让位于李显曾数日不吃不喝的故事。并且说,您现在富有四海,贵为天子,怎么就不能容下一弟一妹呢?还听别人的胡说!

唐中宗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这才下令不再审理此案。表面看来,李旦的这次让位是完全出于自愿。但是,那段历史告诉我们,当时中宗复立,“五王”与韦后都不是好东西,这些人都继承了唐朝宫廷政变的细胞,在开放的唐朝,一切造反与政变似乎已经不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而是稀松平常的小事。李旦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不想再把自己卷入斗争的旋涡中去,唯一的办法就是退出来,静观事情的变化。他接受了几个哥哥的教训,在权力问题上表现出了非常淡泊的样子,素称“宽厚恭谨,安恬好让”。

这似乎是一种智慧,一种“以退为进”来争取主动权的智慧。但是,他毕竟从开始就以懦弱形象出现在舞台上的,所以,即使有机会,即使他争取到了主动权,他也不能把握住,也不可能把握好。所以,才有了“太上皇”一事的发生。

熟悉的宫廷政变

景云元年(710年)六月,唐中宗神仙一般似地被自己的老婆韦后和女儿安乐公主毒死,这位妇女立唐中宗的第四个儿子温王李重茂为皇太子,三天后又立为皇帝,她自己仿效武则天临朝称制,并且将李旦赶出朝廷,不允许他参与任何政事。一时间,“韦氏宜革唐命”的呼声甚嚣尘上。

这位妇女没有武则天的才华,却想做跟武则天做的一样的事,这已经是犯了大错,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她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时间做了一件错误的事,其结果必将失败。

这个时候的李氏势力已经与武则天篡位时不可同日而语,武则天经过了近十年的准备才敢向李氏开刀。当她晚年时,因为心里有愧,不得不让李氏势力抬头。而韦氏就在李氏势力抬头、且已经形成气候之时做了这么一件蠢事。阻挡她的人肯定不少,而最有实力的就要数临淄王李隆基了。

李隆基是李旦的第三子,少英武有才略,在武则天称帝期间,仍旧不是很给武氏家族的面子,但英明的武则天并没有为难这个孙子。到了710年,这个孙子已经长成一条大汉,并且具备了一个政治家该具备的一切。

一个优秀的政治家首先要具备的一点是,做任何事情都要有把自己送到最顶点的目的。李隆基准备诛杀韦后时就有这样的目的,也就是从此时起,他与李旦争夺皇权的斗争开始了。

众所周知,任何人要废掉韦后,立起来的皇帝必将是李旦。此人不但顺理成章,而且仁义礼让,在太平时节,这绝对是个好皇帝。

李隆基当然明白自己的父亲有这样的优势,所以,就在他准备诛杀韦后并打着迎立父亲归位的同时,他居然不告诉老父亲他要发动政变。

有人跟他讲,“您举着迎您父亲的旗帜却不告诉他,这样不合适吧。即使您不告诉他,您也应该跟您的兄弟李成器与两个弟弟讲一下啊。”

李隆基转动眼珠,说道:“这怎么可以,此事若成还可,如果不成,岂不是连累了我父亲?”

这句话纯粹是骗鬼,韦后一向就对李旦很忌讳,李隆基又是李旦的亲儿子,如果事情不成,韦后岂能放过闹事人的老爹?

李隆基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想独揽大功。在开放的唐朝,龙椅是有功者坐之的。李世民、武则天这两个榜样给李隆基的启示可谓相当的大。

景云元年(710年)六月二十日晚,唐朝宫廷再次演绎政变。李隆基率领刘幽求,钟绍京等人冲入玄武门,袭杀了羽林将军韦播,中郎将高嵩等,然后斩关夺门,冲入后宫。左万骑从左进,右万骑从右入,最后会合到凌烟阁前。当时,在太极殿前宿卫中宗梓官的卫士听到喊杀声,也都披挂整齐投入了战斗。一时间,后宫里刀枪相击,烛光闪闪,杀声连天,混战惊天动地。没用多久,李隆基便轻松地取得了胜利。在混战当中,韦后女士慌慌张张地跑进了飞骑营,她傻乎乎地想得到这些人的保卫,不料被乱兵所杀。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李隆基与李旦对皇权的争夺了,当然这种争夺太过于温柔,如果不仔细看历史,你根本不知道两个人曾经发生过那么血腥的争夺。

皇权的争夺

韦氏及其余党被彻底诛杀后,刘幽求建议李隆基道:“如今诸事已平,大家应该请出您父亲来。”李隆基大叫,“不可。”刘幽求一惊,众人也一惊,难道他要违反当初立老父为皇帝的誓言?

李隆基觉得众人有些犯傻,老父亲虽然是名正言顺该称帝的人。但是,平定韦后是自己一人之力,老父亲什么都没有做,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可众人都认为,必须要请出李旦来。李隆基只好请出李旦来,先磕头,说,“事先没有通知您,还望您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