忻儿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那交错繁枝上零星点点的红梅,忆起那年与他的那个酿酒煮茶之约。
“忻儿,待明年梅花初开之际,朕便同你一同坐在树下,赏花、煮茶,而明年此时,我们在品尝新酿的梅花酒时,再配上你新学的几点梅花小糕,那定是好不惬意…”
不曾想到几年间,便能让一株小树长成如今梅花怒放傲然枝头,心底怅然,红梅娇艳坚毅虽能抵过冬雪的侵蚀,但却无法摆脱冬去春来雪融凋零的命运。
“香凝,我知道你是真心待我,可正因为如此,我才想要你好好的,但现在我已是自身难保,又如何能护你万全,所以你行事要更加小心谨慎…”
“主子,我…”
“算了,身处后宫,明剑易躲,却是暗箭难防,有些事并不是极力避开就一定逃得掉的…”
“外面雪停了,我们出去转转吧,这些烦心事就留在以后再慢慢想…”
“对了,现下虽是临近初春,但仍是冰寒交迫,你清点下宫里的御寒之物,够用就摞些给定常在送去,你我是最清楚这冬雪的无情和难捱的…”
“主子放心,一会儿我便着手吩咐下去处理这件事…”
忻儿穿戴整齐,系好锦狐披风,香凝又给她手里塞着黄铜暖手炉,才出了门。
厚厚的积雪附在院里的青石板上,院里四处都是白茫茫一片,落下的束束余晖更是让枯树院角遗落在一片耀眼的晶莹里,连房檐上垂着的根根晶莹的冰柱也显得并不那么冰冷瘆人。
至封后大典后,忻儿禁足已有近三月,反反复复又病了两月,站在廊上,虽是迎着密密的寒风,但忻儿却觉得身心有着久违的舒畅,一时兴致渐起,抬步走在深深的积雪上“噗呲…”着响。
穿过院角,走在幽曲回场的廊桥上,清澈的湖水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雪白厚厚的冰层。
一路走来,缓步慢行之下,不觉竟已来到了西苑的后院一角。
看着眼前熟悉的房屋,一草一木,一砖一瓦,到处透着令人心塞的情绪。
这里是嬷嬷生前住的屋子,以前,她心情不好,或是有事想不通,便会来这里缠着嬷嬷撒娇,可是现在,她再次站在这里时,却再也找不到当初温暖依恋的心境,有的只是无尽的苍凉和心酸的落寞。
“香凝,这里现在是谁住着?”
“主子,至嬷嬷离宫后,奴婢们一直将这房间空置着,每天让人仔细打扫…”
香凝害怕忻儿会触景伤情,“主子…外面风凉,您身子刚好,要不我们回去吧…”
忻儿看着那微微合上的门扉,摇了摇头却并未转身。
忻儿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那里举步不前,却再没有走进去的勇气。
“嬷嬷,对不起,没能送你最后一程,嬷嬷,你知道吗?其实我已经不怪你了,虽然母妃的去世多少和你有点关系…”
“但是,我知道,你一直是真心希望我好的,你我虽是主仆,可至父王离开后我心里便早已认定你是我在这世上最亲的人,从小你便宠溺我,我犯了错,也总是你帮我担着,在紫禁城数年里,若不是你一直在身旁陪伴我,鼓励我,我也不会坚持到今天…”
“这些日子,我虽病了,但梦里却总是能看到你慈祥的笑容,嬷嬷,你不要再自责了,身处深宫虽有我的无奈,但仍是让我遇到了心底深爱的那个人,也许现在他已经忘记了当初的誓言,不过我并不后悔…”
“嬷嬷,我知道,其实你比我更渴望科尔沁那片自由广阔的蓝天,若有天,我还有机会再回到那里,我定会带上你踏遍科尔沁草原上各个角落。”
残阳没落,天边再次恢复了冬日的清冷阴郁。
乾清宫内
张德忠无声的换上一杯热茶,这已是今日的第五杯了,今日早朝,佟国维一道折子,弹劾西北地方官员贺原,中饱私囊、掩盖灾情、延误派发灾粮,致使西北灾民暴乱,在未及时上报朝廷的情况下,更意图谎报战况,强行恶意施压,导致更多灾民群起反抗,现已逐渐蔓延至无法收拾的局面,至午时下朝,众大臣便一直滞留在乾清宫中。
紫檀木案桌前,玄烨凌神端坐,满面肃色,神色温郁。
“众爱卿对于西北雪灾导致百姓反叛一事怎么看?”
“皇上,据臣所知,西北民风彪悍,向来不受约束,恐怕以雪灾叛乱只是一个幌子而已…”图海是武将,一向话语直来直往。
遏必隆上前,摇了摇头,看向一旁蹙眉的索额图。
“图将军,微臣倒不这么认为,西北民风是有些开放,但每年的苛捐杂税从未少过,也并没有延期的现象,而今年雪灾严重,才导致所有百姓皆是颗粒无收,在此之前,臣曾留意过他,贺原是前朝知府,更是索大人的门生,上任多年,没有任何功绩,却在西北一代是早有微词,况他家中有一独子,向来铺张奢靡,在当地更是跋扈至极,恐怕当地百姓对他也是早有不满…”
索额图听遏必隆如此一说,心下一急上前便指着他的鼻尖吼道。
“遏大人,你怎可在皇上面前这样故意重伤老臣…”
“皇上…”索额图战战兢兢的跪拜道,“启禀皇上,贺原虽是我的门生不错,但至他上任西北知府后,与我是再无联系,而这次贪污西北灾粮一事,我更是不得知啊,还请皇上详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