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皇太后驾到…”
一声太皇太后驾到,唤醒了陷入回忆中的玄烨,转身便见一身宫装华服的太皇太后已进殿前,忙上前相扶。
“皇祖母深夜来探孙儿,可是有何吩咐?”
“你们都退下吧…”
屏退所有人后,太皇太后一脸正色才稍缓和,拉住玄烨的手示意他坐下,才道。
“这两日因忻丫头的事,让皇帝受累了,想来这事也怪皇祖母,皇祖母明知忻丫头的性情,本就不适合这尔虞我诈的皇宫,还强留她于宫中,以致伤了皇帝也伤了她…”
“皇祖母严重了,孙儿知道从小到大,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皇祖母事事都为孙儿着想,如今是孙儿自己没有处理好,怎么能怪皇祖母…”
“皇祖母知道你孝顺,但这事是因皇祖母起,皇祖母便帮你了结此事,皇祖母虽喜欢忻丫头,但更心疼你,今日忻丫头做出如此伤害你伤害大清的事,为了你为了大清江山,皇祖母就算再不忍也要舍弃…”
“皇祖母…”
“今日,皇祖母去探望忻丫头,本是希望能平息她心底怨恨,不想她却提起当年皇祖母曾许诺她一事,若是有朝一日,她对后宫再无眷念,皇祖母便放她出宫…”
“不,皇祖母,不要…”
“既然她已如此狠心绝情,用如此诀别的方式来斩断与你的牵绊,你为何还要坚持,相信皇祖母,只有挖去秃疮,才能长出新肉…”
“不要,皇祖母,你知道孙儿的苦,孙儿舍不得…”
“再舍不得,也要舍,况且卫拉特族的事也要尽快了结…”
“怎么,难道齐穆德已经去找过皇祖母了?”
“嗯,他已经答应皇祖母,会亲自前去看望他姐姐,至于忻丫头,你既然知道他俩情谊,就放手吧,何况据皇祖母所知,此次忻丫头如此做,就是为了今日齐穆德能助她离宫,如此一来,就算你留得住她的人也留不住她的心,到时再伤你,皇祖母怎么忍心,况且皇祖母深知你为保大清江山,一直以来做过多少努力,舍弃过多少东西,皇祖母当初阻止你与你母后相见相守,也是有皇祖母的顾虑,今日皇祖母绝不允许为了她一人便撼动到你的大清江山,皇祖母绝不允许此事发生,皇祖母深知你会不舍,今日午时,已下懿旨放忻丫头与齐穆德离宫,估计此刻他们已出了京城,就算你现在快马去追,恐怕也已经来不及了…”
“皇祖母…”
玄烨闻此,终是再也自持不住,伏在太皇太后腿上,痛哭不止,终始她再狠心绝情,终始他早说与她当日情断,终始他说与她永不相见,可心底的痛与不舍还是深深的牵扯着他的心。
蔚蓝的晴空下,万里无云,当空的朝阳明媚璀璨,一连几日的阴雨天气终是消散而去,宽阔的官道上蜿蜒出轱辘的马车声。
忻儿掀起帘角,一缕斜阳射进窗来,映得马车内明亮一片,离京已有近半月之久,望着那渐渐远去的玉门关,她真的远离了那是非不断的紫禁城,她也真的远离了她心底挚爱。
庆幸哈奴给的药不仅骗过了李御医与宫中众人,也不至于伤到腹中孩子,终始心底恨他入骨,却仍是不忍伤害他们的孩子,以后她会隐姓埋名,好好将他养育成人,只要他快乐安好,她便足矣。
回想自己入宫已有整整十个年头,当初那个懵懂天真的自己也已是历经沧桑,十年在她的生命里如此之久,就算她想忘记、舍弃,可是往昔他们重逢、相知、相爱,点滴还在脑海,终究是她太过天真,竟期盼拥有帝王****,忆起那个曾与他举案齐眉、琴瑟调和九年之久、那个端庄秀丽的皇后,想起初见她时,她那眼底的苦涩,她就该懂得,拥有帝王****何其奢望,若是当初没有皇后的赏识与举荐,也许那次选秀她终将会落选,如此来她也不会将自己的心永远遗失在了那尔虞我诈的皇宫里。
一切过往,都还要从表姐离世那日开始说起…
康熙九年
冬至,慧贵人夢逝,储秀宫西苑只套上了一缕白纱,因慧贵人位嫔低陋,并没有任何人前来祭拜,太皇太后身份尊贵,亦是不能前来的,只让苏嬷嬷派了两名宫女过来打点着,这让本是萧索的院角却显得更加冷清。
就在快晌午时,本是清冷的储秀宫却迎来了尊贵的凤驾,“皇后娘娘驾临储秀宫…”
此声一呼,琅玛便拉着忻儿快速走出寝殿,等待凤驾来临,一阵窸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吵杂声渐渐响起院角,凤撵被人轻轻放下,一身着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宫服的女子,缓缓走下撵来,渐起的风吹得那妆缎狐镶褶子大氅呼呼着响。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愿娘娘凤体金安…”
皇后抬头看着门前廊上跪着的四人,其中一素衣女子微微颔首着,隐约能瞧见那双蛾颦翠眉下,素颜粉黛却如凝脂般异常白皙,皓齿丹唇,虽未言语,但两靥下那一对浅浅的小梨涡却清晰可见,如此灵动而俏丽般的容颜,犹如芙蓉傲而立,馨香突如迎风来…
长处深宫的赫舍里,早已阅人无数,此刻,望着眼前这女子,她心下便已料定,眼前女子绝非寻常人家出身,思索再三,终抬手道,“免礼,都起吧…”
唇角微扬,抬步缓缓近身道,“这是哪宫新进的小主,竟也过来悼念慧贵人,真是有心了…”
忻儿垂目看着现于眼前金丝镂成的牡丹花盆底鞋,微微颔首,跪拜道,“回皇后娘娘话,奴才是慧贵人家乡的表亲,深得慧贵人生前照料,现贵人突然辞世,奴才定要好好护送贵人一程,还望娘娘成全…”
“嗯,哀家就说,瞧着你眼生得很,如此俊俏模样,倒是更甚慧贵人几分,想必你也是科尔沁人吧,可是哪位王将之后?”
听得皇后如此一说,琅玛警戒性的抬起眼来,不知皇后所说竟是如何深意?
一旁的忻儿,故作惶恐,继而跪拜道,“望娘娘赎罪,奴才并非王将之后,只是慧贵人体恤奴才,故而特意照拂奴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