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我并未想那么多,再说我又凭什么去计较太多,我终究什么都不是啊,姐姐你知道吗?有些事情虽然表面上风光,但总是会掩盖了事实的酸楚,位份越高,牢笼的枷锁就越加沉重,皇后她其实是极为命苦之人,能有此福分也是她应该得的,和她相比,我已幸运太多,也许我终究不该奢求太多的…”
“哎…我们也走吧,太晚了终究不太好…”
在坤宁宫停留多时,忻儿一直都只是默默品茶,不言亦不语,心里的跌宕起伏一直未平息,偶然抬眸看着赫舍里那眼角皆溢出的笑,显然如此喜讯,还是冲淡了皇后多日来的愁态,脸颊亦洋溢着无法遮掩的欢愉,忻儿想起多日前与皇后的深谈,突觉无趣起来,原来就算自己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仍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后宫最不该有的恻隐之心,而她却从来都泛滥烂用。
快酉时,忻儿才随定嫔出了坤宁宫,一路上眼前都是皇后那时而悲戚时而欢悦的容颜,怎么都挥散不去。
“忻儿,你还好吧?”
看出忻儿的异样,定嫔缓缓停下脚步来,回身看着一旁仍是恍惚的她,“忻儿,你怎么了?还说你不在意呢,情这个字终究是无人能逃过的,你我皆不例外呀,虽说情能宜性,但切勿太过专注才好…”
“定嫔姐姐,忻儿只是想起往事了,所以心有感伤罢了…”
“唉,你终究是涉足后宫时日太短,经历事情太少,无法看透其中缘由,也许时间会让你学会看透一切的,走吧,此处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快些离开才好…”
“嗯…”
声音已渐渐远去,张德忠才随着玄烨从白玉石狮后缓缓走出来,看着皇上站在外廊之上,深邃的神情,悠远的凝望着远方,张德忠跟随着皇上的眼神,一直追随到那身着蓝系翠青宫装的芊芊身影,皇上那专注的神情一直望着她小心翼翼的步下一步一步台阶,直至消失在殿门口,才缓缓移开那炙热却无奈的神情。
“皇上,午间皇后娘娘托人来禀告,说是太医已诊治确认皇后已孕子一月有余,皇后娘娘近来伤心太过,以致伤至脾胃,太医多加叮嘱要静心调养才好…”
“张德忠,你说朕这样做到底对,是不对…”
“皇上,奴才只知道,皇后孕这一子,是她该得的…”
“嗯,走吧,随朕去看看皇后罢…”
“喳…”张德忠看着那尽显疲惫至极的身子,有些无力的轻叹了叹,他追随皇上多年,皇上也是最为器重他的,有时皇上还会问问他的意见,虽大多时候皇上已有了决定,他唯一能做的,只是肯定皇上的决策,但是这次,他却有些恍惚,也不知道他的这一句话,是对还是错呢?
虽说帝王能左右他人一生,以致生死也只是笔尖权衡,但是唯一无法做到的是,却不能表露自己的心,一旦裸露在他人面前,那她将面临的会是整个后宫的明枪暗箭,终始皇上有太多的袒护,却终不能时时留于身旁,唯一能做得只是默默的守护,静静的藏于身后,不予理睬才是最好的保护方式。
坤宁宫内
玄烨看着歪在贵妃椅上浅眠的赫舍里,示意一旁的奴才们噤声退下,室内只留张德忠一人伺候着。
玄烨缓缓走至贵妃椅旁,旋身轻轻坐下,神情专注的凝望着她那微微皱起的眉心,眼前便出现那双始终般含笑俏丽的瞳眸,唇角不觉淡然一笑,正欲伸出的手一下被人握在手心里。
突来的打扰,让玄烨一下清醒过来,眼前仍是笑意的眸,却再也勾不起他丝毫的情愫,在缓缓抽出手的刹那,刚刚浮起的笑意也消失尽殆。
“皇后,是朕打扰到你了吧,你且再眯会儿,朕还有事便先离开了…”
“皇上…”此时已睡意全无的赫舍里,看着已欲起身的玄烨,快速起身抓住那明黄色锦袍一角。
“皇上,八年来,为何对臣妾总是这般冷漠,难道臣妾除了有时慰藉您的相思之苦,便再无其他价值吗?臣妾才是中宫之主啊…”
“皇后,莫要在奴才面前失了体面,你也知道自己是中宫之主,就应该保持自己该有的仪态…”
“皇上,臣妾已经做了他人八年之久的影子,八年了,臣妾真的太累了,难道皇上都未能有那么一点点的心动与不舍吗?”
“皇后,不要忘记在你册封大典之前,曾答应过朕的话…”
赫舍里看着那诀别的侧颜,与刚刚那个对自己柔情似水的男子竟是判若两人,册封大典之前?对啊,她怎么连此生最大的痛也忘得干干净净。
火红的龙凤烛照得偌大的室内通明一片,虽是搭着凤鸾绣制的红盖头,但赫舍里却明显的感觉到眼前皆是刺眼的红,在大婚之前,赫舍里曾有幸入宫目睹过圣颜,只是那无意间抬眸的轻瞥,那风姿卓越的少年便在她心上烙下了印记,那身着明黄色的朝服,端坐在高高看台的龙椅之上,深邃的眼中总是透着那般神秘而让人无法探视的光。
满怀欣喜的赫舍里就这样默默等待着,等待着她自认为会是自己一生的良人,当御链秤棒缓缓挑起红盖头时,她的心里是欣喜、激动和无法言语的幸福,可是当那双满含柔情的眸对上她眼的刹那,喜悦之情还未过及眉宇便瞬间凝结成了冰,冷峻的俊颜上有的只是轻视与漠然。
“记住,从今日起,你便是朕的皇后,朕可以许你家族一生无上的荣耀,也可赐你在人前众人无法比拟的显贵与荣宠,但莫要妄想再从朕这里许诺太多,一入宫门深似海,朕虽知你亦身不由己,但朕亦同你一般,朕说的这些你可懂…”
呵呵,如此一针见血的坦言,她如何不能懂,终始她再不愿,可站在这赤裸裸的警言面前,她如何不能懂,刚刚的字语,就如敲击在她心上一般的疼,只一瞬间便将她打入了无尽地狱,上刻的欢喜也在瞬间破灭。
“是,臣妾遵旨…”
看着那与她同身着火红色朝服的男子缓缓走至门边,侧眸道,“不要怨恨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