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胡烈烈的吹着那橘红的火把,在黑夜之中像是开着灿烂耀眼的红花,一扑一闪,吹得忻儿心底一阵慌乱,而在听到那随之而来的马蹄声时,闻声望去,那坐在白色骏马之上的男子,劲风吹起他的玄色长袍,橘红的火光之下,映得那俊朗非凡的五官犹如天神一般神武飞扬,那卓尔出群的身影正是她此刻想之念之之人,当今天子—玄烨。
在见到玄烨之时,忻儿只有着片刻的欣喜,转而是越来越深的不安笼罩着她,转身望着身后淡定如常的耿精忠。
“耿大哥,你现在就快离开…”
耿精忠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褐色的眼瞳对上她满是担忧的眼,“已经来不及了…”
很快,忻儿抬眼,便见玄烨已下马朝这边走来,显然他们的藏身之所已被暴露无疑,看着他一步一步临近,忻儿只觉自己仿佛踩在了抹了蜜的刀剑之上,转瞬而逝的欣喜之下暗藏着蚀骨之痛的煎熬。
抬眼对上他那冰冷深沉的黑瞳,朦胧的月光之下,衬得那幽深的眼底更加深不可测,下意识将耿精忠牢牢的护在身后,望着眼前那透着刺骨寒意的男子,玄色的长袍让他的面容看上去越加冷冽清寒,不觉间,掌心已渗出了薄薄的细汗,忻儿有些心惊,与他相处那样久,此刻她却突然想不起他唇角的笑意,眼底的柔情。
感受到忻儿的不安,耿精忠垂头在她耳边轻语道,“忻儿,不要怕,也许这是解决我眼下困境的最好办法…”
这一幕落在徘徊在暴怒边缘的玄烨眼中,更是撩拨起了他心底最深沉的愤怒,玄烨只觉自己周身的血管都已爆裂,火红的血液直冲脑门,多年练就的自制力,极力的压制着即将爆发的杀意。
忻儿明显感觉到玄烨的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残红,心底暗惊,侧目间却发现耿精忠的眼底似飘过狡黠之色,忻儿不明白,为何已深陷入如此危险境地的耿精忠怎么还去侵犯那头沉睡欲醒的怒狮。
“烨…”
带着一丝讨好,几近温柔的声音响起,当听到自己颤抖维诺声音的刹那,忻儿自己都下了一跳,此刻,她竟然有些畏惧着他。
玄烨上前,忽视她眼底的恳求,极尽粗暴的将她拉入怀中,半拉半拽的将她带出数步之远,突地转身,忻儿只见那若黑曜石的眼底划过一丝残忍,还不待她反应过来,身后数十人已一涌而上,将毫无反抗,面容出其平静的耿精忠捆绑带走。
“耿大哥…”忻儿欲上前,却被玄烨愤然的圈在了胸前,耳边响起冷若寒铁的声音。
“博尔济吉特忻儿,请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在忻儿的记忆中,玄烨还从未连名带姓这样叫过她,眉间的戾气以及那紧绷的俊美五官,无不透露着此刻的他是多么极力的压制着自己的怒火。
忻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以这种方式进入岳州城,身下的马蹄哒哒得飞奔向前,此刻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那起伏跌宕的心跳似乎已脱离了身体,合着身下哒哒的马蹄声一声一声的冲刺着她的耳膜,往常令人温暖安心的怀抱,此刻她却犹如身在沼泽之中,慢慢沉淀,越陷越深,直至窒息。
空旷的街道上响起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直站于门口的张德忠,闻声望去,便看到那张清丽至极的脸,心底涌起无限喜悦,可在触及那双冰冷的寒潭时,一丝不安渐渐袭来。
张德忠一时心下了然,突忆起傍晚时分,佟章前来面圣时眼底闪过的复杂神色,在他一盏茶都未泡好时,却见皇上有些超乎平常的慌乱夺门而出,神情焦急而愤怒的驾马出了府。
但此刻见二人神色异常,并非有半分别离多日相聚的甜蜜,不禁小心翼翼的上前伺候着,深怕触动了那即将爆发的怒火。
室外寂静无声,室内通亮昼明,跳跃的烛火映在那僵硬冷漠的脸上竟有些微微的扭曲,就在张德忠以为皇上不会再开口时,室内却响起了似有若无,极尽落寞的声音,却震得张德忠一时哑口无言。。
“张德忠,靖南王是否真的该死?”
“皇上…奴才…”张德忠正有所疑惑,不知该如何作答,抬眼却见皇上已挥了挥手,疲惫的闭上了眼。
“萱嫔现在有了身孕,沿途奔波数日,这些天就让她留在房里好好静养…”
张德忠抬眼,看到皇上眼底仍未尽退的揾怒之色,心底明了几分。
“嗻…皇上放心,奴才一定寸步不离的仔细伺候着娘娘…”
默默合上门扉的刹那,张德忠隐隐觉得背脊已起了密密的细汗,风来透着薄薄的凉意。在那次茶栈与萱嫔短暂的交谈,张德忠便已知萱嫔与靖南王有着丝丝缕缕的牵绊,而今夜皇上的种种异常,无不透露着危险的信号。
朦胧的明月有着不属于这个季节的清冷,洒下的满地清辉遗落在院角的那簇簇洁白栀子花上,风起遗落满室芳香,精致的镂空花窗下,透着一个消瘦的身影,不断的徘徊、焦虑不安直至天明。
黑暗的天空渐渐划开一丝口子,越来越大,直至整个东边布满朦胧的烟灰色,一夜无眠之下,忻儿已是极度疲惫不堪,不知不觉已在窗下站了一夜,双腿似灌了铅一般沉重而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