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怎么又突然改主意了?
“这个……彭将军,他们说的都是些国家大事,偶有机密。我一介小女子待在那里,妥当么?”
彭奇之眼神一闪,口气肯定,不容冒犯,“爷认为妥当,便不容置疑。”
真是死忠啊死忠!那家伙怎么能有这么忠诚的属下呢?实在令人妒嫉!连楼里那些官员,在他讲话时,透露出的眼神都充满了崇拜敬畏,年龄稍小一些的嫩头青,除了点头称是,就没有任何异议了。能提出反对意见,或更好意见的廖廖无几。不过,那个张大人除外。而他对于提出异议的人,似乎也表现得极为耐心……尊重。
自住进王府,经常能见到很多官员出入。更有不少慕名而来的士人武人,投名帖求见,欲归谨麒亲王门下。
梓祯在朝中的地位不言而喻。但在民间,他的声威依然不可小窥。她听晓桐说,梓祯因十三岁西凉城一箭射死敌军将领而一举成名,后多年跟随湘南帝南征北战,又独自带兵出战。直到她到湘南国前三年开始,国境上才稍稍平静了些。他便开始游走各州郡,堪查各地水经地貌,或明或暗地施政于各地。
在他们南巡路上,都经常听到百姓高呼四殿下。记得南巡时,每逢他们下榻处,都有官员私下拜访他,更有老百姓等在门口送东西。
这样的德才,若不做皇帝未免可惜了吧!
“这个……那我还是回去。”继续绘那副动物开大会图吧。
结果,那副图仍然没有绘完。
当所有官员一脸欣然地离开后,她画了一下午的东西都落到了梓祯手中。
她满紧张地看着他一张张看完,猜测他大概会问她怎么想到这些东西——全部是她受过去肥皂剧毒害的结果啊!
“子霏。”
“嗯?”
“你的字,怎么写得还是那么难看?”
“嘎?”
这……这叫什么话!
她的脸一瞬间瘪成了咸干菜,上前一把抢过所有墨纸。
哼声道,“拿来,不识货的大白目。”转身离开。
枉她辛苦做的会议记录呢!里面有很多她的灵感和千年智慧。不懂得欣赏就算了,居然又来编排她字写得不好。
可恶啊!他和梓炀从小到大都爱打击她字写得不好。
说什么,字品如人品,由内修至外。被他们磨叽得最惨的一次,一天连写了五十张小楷……写得她的手整一周没力儿,抬不起来。她以泪水攻势,弄湿了梓炀一件绸衫子,终于脱离练字的酷刑。
“子霏,子霏……”他大步追上来,唤了几声,前面气头上的火车头都没停下。
无奈下,他快上两步,展袖一弯,直接蒙上火车头的大眼睛。
突然失明,吓得她直来个急刹车。
搞什么啊?
“真生气了?”头顶传来不甚诚恳的询问。
“没有。人家忙活了一下午,脑力体力都快用光,现在急需补充能量。”
“呵呵呵!好,叫上晓桐,一起吧!”
她瞪他一眼坏笑,因带上晓桐也不好拒绝,推开他的手往内院走。
他顺手拿走她手上的一叠纸,交给彭奇之拿走了。
“你不是嫌字不好看么,还拿去做什么?不怕看拐了眼睛。”
他挑唇一笑,目光似直视前方,“无防。刚才发现,也有几个字写得特别……有个性。”
虽然他并没看着她,可她就是觉得很窘,窘得很想打个地洞钻进去。
该死的古代人?!为什么非要发明毛笔这东西来折腾她一现代人啊!
可恶,她明明已经很用功练字了啊!
小白鸽振翅而飞,很快消失在一片灰蒙蒙的云色中。
“四哥,这封信也能传到梓炀手里么?”
“当然能。这天山雪鸽是我师傅亲手饲养训练,其性机敏,耐寒耐暑,飞遍湘南亦不在话下。”
“嗯。希望他们能顺顺利利,早日归来。”
子霏看着天边,遥想着之前传来的战报和梓炀的亲笔信,心提起又放下。
粮草队本应提前出发,却因为几派官员互斗的结果,被延迟下来。皇帝病刚愈,究及此事便下了生死令。梓炀这才提令领够粮草,快马加鞭追大军。结果半路上,于凉州碍隘口遭遇流寇伏击。虽然仅是小撮匪类,却也耽搁了时间。好在前方大军得悉,叶盛派了两千轻骑接应,才追上了大部队。在此之前,叶盛已胜战一场,击退西凉城派出的三千伏兵。目前大军仍在围困西凉城中,同时亦分兵一半去夺取玉沙城。
而南方战事却不甚乐观,似乎一度断了音讯。
馨语来王府向她探问东方修的消息,她只有以军情机密,不得言传为由搪塞,安慰了几句。
在她陪听期间,近日来,议事楼的灯都未曾熄灭过。常是走了一拔,又来一拔。
早朝过后是文官,而用过午膳后,来的都是些形貌粗莽的将军、武者,更甚有间者一类夹在其中。
旁听之后,她发现梓祯多少都有采纳她笔录上的意见。
虽然听着他们的分析会紧张会担忧,但比起枯坐空等在香闺内宅,感觉好多了。
她这“假书生”也不算是百无一用了吧!
但此景不长,一封染了几滴鲜血的信被送到王府后,议事楼里的气氛突变。
是东方修送来的信。
内容,无人知道。
梓祯看过信后,立即将之焚烧。
站起身,面容立即罩上一层阴霾,飘在空中的声音,冷淡而压抑。
“我要立即南下。这里的事,便劳烦各位多多费心。”
他拱手,朝所有人深深一揖。清贵中,难掩那份涛涌焰烈的强傲霸气。
于是,在梓炀离开未足一月,梓祯在彭奇之护卫下,趁夜离开了皇都。但因他之前被皇太子分派的任务是不能离开的,故而向朝中告的是病假,时间为半月。
这期间,他们找来了另一个“梓祯”暂代其职。不但照样接见各大朝臣武官,宫中送来的折子都由其批示。
而出于真实性考虑,她又成了这个“梓祯”的小跟班。
“真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把你安在身边?”清扬舒懒的声音仿佛饮过醇酒,带着一丝淡淡鼻音,声音的主人在众朝臣离开的一刻,即舒展了颀硕的身形,像只享受午后阳光的豹子般,一手撑着那张与梓祯一模一样的俊脸,斜斜地睨视她。
子霏甩去一个大白眼,收拾起自己的笔记,不想与他一般见识。
“啧啧啧,果然是美人。抛个大白眼,都这么迷人。不过,”他饮过一杯茶,粉红的舌头妖魅地舔过薄润的唇,继续挖苦道,“除了这脸蛋漂亮点儿,这身材就比不上朝歌楼里的四大花魁。琴棋书画,也就画上带点儿风。”眼光流气地扫过她全身,最后落在她手上,“实在想不通啊!字写得那么丑,他为什么还要你记笔记?实在是暴敛天物!”
连摇了摇头,叹息着,端起小婢按时送来的香汤。
说是什么八宝补脑汤,依她看还不把他臭小样儿的撑死活该!
她收拾好笔记,转身离开的时候,信手抛出手底捏实了心儿的大团纸球,奋力掷向那张漂亮的脸。
他如常般闪躲了开,“嘿嘿,你这重复的招早不灵了,还拿出来,不嫌丢人现眼么。果然啊,漂亮女人都是没脑子的花——啊——”
瓶字没机会出生了,帅哥与大地来了个精彩绝伦的拥吻!
只见他翘起的一只脚上,粘着一根香蕉皮。
四周传出低低地喷笑声。
子霏状似无辜地回声,啊了一声,“王爷,您怎么睡到地上了?都冬至了,地上多凉啊!”即朝左右婢奴唤道,“快将王爷从地上扶起来。”
然后,哈哈笑着离开了。
追在她身后的月眸,迸出双双飞刀,仅打到大红门梁上。
西夏子霏,以后有你好受的。
子霏身子突地一颤,背上仿佛爬过一条小蛇,凉丝丝地。
明明已经入春,阳光普照,万物复苏。
心头暗暗诅咒,该死的男人,不知道梓祯从哪里找来的替身,嚣张跋扈,口无遮拦,整一自大的沙猪。
这日子什么时候能结束啊?
自从那次梓祯把话挑明,似是认清事实后,他们的关系也比现在天天受那妖孽磨叽好多了。
看看手里的一叠纸……数个月,屋里的木箱里已臻陈了厚厚一撂。
这是他走时,唯一的要求。
唉,她对于温柔的请求向来没有免疫力。之前还被梓炀责备,说她不识好人心。
可她明明白白就是觉得狐狼四的“真诚”有待考察,从小养成的条件反射,改不了了。
正想着,走廊尽头突然跑来两小太监。她还想问什么事那么急,接着又跑来两婢女。紧接着,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
一群身着重铠铁甲的军士,似乎抬着什么人急急行来。行在最前的是一身黑甲的彭奇之,随后似有大夫模样的人,所有人都一脸凝重,空气中仿佛飘来血腥的味道。
彭奇之急行几步上前,道,“公主,事出紧急,请您也随我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