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在宫外,宫规一概不受。嘻嘻!
杏仁眸子熠然一亮,映着漫天烟火,华光四射,炫丽夺目。
四眸相对的一刹,凝聚万千流光异彩,交融无限浓情蜜意。
直看得旁边的以同,猛咂嘴,一脸嘻色。
“主子,这会儿,广场那里的点花灯要开始了。是不是现在过去?轿子已经候着了。”
“现在去吧!晚了,可会错过点灯了。”
梓炀为她擦擦小嘴,抱起她,直接上了旁边的一顶软轿,往前方烟火最盛的地方行去。
点花灯,是湘南国未建国时,即流传着的元朔节民俗。节时,每人一根小灯烛,将灯烛置于早已经画定好的祈福图案中,即湘南的“阿依花”形状。由巫师做“都瓦”,即高颂祭礼贺词,唱完阿依花的诗歌,再用一尺长的红香,点燃自己的小灯,来年便能平平安安、事事如意。
他们到广场,她仔细一看,发现广场上的“阿依花”有很多朵,而且多数拼上的灯烛,已经为人点亮,很多成双成对的男女,双双合手并立,默默祈祷,场面看起来相当温馨可亲。
梓炀拉着她,来到旁边卖小灯的地方,她选了一对可爱的小娃娃灯。听老板说,这灯的原料是用一种高原上特有的草,名“卡乌日”的草杆做的灯芯子,灯芯子外裹上蘸过酥油或羊油的棉花,再浇上想要的形状的蜡。
她拿着蜡烛,瞄了半会儿,终于选到一朵花心还有位置的阿依花,小心翼翼将烛娃娃放进花心。梓炀递给她一只已经点燃的红香,分别点亮自己的那个烛娃。
小小颤抖的火苗,在眼中跳动,两个烛娃娃,渐渐消融,混为一体。
“你侬我侬,忒煞多情;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两个一齐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生同一个衾,死同一个椁。”她忍不住,唱起曾经听过的一首江南小调《侬我词》,呢侬软腻的声音,配上江南小调的婉约悠扬,简简单单的词儿,道尽了情人们心中的甜蜜期翼。
梓炀看着她,杏眸光华流转,只余她一人,深深凝眸间,滑落了多少情丝,她唱得太认真,亦未拾得半分。
此时,四周的高楼上,缓缓升起一盏盏天灯,瞬间映得天光如昼,冲天的礼花,炫染开来,人们欢呼雀跃,载歌载舞,新的一年,正式到来。
梓炀宛尔一笑,低俯下身,轻轻捻着她的小脸,在额心烙下一吻,附耳吟然,“子霏,我爱你。”
芳心,轰然一震。
她愕然地看着他,一时间,竟无法反应。
他轻轻抚抚她的小脸蛋,以为她不懂,“子霏,等你长大,就明白了。”
“梓炀哥哥……”
她低低一喘,扑进他怀中。什么也说不出口,心跳得快蹦出胸口般。
“丫头,真希望你快快长大呵!”叹息如飘絮,轻散进了心底。
这幸福,来得措手不及,来得令她隐隐有些害怕,却怎么也不愿放手。
此刻,就让她做一个无知又幸福的人吧!
这一夜,她拉着他的手,逛遍了大街小巷,兴之所至,拗着硬喝了两小杯梨花酿。
这一夜,她过得很开心,很快乐,亦很满足。却不知,对另一个人来说,这一夜,却是记忆中第一个难言而漫长的等待。
直至天光微白,在睡梦中回了宫。
梦里,她终于长大了,嫁给了梓炀,吟诗作画,抚琴挽歌,好快乐啊!可是,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小娃娃,娃娃的脸,居然长得跟狐狼四一样,立马把她给吓醒了。
刚睁眼,门外便传来人声,接着是一阵悉悉熟熟的衣褶声。
“子霏,醒了么?”
咦,梓炀这么一大早就来了。
帐帘外,人影立,声音显得有些急切,“子霏?”
“嗯,梓炀哥哥,有什么事?”
“醒了就好。你快快着装,我们去玄武门送四哥。”
“四殿下要离宫?”心突然一沉,好像有什么事,她给漏了。
“嗯,西北边境告急,戎狄族侵边。”
她拔开了帐帘,正看到他难得肃凝着一张俊脸。甫一看到她,他一愕,又嘱咐了一句,急急退了出去。
似乎,真的很急。
梓炀直接拉着她,骑马赶去玄武门,远远地听见了嘹亮的号角声,低沉肃穆,整个皇宫笼罩在一片沉瑟之中。行近玄武门时,宫道两边,一排排黑甲重兵,沉默肃立,一张张年轻的脸上,俱凝着庄肃振重之色,一股刚正英猛之气,在一双双炯亮的黑目中流动。
门前,皇辇、凤驾,早聚了一堆。
湘南帝携皇后,及诸位皇子女,列于车前。人群中,最夺人眼眸的,便是那个人,一身银色金龙纹战甲,银盔上的樱红鬃拂动,墨黑大氅于朔风中猎猎飞扬,俊美的容颜罩着一层疏淡寒光,月弯双眸一片冷肃,淡泽的薄唇凝成一条冻人的直线。
当梓祯于湘南帝面前叩拜完,即于兰贵妃面前深深叩了三个头,兰贵妃眸含水光,将之扶起,只说了短短几句话。
梓炀拉着她上前,唤了一声四哥,他的目光越过梓炀,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刹那间,只觉浑身一悚,冷冷的冰刃似乎帖着脖劲儿,倏地划过。她的身子,不自禁往后缩了缩,垂着头,唤了一声四殿下。
“四哥,此去千万保重。”
“嗯。这段时间,母妃就全托你照顾了。”醇厚的声音,慵意依然,却略微低沉,有些沙哑。
“四哥,你放心。”
“呵呵,这也不是第一次了。”他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声音扬了扬,“只不过,这是子霏在的第一次。我怕你一心扑在她身上,疏薄了母亲,算我有分自私吧!”
子霏脸上一红,看了看梓炀,也是一副涩然。
“四殿下不用担心,我会督促梓炀哥哥的。绝不藏私!”
闻声,其他人都含笑摇头,只道她仍是不懂事。
唉唉,她这小白痴的行迳,也只在人太多的情况下,才会犯犯病。
“子霏。”梓炀语气有些责备。
她不好意思垂下头,瞧着脚尖儿,心跳如雷。突然,一角黑氅飘进眼中,刚要抬头,耳边一热,传来低沉阴鸷的声音,“你,失约了。”只有他们俩人听得到的音量。
她吓得一抬头,正对上他寒光一绽的月眸。薄唇边,却抿着笑,做状又拍拍她的头,道,“子霏,功课不可轻疏。回来,我要考你。”
“是。”这,太阴气儿,喉头发干。
梓祯再拍了拍梓炀的肩头,说,“六弟,回来我会试你那套剑法,希望你不会让我失望。”
梓炀胸一挺,正色应,“四哥,你放心。我一定勤加练习,祝你齐开得胜,早日回宫。”
月眸微眯,手按腰间佩剑,再次向众人俯首一礼,一扬大氅,跨上一匹黑亮俊马,俊马扬蹄嘶鸣一声,双蹄高举,飞扬的大氅瞬间遮去她眼中日月,那双冷月眸子直视而来,万丈雄心,无匹霸气,振慑人心。
一刹间,四周兵士,低声怒吼,势气如宏,直冲九天。
“出发!”嘹亮的喝令声,贯彻长空,横荡平野,银甲骑士扬蹄奔出。
角楼上号角声齐鸣,列队的重甲士兵,踏着有力的步伐,一步步迈出皇宫。
她的脑子里,一直回荡着他那阴沉沉的话。
他并没有忙得忘记约会,他……他一直等着她么?俊容凑近的一瞬,他的眼底,布满血丝,一向清朗的声音有些异恙的沙哑……
心底,悄悄漫开一丝愧疚。
回到掬兰殿,梓炀念她昨日醉了酒,早习便免了。
她要他一起用过早膳,再去铭文轩,他却慎重无比地说,“四哥不在,需更勤勉自励,不能懈怠。”
“可是,也不急于一顿饭嘛!”她撒娇,向来这招最管用。
“子霏乖,你且好好休息一下,午膳我陪你吃。”轻轻拉下她的手,他抿着唇,离开了。
她嘟起小嘴,一屁股坐在桌前,拿起糕点狠狠咬下一大口。看着窗外来往的宫婢太监,一个个面色肃然,低嘘暗语,完全不若昨日迎新大庆时轻松愉快。
想来,这戎狄族侵边,真的挺严重的吧!以前虽也有类似事件,也未曾见宫人如此,整个气氛似乎都变了,笼罩着一种说不出的阴窒。
唉,今天可是大年初一咩!
去年的这个时候,虽然她四体不勤,梓炀还一直陪着她,放烟花,燃爆竹,点冲天炮,一不小心把院里的墙上撞出个小黑洞来。一顿惊尤未定时,为怕被罚,他们想了一个绝妙的法子,掩饰错误。
黑洞的形状相当独特,瞧了半天,她灵光一闪,要梓炀弄来了漆料、鬃笔,绘了一只娇憨可掬的QQ猪,猪的一只眼睛正好就是那个黑洞。经她解释说明,梓炀才看懂了画儿,古人第一次接触这种卡通画法,好奇得不行。
自此,她的绘画生涯又复苏了。而晓桐也是见着QQ猪后,央着要她画其他动物的卡通版。她烦不胜烦,就提了一句,用这东西做枕头。结果,皇宫立即刮起卡通抱枕风。多年后,待她出宫才发现,这只QQ猪的名气,几乎与她这“祸水妖妃”一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