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这死山匪这么粗鲁,她真跟了他,不死都要脱一层皮。
呜呜……公主的王子,你在哪里?
倏——
长长的破空声,从身后追来。
嘶地一声,背后的人发出一声沉痛的低咒。
“老大——”
阿汉大叫,朵朵双手紧揪着衣角,明显感觉到身后的人,身子一僵,紧接着猛抽马鞭,巅得更厉害了。
一滴浓液,溅在她脸颊上,顺着颈线,缓缓没进襟底。
他受伤了,伤口在她的左上方……心脏!
她斜眼向左上一看,一枝乌黑的尖头箭矢,洞穿了胸膛,正滴着血。头顶的呼吸声,在杂沓的马蹄声中,仍掩不住地粗重。他整个身子,不自觉地压了下来。
一簇星火,在心底迸亮。
救援的人来了!
嗒嗒嗒嗒——嗒嗒嗒嗒——
一串急骤的马蹄声,仿佛踏着她的心膜似地,由远而近,迅速逼来。
身后响起一串惊嘶惨叫,她心下一横,仰头,伸出双手,直接握住首领胸口的那只箭头,便听一声沉痛呼出,腰间钳制的手松动。
幸好她是侧坐的,双腿直接蹬在马肚子上,扑了出去。
脱身的一瞬间,她就后悔了。
妈妈咪呀,这急速奔驰的马速,跟汽车有得拼。她这冒冒然一跌出去,不摔断胳膊扭断脖子,那就是奇迹!
抱着脑袋,准备承受巨痛。
没料在接地的一瞬间,一道劲猛地力量,将她生生捞起,耳边风声尖锐,颊面被马蹄扬沙刮疼,下一秒,她的屁股稳稳坐上了马背。
天——谁,千均一发,力挽强澜?
她仰起头,看向救命恩人的同时,他也低下头,审视着她。飞驰的马儿,缓缓降下了速度。
飞扬的黑发如绸,划过她的眉角,一股疏淡的桂香,揉着丝凉的触感,没入震动的心底。厉扬的浓眉,高傲地挑起,长长的睫毛,在眼下画出一道漂亮的弦影,月亮般的眉眼,溢出丝丝如月清华,微眯地看着她。
砰咚一声,呼吸停了。
“你的胆子,可真大!”
朔朔的风中,金戈鸣响,嘶杀声未绝,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她耳中,清亮醇厚,带着一丝奇异的慵懒。薄薄的唇角,微微勾起,将那份由内而外的舒意,散发到了极致。睥睨的姿态,从容的气魄,临威不乱的胆识,当真如尊贵傲气的一方君王。
被他这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突然觉得自己好渺小。她张开嘴,却吐不出一个字。
“殿下,您没事儿吧?公主可安好?”
他移开了眼光,忽地感觉身儿一松。这样的人一定非皇即王吧!
“很好。”醇厚的声音,夹着一丝不容抗拒的威严。
“禀四殿下,匪贼首领带着一个手下逃了。追是不追?”又驰上来一个兵士报告着。
四周汹汹的火光,迅速围拢过来。重铁黑甲,青鳞冠宇,长剑厉刃,冰棱闪动,皇家军队独有的煌煌威势,蛰得爱朵朵双眼发痛。
“不必!扣下活口,押回刑部审问。”简洁地下令,他扬起金纱羽袖,递了一个东西出去。
她瞥了一眼,那是一把双杵帖金龙卧柄手的黑木弓。再一看接弓的士兵背上,刻虎金纹的箭筒中,正是一支支黑羽箭矢。
如此暗夜,混乱一片中,百步穿杨,命中敌人要害。刚才那般的凶险,居然能一手捞起疾驰坠马的她。这等功力,箭法,当真了得!
莫怪乎,面前这一列士兵,个个看着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敬佩、畏服,仿佛看着主宰他们一切的神。
“四殿下,公主的随从……全无生还。”说话的士兵,似乎有些顾及她,声音刻意压低不少。
这时,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一种沉重的气息,漫游开来。所有人的目光,全聚在他们这一马两人身上。
说心底不难过,是假的。虽然这前后不过半个小时,经历的一切,已是她过去25年来最惊悚的。未来的日子,或许真得迈上“步步惊心”之途罢。
“全部厚葬!”
“是。”
简洁,厚重,定音锤似地,尘埃落定,再无其他。
蓦地,手心椎刺般地疼。
醇厚的声音说道,“黑玄铁性寒伤体,松了吧!”
手背一热,什么东西被拿去,一团软绵的白丝巾,带着些暖温,缠上手掌。
原来,她之前用力过度,生生地将那首领胸口的箭,给拔了出来。这等剧痛,那人失了擒她的力,并非偶然。
那一刻,她确实赌了性命,生死一搏。
“四哥,听说你射中了那匪贼头子。”一个稚气的爽朗声音,突然插了进来,声音中高扬的情绪,将沉凝的气氛瞬间打破。
骑兵们闻声顺势让出了一条道,一匹雪白的马儿,小跑步上前,马背上坐着的少年,年约十二三岁。一身缓带轻纱袍,乌黑的发束在雪色乌纱冠中,俊秀的面容上,嵌着一双漂亮的杏仁儿眸子,俊挺的五官,同身后的四殿下一般,精致得一丝不苟,尊贵的气势,更渗柔和。
“呵,这就是子霏公主么?果然如传言般,晶莹剔透,秀艳绝伦呵!”
当他的眼光与她撞上时,那双泛着珠泽的唇瓣,扬起一抹暖如澄阳的淡笑。一刹那,这笑容真如阳光般,照亮了她的心,之前经历的血影寒厉,慢慢离她远去。
笑容的主人,慢慢踱近,伸手轻轻勾了勾她的脸儿,叹息,“看样子,你被吓坏了。”
“啊……”
她叫什么呀?!昏,又不是没见过帅哥,何况这个还没长成形呢。
“四哥,把她交给我吧!”虽是询问的话,他已经张开双臂,伸了过来。有人要阻止,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也伸出了手。
他轻轻一带,就把她抱上了自己的大白马。那力道,完全不似十二三岁的孩子。
“别怕,没有人敢伤害你了。”
暖暖的手,轻轻抚过她的眉目、脸颊,拭去她脸上的血渍和脏污,语气温柔缠绵,真不似小孩子,倒如个十足担当的男子汉。温柔的笑脸,似乎能拐带人心,一下子让她安心不少。
这个小少年,比起那个四殿下,更平易近人,更温存可亲许多。故此,她的身体才会这么“不知羞耻”地弃救命恩人,而投入他的怀抱吧!
阿门,这是动物本能啦!
当她略一抬眼,四殿下冷睿的目光,轻轻划过眼眉,不禁吓得她猛地一缩,脸儿转向埋进了小少年的怀中。
“殿下,你这怎么使得。还是让彭将军带公主吧!”
有无搞错,大主子都没吆喝了,这小奴才叫什么。
“以同,公主乃金贵之躯,而且她刚一入我国境就遭匪类惊扰,已经是我湘南国失了礼数。你休要多言。”
“可是……”
四殿下的声音突然响起,“奉远,随我回宫。其他人留下善后。”
“是。”
他率先策马而出,侧身的一瞬,她似乎看见他唇角微勾,一马当先,傲睨之姿,令人摒息。
身后的六殿下似乎很高兴,一夹马肚追了上去,一路上与四殿下说长道短。
她死而复生,又突遇杀戳,还奋力逃生了一把。这六岁公主的身体,早不堪负荷,一直靠着她爱朵朵的精神力硬撑着。这会没了威胁,没过多时,就歪在六殿下怀中,昏睡了过去。
与六弟漫谈时,月儿般的眼,划过那舒心展眉的绝色小脸,幽若清华的流光,悄悄深没于浓夜淡蔼之中
“六殿下,您可回来了。娘娘昨夜一直担心您,丑时才睡下呢!”
“嗯!昨儿个是我太性急了,明天我会跟娘娘请罪问安。”
“那这乌孜国公主,就让邀悦来服伺。您也累了,早歇着便是。”
“好。”
他伸手,邀悦抱过女娃,衣袖却给扯住了。这一动,本来睡得不安稳的小人儿,醒了来。大眼一对上陌生的人,陡地一闪,扯住衣袖的手霍然收紧。
“啊……呃……”
爱朵朵疑惑地看向六殿下,张口发不出声,心底一阵郁闷,之前被风沙刺痛的眼,突然红了起来,转瞬间,盈盈水光,便似要坠下楚楚帘眶。
俊秀轻摺的眉,缓缓舒展,若柳叶澹波,兰花瓣儿似的唇染上柔暖的笑,伸出手,又将她抱了回来。
轻声哄着,“子霏乖,不怕不怕,邀悦姐姐带你去梳洗,好好睡一觉。明天,梓炀哥哥再来看你,好吗?”
原来,他叫梓炀。这名儿不错。
爱朵朵又看看邀悦,一个十五、六岁丫头,梳着柠檬髻,一身鹅黄羽纱飘带迤地长裙,冲她疏淡一笑,很是有礼,瞧那圆润雅丽的模样,不像尖酸刻薄之人。
“嗯!”勉强,答应了吧!
邀悦终于顺利接了手,不过爱朵朵仍没放开梓炀。也不管合不合这古代的礼教,拉起他的手,小手指勾起对方的小手指,摇了摇,认真地看着他。
说话算话,食言的家伙,全家死光光!
梓炀先是一愣,后从爱朵朵认真严肃的眼光中,明白了七八分。
一朵明阳般的暖笑,绽开在那粉泽珠光的唇边,他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小脸,“嗯。梓炀哥哥说话算话,绝不食言。小子霏要乖乖听邀悦姐姐的话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