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就是她们在书院里看到的事了。
还有部分没看到的由东方修转叙。
“那丫头居然跳起就往皇太子身上冲,众人拉她不及,皇太子被撞个正着,太子一把将她甩出,用了十成十的力道,原道是她藏的钗居然扎进太子腰窝……”
难怪,当日离去时的那一声尖叫,正是紫璧被太子打出人墙。那一刺,必是用尽生力,莫怪乎太子气得要至她于死地。
他们的道听途说,或者这方亲眼所见,多少都存了些漏处。
但湘南帝一听说此事,盛怒尤剧,狠狠批了太子一番,要其在家中面壁思过,抄写祖宗家法一百遍。太子屈怒反驳,说负责皇家安全的禁卫军士失职怠工,才害宫婢起乱,伤了皇亲血脉。一番追究下来,东方修率先站了出来,说当时自己在场督护不周,才让贱婢伤了太子金躯,自革官职。但四殿下梓祯做保,一力担起失职之责,一同跪求责罚。
结果,就是现在这番模样。
适才,众妃嫔坐席嚼舌飘来的嘘语,才知道太子殿下那腰窝子伤得可不轻,似乎落下重疾,连日身也起不来,所以才没来参加这场夜宴。
这叫什么?
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些都是听来的,也没多少是实见。其中真由,还不道如何悲惨黑暗。
只不过……她瞧皇后瞥兰贵妃这家子的眼神儿,比起现刮的北风还冷****。
“子霏,这橘子汁少喝点儿。多喝些热汤。”手上的杯子被鸡婆炀换走,送上一盅热呼呼的参汤,嗯,仍是祈山甜参汤。
抬眼瞄去上座,梓祯刚受完一位大臣敬酒,淡淡瞥来一眼,若有所意地笑了笑,朝她这方点点杯子。
她心头一怔,刚想说这家伙过于得意,居然胡乱抛电眼了吧!
身后立即暴起一串激动的低叫,那里坐的都是四品以上的命妇、郡主和宗亲闺秀们。
“哇哇,四殿下对我笑,四殿下在对我笑耶!”
“去你的,四殿下那是在对我笑……”
“哼,两朵红芍花也配?!”
“你清高什么啊你!四殿下眼一扫过来,你刚才可挤得比谁都靠前!”
“得了吧,四殿下心高气傲,非天姿国色,钟灵毓秀之人,是配不上的。”
“唱什么高调。谁不知道你也猛托关系,打听着谨麒王妃的宝座?”
“四殿下真的好俊啊……”
子霏猛地叩下头,用力吞下喉头的那口甜汤。感叹,不管什么世界,花痴都能茁壮成长啊!
可恶,为什么她的脸那么烫,多半是刚才那橘子汁喝多了,上火。
“来来来,梓炀,咱哥俩喝一杯。”一声粗鲁的叫唤,从头顶炸响。
子霏不得不抬头,给予滚龙球一个得体的微笑晗首。哪知滚龙球咋见子霏,圆球似的铜眸暴出惊艳之光,趋身就要往前靠。
“三哥,您小心脚下。”
“不防不防,”巨臂一挥,身高七尺的滚龙球直接撞了上来。“啧啧啧,许久不见小子霏已经长得这般……呵呵呵,美啊!不愧是乌孜国的第一美人。来来来,陪哥哥喝一杯。”
说话间,一只肥厚油掌探了过来。
梓炀及时伸手挡开了那只咸猪手,主动碰上了滚龙球的杯子。同时向身旁的人使了眼色,几个绯衣大臣举杯围上来敬酒,将之揽回了位置。滚龙球坐回位,仍是恋恋不舍地直往她这里瞄。
该死的,今天大宴,不得不盛装出席。纵使她挑的朝服最素淡无奇,所着钗饰最简单雅致,这张过于精致的脸蛋,已经引来无数妒嫉的目光。
因为,她身旁呵护倍至的六殿下梓炀,也是一等一的翩翩佳公子。
庭下的表演将近尾声,司仪官终于报出了书院的节目。
只听一串金铃儿脆鸣,仿若天鹰落尘,从四处环绕而来。
众人便是眼前一亮,即见一个个粉雕玉琢似的玉娃娃,活丽丽地窜了上来,红袄红裙红绣靴,手脚项都环着金闪闪的铃儿,红艳艳的缎带飞远流长。
其中,尤以领头的秋婕最为醒目,翻岁她即满十三,可以不用到国子监习文,只需在府中学习新娘课程,直至十六岁及笄,这三年若寻得好夫家,就可以出嫁了。
“国子监祝兴歌舞《采玲珑》。”
玉娃娃们在秋婕的带领下,朝湘南帝盈盈一拜,即跑到广庭上,早已经搭建好的舞台。
随着钟磬弦琴响起,一段极富民间特色的踩铃舞开始了。
整齐划一的动作,不断变幻的舞阵,盈胸亮耳的阵阵铃声,配上一张张巧笑倩兮的玉颜儿,轻软柔韧的身姿在场上旋转跳跃,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红杜娟,热腾腾地灼亮了人眼。
转看湘南帝连连点头,状甚欣慰,应是对此相当满意的了。
正在此时,彭奇之唤子霏入偏殿准备,梓炀自然随她离席。
梓祯也起身,在湘南帝耳边暗语了几句,湘南帝点点头,他立即追上了梓炀。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不言而喻。
今晚的好戏,即将开锣。
兰贵妃垂眸轻轻抿了口香汤,随住了湘南帝夹来的一颗八宝丸子,含笑谢恩后,忽一抬眸,紧瞥见皇后掷来的眼光,妒愤冷森。也权做未见,优雅地,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丸子。
踩铃舞在一片掌声赞叹声中谢幕,红艳艳的丫头们被唤上殿台受赏,一个个喜不自胜,兴奋地交头结耳。
“哼,本郡主就不信,他们那群木头脑袋能编出什么了不起的节目。”秋婕尤其自傲。
“瞧皇上的口气,他定是最喜欢我们表演的节目。”
“还是郡主明智,跟皇上的主事太监打探到皇上的喜好。”
“对啊对啊,郡主,咱们一定稳赢。”
司仪太监宣道,“国子监祝兴歌舞《男儿当自强》。”
梓祯正好回坐,湘南帝笑问道,“祯儿,小子们这节目的名字,凡是冲着丫头们来的啊?”
梓祯淡然一笑,“父皇,节目的趣味特色便在于此。待父皇看过便知。”
湘南帝大笑出声,接过了兰贵妃递来的香汤。
一旁,一直插不上话的皇后终是忍不住开口道,“皇上,您尝尝这金玉满堂,是厨子们新琢磨出来的,味道是您最爱的怪味儿。”
湘南帝上扬的嘴角,忽地垂了下来。
“金玉满堂?!”皇帝瞥了一眼,哼声道,“被你那宝贝儿子一搅和,金玉满堂,也变作一潭乌水了。”
皇后的笑脸顿时难堪地凝住,身子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微张的口挤不出半句话。
突然一计重重的铜锣声,熄了左右嘘声嗡语。
广庭上,高台撤尽,竖立起两座丈高的鼓架,敲鼓人赤膊挥槌,由轻及重,由慢及快地击打红皮大鼓。
鼓声隆隆,被同等高的红漆宫墙弹回的音波,将那声音放大了数倍。
轰鸣声震荡四野,仿若硝烟滚滚、战鼓齐鸣的铁血杀场,煌煌气势纷至沓来。
宾座上的朝臣多属未曾血战沙场的儒臣,初见这般阵仗,莫不噤声探脑,被其撼天气势震得正襟危坐,再不敢交耳稍动。
与此同时,一群小子从四方涌上广庭,列为方阵,摆起拳脚,大吼一声,开唱。
“傲气面对万重浪热血像那红日光胆似铁打骨如精钢胸襟百千丈眼光万里长我发奋图强做好汉做个好汉子每天要自强热血男儿汉比太阳更光……”
由于人小气势不足,再如何鼓力喝唱,童声奶气的音调仍失了歌曲那气吞山河的架势。
座上嘉宾似再也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比比皆是。
主座上的湘南帝,忽地一拍锦凳,大笑出声,乃是今晚最畅快无忌的一次。
“祯儿,你……你们排的就是这等奇趣?”说话间,皇帝笑得凤目盈光,声音微微发颤,明显仍压抑着笑意。
梓祯淡淡望了一眼,台下那群认真表演,一身禁卫军每日操练必武的拳法,被他们舞得同样虎虎生威。
只是……
他们一个个全穿着故意充满气的宽大皮衣,皮衣形象是赤膊的汉子,圆滚滚的身材,圆滚滚的象腿,穿在一个个娇小娃儿身上,却用着最严肃认真的表情,舞着最正式的拳法,怎么看,怎么怪异,怎么滑稽,怎么可笑至极。
“父皇,今时能开怀一笑,儿臣的这等奇趣安排,也算达到目的了。”
湘南帝面色一正,凤扬的深邃眸子,深深看了梓祯一眼。
梓祯又道,“不过,这奇趣儿仅是开场。请父皇耐心看下去,必有惊喜。”
湘南帝微微晗首,点点头,转头继续观看表演,缓去笑意的脸上,又恢复如常的凛然清贵。
而其他人笑着笑着,却再也笑不下去了。
只见涨气的小子们团围成圈,一声大喝,竟然将一人高高抛起,那人在空中做出游龙摆尾之势,连续两个全周翻,顺利落回地面已经结好的莲花阵。
“馨语,好样儿的。”
作为队长的子霏,对成功完成表演、顺利落回组织的齐馨语,偷偷比举了举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