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梓祯亦满二十五。
若非索绮儿年初托出了喜脉,怕是皇后又会穷追猛打,塞女人给梓祯。
那年选秀大典,让她绘像的三个秀女的命运各自不同。
一名中选被封了美人,一名任为御书院常侍女官。
皇后便说梓祯府中内眷虚薄,至今仍无子裔,之前派御医为索绮儿调理身子,又赐了诸多养品也未见效。便想将那名兵部待郎之女指给梓祯做侧妃。
结果,皇后的话被湘南帝给驳回,将那女子指给了三皇子,说三皇子刚死了正妃,她这做皇后的不能偏心老想着给四皇子送女人。
谁料那女子竟然逃婚,传言说是惧怕三皇子可怕的球体身材。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给梓祯送女人的事,又不了了之。
她一直奇怪,为什么皇后老爱给梓祯送女人呢?
连兰贵妃都不过问自己儿子的家务事。
晓桐住的院落,位于王府最冷僻的东厢,其中布置却很雅质活丽,基本承袭了晓桐明朗的性子。
但是,如今的晓桐已非当年那般。
子霏拿出冥想了几天的曲子,给晓桐唱了一遍。
“真好听啊!子霏每次来,都能带来惊喜。”晓桐笑着,接过曲谱,淡淡扫了一眼。
“子霏公主的曲子很特别,妾身从来没听过。不知……”
晓桐眉头忽地一皱,截断了索绮儿的话,“皇嫂,您是时候进补了。”
索绮儿微怔,宛然一笑,“五公主提醒得是。瞧我一乐起来,就忘了正事。”
随即起身福过礼,便离开了。
子霏有些奇怪于晓桐态度,看索绮儿走后,回头本想问起,却见晓桐一脸狰色地看着索绮儿。
晓桐发现子霏看来,以笑掩去面上不快,便做无事状地与她谈起曲子的演奏方法。
直到梓祯前来
用完膳,梓祯便要带子霏去书房谈事。
晓桐却不放人,“子霏,什么事情一定要去书房谈啊?都是自己人,你们就在这里谈好了。”
梓祯眸色一沉,未置可否。
子霏心中一异,“晓桐,其实也不是很大的事。”
“既然不大,就在这里谈嘛!我不吵你们就是了。”晓桐又转头央求梓祯,“四哥,难得咱们三人聚聚,别像宫里似的,一点小事还要避着自家人地转宫换殿。”
子霏有些为难地看看梓祯,以眼神询问。
梓祯却是越过她,看了晓桐一眼,牵起一丝宠溺的笑,拂袖坐了下来。
“好。便依你。”
子霏暗自松了口气,一直以来习惯了梓祯好于发号师令,甚少见其宠溺任何女子,与晓桐交往这一年多,从未遇到这等情况。
“子霏,你说吧。”
他一手把玩着大拇指上的玉扳指,那是去年他办了漕帮大案子,为国库增加了三成的收入,湘南帝大喜之下,直接将手上戴了多年的墨玉扳指赏了他。
子霏看看晓桐,她正拔弄着琴弦,琢磨着曲谱。
“是关于皇上南巡的事。”
她刚提了一句,晓桐便讶异地看了过来。
他未抬头,只应了声,“如何?”
“听说,这次行程会经过郴州,是真的吗?”
“是。”
晓桐了然一笑,被子霏瞪了一眼,忙掩脸别了过去。
“可不可以……我想随驾去郴州?”
板指在五指间滚动,吱溜一下套进那如玉的指中。月眸微抬,印上子霏紧张地小脸,一双如鹿般的可怜大眼睛,巴巴地望着他,满满的希望直渗人,饶是再铁石心肠的人,也难于拒绝。
但,她希翼的人是他的六弟梓炀。
“不可以。南巡的名单已由皇上定下,再无多更改。况且,以你的身份,断是不能随驾出巡的。”
刹那间,纷艳吐蕊的香檀花儿,失色萎顿了下去。
晓桐忍不住帮腔,“四哥,你想想办法嘛!子霏已经三年没见六弟一面了。”
梓祯将手收回袖中,起身道,“此事,不是我说了便可算。子霏,梓炀五月便回京,你也不必急于这一时。”
大眼失望地垂下,无力地“哦”了一声。
“我还要进宫议事。你陪晓桐用过晚膳再回宫。”
他又拍拍晓桐讨娇的小脸,嘱咐了几句不可因玩曲而累着云云,转身便离开了。
子霏心底哽得慌,见那渐行渐远的身影,拳头一握,跟晓桐道了声歉,急急追了上去。
“等等,梓祯——”
她边跑边叫,可前方的人仿佛充耳不闻,步覆丝毫没有减慢。直到快出大门,他速度稍减,她撩足了劲儿冲上去,刹车不及,直接撞了上去。
“等……祯……”
她紧揪着桂香满溢的袍服,仰起小脸唤着,却喘不及气儿,句不成字。
他目光一动,却是弯下腰直接将她抱了起来,在一串惊呼声中,跃上彭奇之牵来的马,一甩僵绳,跑离王府。
天,他这是什么意思啊?
马儿发足疾奔,震得子霏五脏六腹一阵翻绞,紧紧巴着身前的人,不敢稍动,声音也被脸庞呼啸而过的冷风吹散。
现在她终于发现,她这副身子居然还会晕马!
不知跑了多久,他终于勒停了马儿,缓缓踱步于一片青葱郁绿的小溪滩。
他抱着她跳下马,一阵天旋地转,她只怕一松手,就要跟大地亲吻。
似乎发现她的不对劲,他俯身抬起她的小脸,“怎么,不舒服?”
她脸色苍白,眉头紧皱,“我……我头昏,谁叫你跑得……那么快?我想……”
未说完,他抱起她飞身到溪边的一块大石上,撩开她裙角,脱掉绣鞋,褪下绢白长袜,握起那小巧如玉的莲足,逮着足心穴,用力一压。
“啊——”
凄厉厉的惨叫,惊彻丛林飞鸟。
子霏眼角挂着泪珠,嗔怨,“你你你……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嘛!疼死了。明天我还要不要走路啊?”
月眸中划过一抹嘻色,“现在,头可还昏着?”
“不昏了,可是人家脚疼。”
他又低身抱起她,“我抱着你,何需用脚。”重新骑上马儿,沿着溪边,缓行慢踱。
子霏不知道这是皇都的哪里,四周皆是青山碧水,翠竹细枝,彩翼鸟雀成双飞过,一派融融春景。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一想到他之前的拒绝,她的口气仍不太好。
他勾唇一笑,“子霏,今年你即满十三,便是大姑娘了。这次生辰,想要什么礼物?”
她仰头睨他一眼,直道,“我想去郴州见梓炀。”
“好。”
咦咦?“你……怎么?”
他低头看着她,戏道,“不过,子霏今年准备送我什么生辰礼物?”
吓!就知道他是有条件的。
“梓祯你想要什么礼物?”如果你不答,我就送你二十五颗糖炒板栗,嗑爆你的狐狸脑袋!
月眸一黯,深深凝着怀中娇嗔柔美的小人儿,一股黛色波涛缱绻而动,俊色的面容忽然被一叶浅影掩去,笼在阴色中的人,忽地迸出一股令人心颤的噬人压力。
她心突地猛跳,刚想别开他蛰人的凝视,下巴却被他紧紧钳住。
“又想逃。”醇厚的声音,撤去一往的闲慢,迫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桂淡的香馨中,隐隐浮动着那不敢让人轻易碰触的欲念。“子霏,你真是不懂么?”
懂什么?!
她不敢问出口,“梓祯,我……肚子饿了。”
刹时,月眸一缩,逼出足以杀死人的冷光。
她小嘴一瘪,一脸委屈。而似乎为了配合她所说非假,肚子适时地发出了两声清脆的空响。
这一瞬间,那俊邪的面容上,也滑下数条黑线。
下一刻,他仰头大笑,那豪迈的笑声,惯彻天地,捍动林野,王者气势一发不可收拾。
她哀怨地垂下头,一边松气,一边腹诽面前人。
“子霏,你真是个小妖精。”长指一勾她的下巴,在她错愕时,他一抖马绳,马儿飞蹄往回跑去。
她一边诅咒,一边不得不紧紧搂着他的腰身,避免自己侧身滑下马肚子。虽然她明明知道,他绝不会让她掉了下去。
这晚,他是抱着她进的掬兰殿。
兰贵妃也给撞了个正着,梓祯却说她贪鲜扭了脚,抱着她直回了屋。
“梓祯,你真的答应让我随驾南巡么?”
“我答应过你的事,几时食言过?”
确实,从来没有过。
暗地里一喜,唇儿仍忍不住弯起。
他一低身,托起她的小脸,在额上印下一吻。
在她有任何表情时,他丢下一句好好休息,片云不沾地离开了。
她抚着额上的余温,怔了许久,直到裁冰来给她梳洗,才回过神。
三月,阳春色,柳絮如飞,莺啼燕南归,绢绮飞天鬓蝶花。
掬兰殿偏角的那间厢房内,一只兴奋的小粉蝶,正忙不迭地上蹿下跳着。
“裁冰,我的紫砚墨宝带上了么?”
“带了,放箱子最上面,方便你取呢!”
“还有,梓炀送我的那对珍珠钗饰装上了么?”
“装好了,用白香囊搁你包袱里了。”
“还有……”
裁冰大叹一声,拉住子霏,“我的小姑奶奶,你行行好,安静一下行不?奴婢不会拉下东西,你这样子叫唤,反倒让人脑子接不上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