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主张没外人的时候,小辈们可以随便些,没必要见神见鬼似的拘谨。话虽这么说,贾府的规矩可大着呢。有长辈在场吃饭,李纨、凤姐等年轻媳妇必要在地下张罗着。凤姐爱热闹,今个儿拉开架势要舒舒服服地看一天戏。老祖宗要一同去,如果换了别人,多会恭敬地答一声"是";或者有人拍老祖宗的马屁,特特地把这当成一种荣耀。凤姐素来口齿便给,此时偏偏有话直说,把自己的小算盘儿自动抖出来。贾母的兴致倒好,不但给凤姐儿放了假,还要邀请薛家母女同去。对老太太来说,当然还是喜欢热情开朗的后辈的,偶尔说说心里话,那么平时的孝顺也就显得并不那么虚伪了。
该说的话不说,容易给人城府深、阴隐的感觉,不会讨人喜欢。所以,表现不要太完美啦!
大人物的小彩头
那贾赦老不识羞,儿孙满眼了还惦记着贾母的大丫头鸳鸯。老太太听了,气得浑身打战,口内只说:"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要来算计!"见王夫人在旁,便发作道:"你们原来都是哄我的!外头孝顺,暗地里盘算我。有好东西也来要,有好人也来要,剩下这个毛丫头儿,见我待他好了,你们自然气不过,弄开了他,好摆弄我!"要不说叫雷霆之怒呢,稀里哗啦炸起来,手下人统统受连累。
老太太发怒,鸳鸯的事儿是导火索,另有一个因由是:我还没老糊涂,你们就开始作耗,好好一个丫头我正使得顺手,竟敢背着我往回要。这次要不给你们些厉害的,以后还不定要生什么事呢?贾赦还不了解鸳鸯的性子就起不良之意那是错了,而刑夫人先去和鸳鸯说,想给老太太来个"女大不中留"更错得离谱。别说鸳鸯寻死觅活地不愿意,就是先说通了再回老太太,老太太还是会大冒三丈无名之火。规矩呢?次序呢?反了天了!
老太太要的就是一个劲儿,发作完了,命人来:"请姨太太你姑娘们来,才高兴说个话儿,怎么又都散了!"为什么?得知鸳鸯这档子事儿之前,"可巧王夫人、薛姨妈、李纨、凤姐、宝钗等姊妹并外头几个执事有头脸的媳妇,都在贾母跟前凑趣儿。"任凭丫头哭闹,儿子、媳妇羞惭,老祖宗全当他们是插曲,刚才唱到哪儿了,接着往下来,哪能听任他们把这纹丝不动的威严给搅和了。
凤姐儿配合默契,马上连说带笑,把心思引到牌上来。贾母听二饼,鸳鸯递过暗号,凤姐儿故意踌躇半晌才把这牌发出来,又作势要往回拿。贾母笑的掷下牌来,说:"你敢拿回去!谁叫你错的不成?"凤姐道:"可是我要算一算命。这是自己发的,也怨不得人了。"贾母笑道:"可是你自己打着你那嘴,问着你自己才是。"又向薛姨妈笑道:"我不是小气爱赢钱,道是个彩头儿。"凤姐儿接着再插科打诨一番,贾母笑的手里的牌撒了一桌子,推着鸳鸯,叫:"快撕他的嘴!"
别小看了这几吊钱的小彩头儿。如果凤姐不知趣,实打实地与老祖宗斗牌,老太太气儿本不顺,牌再打得憋闷,这股火如何能消?要说在这棋牌消遣中有意给贵人放炮,手法虽俗,收效却往往不错。如果你做得巧,他浑然不觉,心也平气也顺,再见你时也是慈眉善目的,这就是结了暗缘,尽可以再添点儿柴,做大做强了;就算他看出你有意放水也不妨事,人都是吃五谷杂粮长大的,谁没点儿私情?你尊重他的权威,抬他捧他,他难道定要刚正不阿地与你划清界线不成?下面有一则现成的史料--故事里的事说是就是:
有一政客,想在东北谋一个美差,他一个做张作霖顾问的旧友便为之筹划:
"老头子近来很高兴打牌,我们就借某总长家里,请人来吃饭打牌。打牌时你也来,你是打麻将的老手,一定要让老头子赢得满意。"
那政客真不愧是打麻将的能手,张作霖手中的十三张牌,他摸得透透的。知道张在等和了,就拆了搭子给他合满贯。十二圈牌打下来,一结算,那政客输了2000元,张作霖赢了1800元。1800元在张作霖眼里根本算不了什么,可他这次却玩得十分开心得意,自然以为牌摸得好,运气也好!那政客开了支票,付了赌款,匆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