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刚的想法是在关心她吗?他担心她被众人误解,担心她会受到伤害……可是,他为什么要担心她?她不过是父皇强塞给自己的太子妃,他有理由应该担心她吗?
是的,他有理由。因为,她替自己解的蛊毒;因为,她给了自己百毒不侵的药丸;因为,她在生辰的那天替自己摆脱了尴尬的局面……因为,她帮了自己那么多忙,虽然她总说做那些事只是为了她自己,可这些事背后的受益者都是他。
看在她帮了自己那么多次的份上,他就足以有担心她的理由。
只是,他真的是为了这些理由才担心她的吗?或者说,他真的只是因为担心她才排斥琴忧与她见面的吗?
不想被这些问题困扰的他走得匆忙,忘了桌子上吃了一半的饭菜,也忘了同他的心上人道别。他的反应看在众人的眼里,无疑是为了掩藏什么。
欧阳慕音的心蓦地一沉,浮上一丝很不好的预感。
三匹马在街道上飞快地奔驰。
白琴忧看着一马当先的叶慕爵不由得感到奇怪,爵怎么比他这个急于去见知音的人还要着急?
耐和看着不停挥鞭的主子也是诧异不已,这天才黑了一半,真要下起雨来还有一段时间,何况太子府又不会跑掉,主子干嘛急得像有人在后面要追杀他一样?
叶慕爵是很着急,从那扇竹窗合上开始,他的心里就忍不住狂跳,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按照常理来说,天色如何并不会影响到他的心情,可这一回,却总有一股抒发不出的闷气压抑在心底,让他坐立难安,故而他违背了答应慕音要用过晚膳再回府的承诺;故而他现在不要命地策马狂奔,只想立刻回到府中看个究竟。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一记闷雷在头顶悠地炸开,水清浅不自觉地往后看去,接着自嘲地一笑,一片漆黑,回了头又能看得到什么?加上这窗口蒙了好几层厚厚的黑布,甚至连闪电的影子都察觉不到。
小心地拔出插在叶王身上的银针,她边收拾边叮嘱道:“你中蛊已深,这一次施针只能让蛊虫暂时沉睡,时间一久还是会苏醒,到时,你还是得听命于妖妃。所以,我至少还要替你施针四次。以后不要再光明正大地到太子府来接人,这只会引起妖妃的注意。”
“我也知这会引起她的注意,可是,派人暗中去请你过来,你会答应吗?我也是没有办法。不过,我要小德子领你绕远路过来,她就算知道你入了宫,一时半刻应该也也找不到这里。”
雷声越来越大,不多时瓦楞上便传来雨滴敲击的声音,瓢泼大雨终于倾泻而下。
水清浅没有在意他的解释,是是非非,她的心里自有一杆秤。
这位傲月国的国君是有些小聪明,但却没有大智慧。虽然也是隐忍多时,但他的布局显然不够精细,请她入宫这一步棋走得是奇差无比。他是有他的考虑,但是,如果他事先就让王总管把这一切都说出来,不管他们有几分相信,她也完全可以派小狸神不知鬼不觉地入宫打探一下,这样自然少了许多麻烦。而现在,她几乎可以肯定,那位玉夫人一定派了人马守在宫里的某处准备着截击她。
好在,昨日她怕麻烦没有亲自解蛊,正好可以造成韩千叶的错误判断,妖妃那帮人应该很自信别人解不了他们的蛊毒,对这位自认已经掌控在手中的叶王陛下不会痛下杀手。那么,叶慕爵和他的这位父皇就还有机会当面把一切说清楚。有些话,是不应该由别人传达的。
咦,她怎么有空担心起这件事来了,她应该为即将面临的麻烦心烦不已才是。心头的异样感觉让她有些烦躁,水清浅迅速地将银针弄妥,丢下一句话后转身离开。
“既然王总管是你身边的人,你们自然有一套传递消息的方法,那么多年下来,也没有被妖妃发现,想来十分可靠。以后我要替你施针时,会让王总管通知一声,到时你只需告知时间地点,我自会现身。”
让这位一国之主继续装作受人操控的模样,应该不需要她的提醒,毕竟他还是有些小聪明的。
三匹骏马在太子府的正门前停下,马上下来的是被淋成落汤鸡的三人。事实证明,耐和的估算完全错误,当天黑了一半的时候,距离全黑也就不远了,即使像急惊风一样地赶路,他们还是躲不开大雨的洗礼。
刚下马,叶慕爵就急急地入了府,对那些守门侍卫的行礼一律不予理会。紧随其后的白琴忧与耐和十分默契地对视一眼,对这位太子殿下今日的行为是万分的不解。
眼看着就要到了前院,白琴忧直接转身向着冷院的方向走去,太子妃水兮若被迫迁居冷院的事,整个月城无人不知,她既然担了那个太子妃的身份,自然是暂住冷院。不过,他也有些好奇,以那一位的性子,怎么忍受得了自己住在那样脏乱的地方?
耐和正要跟上他的主子,却见到府里的四位侧妃带着一堆人,浩浩荡荡地过来了,那场面叫一个壮观呐!
四位重点保护动物的周身至少撑了五把伞,五颜六色,五花八门,远远看去就像是一堆人跑来卖伞的。
那四位出场的动静,叶慕爵自然也注意到了,使了个眼色要耐和挡住她们,自己率先入了前院。
可怜的耐和就这么被留在雨里同那四位周旋,连回去换身干衣服都不能。
刚进了前院,撑着把伞的王总管就迎了上来,看样子似乎已在此等候多时。
“老奴见过殿下。”王总管边行礼边把手中的伞移到叶慕爵的头顶。
“有什么事?”叶慕爵看了他一眼,问道。
“早上殿下离开后,宫里派了辆马车过来,将神医水公子接进宫给皇上看诊去了。”
“什么!?”深邃的眼眸立时瞪大,叶慕爵几乎叫出声,“走了多久了?”
虽然早料到会有这桩事,可早不发生晚不发生,偏偏等他不在府邸的时候发生了,这意味着什么?昨日才与清浅分析过的那个内奸,就这么急着要冒出来吗?
“差不多两个时辰了。”王总管老实答道。
两个时辰?难道说,那辆在千音楼前看到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是苍龙?老天,他还以为是妖妃的哪个亲戚又入宫了呢!
“对了,殿下,公子要老奴代为转告,说昨日谈论的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王总管尽职地把话带到,丝毫不知是在把自己的真实身份往明面上推。
“什么?”这句话让叶慕爵陷入了沉默,昨日谈论的那个人?昨日苍龙有与他谈论什么人吗?一转念想到了苍龙喝闷酒的原因,恩,他们是谈到了一个人,可这与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有什么关系?这近在眼前的不就是这位王总管,他什么时候成为过苍龙与他的话题?
还是说,这位王总管有什么问题,而苍龙是在提醒他?问题?奸细?难道说……这么一想,叶慕爵打量王总管的眼神变得充满疑问。暗自思索一番,几乎可以肯定,王总管就是那个奸细,只是苍龙为什么要加上“昨日”二字?
不过,若说到昨日,他倒是与清浅谈论过关于奸细的事……糟糕!
心里猛跳几下,难道说,是清浅代替苍龙入的宫?这个想法犹如一只手掌,瞬间紧箍住他的脖颈,直逼得他要透不过气来。来不及处置这位自个儿跑到他眼前的奸细,更没理会王总管递给他的伞,叶慕爵急速地往苍龙所居住的院子赶去。
小狸看着那位依旧醉死在床上的男人,嘴里不满地咕哝:
“都是你啦,要不是为了照看你,我就能跟着清儿姐姐到宫里去看热闹了!真是的,错过了多好的机会啊?”
这位小狐仙在抱怨的同时,显然忘了自己不久前才说过“以后想看好戏还是要掂量着”这番话。
房门突然被人撞开,小狸诧异地回头张望,就看到那位太子殿下一身湿漉漉地出现在了门口,满脸的焦急之色,他的眼神在看到床上的苍龙时悠地转暗,接着没有任何停留就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莫名其妙,人类真是难懂!”小狸继续她的碎碎念。
前院外,耐和继续同那四位卖伞的周旋。
“耐和侍卫,你再得表哥的宠也只不过是个侍卫,别妄想着爬到我们这些主子的头上!”春侧妃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这个该死的耐和,总是挡着她们找表哥!
他得殿下的宠?这话听起来怎么说得他像个宦官似的?耐和心底一阵恶寒,再看看这四位卖伞的,她们算是主子吗?这个身份,恐怕有待商榷。
“耐和侍卫,你知道自己这么长时间来,还只是个侍卫的原因是什么吗?”夏侧妃见他沉默不语,接着上前开第二炮,“其实呢?只要你好好地听话,想要升官发财也不是什么难事,所以啊,你还是快快让开,让我们去见太子爷,到时一定给你美言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