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长了,所有人都当她是祸水,欲除之而后快。她本身重伤在身,弱不禁风而手无缚鸡之力,我又时常需要外出,根本防不胜防。
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遇险,当时的情况危急到就连早已退隐江湖不问世事的师父也有所耳闻。因此当他提出让我将她送回本家时,我居然大松口气。
没有错,远离冷静一段时间,令她安全的同时也好使我得以及时调整好心境。毕竟我这样的身份,根本不适合儿女情长。不管是出于自己一向秉持的骄傲也好,还是自私也好,也许也是种逃避,我不顾她无声的哭闹,无视她眼中的苦苦哀求,便令人强行将她送了回去……
也许话到这你已经猜到了,对,没错,她没有被安全送到本家。
负责送她的那个人,是奸细……
等我收到消息千辛万苦地杀到的时候,正好亲眼目睹衣衫褴褛的她倚着墙角将一把雪白得刺眼的匕首狠狠戳向自己的心脏……
我不知道她到底承受了什么要这样毫不犹豫地结果掉自己那原本就脆弱不堪的生命,等我有意识想到去探寻的时候,那里的所有人所有物,已经全毁了……在我毫无知觉的疯狂之下,付之一炬……
可是没有用,再怎么报仇,都换不回她的一个笑容。我永远记得那天她最后一眼看到我时的那双眼睛,她颤抖将那枚沾了血的,虽然不明来历却自醒后就从不离身的红玉塞进我手里时的表情……还是那样一如既往的开心,只有开心,每次见到我时,那么干净简单的开心。
那一刻我几乎以为自己的心脏被人挖出来狠狠地撕裂了……我第一次见到她时,那么艰难的环境下她都没有放弃求生……
是我毁了她,可我却再也舍不得她离开。所以最后,我依照师父从上古书籍中查阅到的方法,将她整个人连带着最后一口气封印进这具用千年玄冰打造的冰棺内。
在这个冰棺乃至整个玄冰洞内,时间是静止的,她的生命也不例外。我随时都可以来看她,陪她说话,逗她开心。
她听得到的,我知道。她只不过是睡着了而已,等有朝一日我寻到了上古所记载的不死术,她就能醒来,一如当初那般,甜甜地对我笑。”
这个不算太长还有点小俗但的确不失感动的故事到此告一段落,巫桑也随之转身,一瞬不瞬地静静望向程苒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你……”舔舔有些干燥了的唇瓣,程苒儿略感寒冷地微颤了颤,发音很是艰涩:“你这么干脆地将前因后果毫无保留地一脉倒给我,不会是以为不死术在我手上吧?”
其实真正想说的是……他嘴里的那个她真的是魅影吗?
就算真的摔坏了脑子,至于前后个性差这么多么?真的好……
不过这种时候,同情心还是比疑心更占上风一点,到底是女人嘛。所以还是直接挑他想要的重点单刀直入,会显得比较人道一点,阿门。
“长圣女手上没有死人。”巫桑略顿了顿,同样没绕圈子。
“喂,你不会打从我们第一次在禁宫见面时就打我主意了?”程苒儿翻了白眼,有些无奈。
“嗯。只是那时不知道你们以前认识,所以本来还想做点铺垫的。”
MD!还真是无所畏惧的坦白啊。
程苒儿抽搐了几下嘴角,想想还是决定先说实话:“这世上真没有不死术,那只是讹传。”
人们不是常说么,如果你总是期待最坏的,那你永远不会失望。
有关正版上古书籍里的医药记载程苒儿在南宫辰那里看了不少,从未见过不死术的相关记录。甚至更早前在乙真那,她也是闻所未闻,所以这不死术,十有八九是后人传抄传说时添油加醋虚构上去的。
所以这种没有把握的希望她是绝对不会给的,一旦给了,想再收回就难了。
“不过,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没有咽,就不算死人。只要不是死人,也许就有醒的可能。”
最后一句话犹如甘霖,让巫桑眼中那抹迅速黯淡下来的光芒又再次神速起死回生。
当程苒儿与巫桑达成一切共识回到宝福宫已是第二天清晨的事了。
原本想着等慕容子浩下完早朝后去礼节性地请个安知会声,也算是尊重尊重他这个名义上的夫君,不想这刚梳妆打扮完呢,人都还没来得及喝口水歇歇腿,就莫名其妙地被一群子太监嬷嬷明哄暗胁、不分青红皂白的就给整到宁心宫去了。
程苒儿心里那叫一个窝火,诶我说你们就不能好好说说话?请个人就正常请呗,搞得跟土匪抢媳妇儿的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不过考虑到让慕容子浩太难做人最后吃亏的指不定还是自己,程苒儿在心里默默怨叹几句,又抬头瞟了眼头顶那偌大的“宁心”俩烫金大字,终是轻叹口气,装乖地顺着嬷嬷们的推搡赴“鸿门宴”去了。
话说这宁心宫住着的主儿也是位太后,当然不是之前混着面孔挺熟的那佛爷,人是已崩尤熙帝的大老婆,前皇后萧氏来着。不过因为老太后命长,尤熙帝走时哭得死去活来的愣还是没断气,现还搁萱慈宫里成天念经拜佛的隐世等咽气呢。新太后怎么说也不好意思让婆婆腾地儿给她不是,所以慕容子浩这都登基一年多了,她也照样在宁心宫里呆着没挪,顺茬儿原太子妃住的灵鸢也就当成新后宫原地住下了。总之,一切皆未变,除了人,除了那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名号。
物是人非。
这厢程苒儿不明所以地跪在宁心宫大殿里闲着没事发发慌地感慨着感慨着,一晃一上午就这么过去了。等她意识到不对劲儿时,整个人已经连站起来喊喊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大殿里装潢奢华,富丽堂皇,却空荡荡的没一丝温度,与萱慈宫里暖人而慈意尚存的风格色调很不相同。冰冷、孤傲、美丽、不可一世,所有华贵的设计与价值连城的摆设放佛通通都在不约而同地诉说着统一主题的品味。
这种让人一看便自脚底心升起的一股子肃立、冷然,很自然而然的就容易对这屋子主人产生一种疏离的畏惧。
对这位新太后的印象向来不够深刻,似乎从未有过正面的接触,从而也不太了解她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又或者更确切地说,从未想过将来有一天会需要与这样一个人打上交道。端庄,娴静,话少,正统,便是程苒儿对她,慕容子浩的亲生母亲,前国母的全部概念。
对于她会找上自己这点,程苒儿丝毫不感到意外。早晚的事儿,只是没想到会这样触不及防。料着这一上午的下马威,估摸着是哪个奴才多嘴泄了密,然后太后对于自己儿子先斩后奏的“金屋藏娇”行为彻底震怒了。
前途堪忧啊前途堪忧,恐怕就算称不上凶多吉少,至少冲突也是免不了的了……
轻叹口气,程苒儿挪挪酸胀到麻木了的膝盖,待靠近一红木椅边时便直接伸手,借着力站起身来然后大咧咧地就自顾自坐上了。……不管咋说,趁这会子四周没人赶紧儿的得保存保存体力,待会儿还指不定是嘛样的狂风骤雨呢。
呃,说到没人……程苒儿一边捶着自己可怜滴小膝盖一边环顾了一圈空旷的大殿,心生茫然……话说自己刚呆这傻跪的时候不是还有俩看着挺闷骚的嬷嬷在旁监视着么,哪去啦?不会是跑去吃午饭了吧?
啧啧,丫真没良心……咱再怎么小三儿再怎么见光死,好歹也是授了印名正言顺的宝妃娘娘一枚吧(虽然不怎么稀罕),咋能不给饭吃捏?饿死了谁负责啊!NND,这后宫里的五十岁上下的雌性动物果然都不怎么是个东西!嗯,还珠格格里的容嬷嬷和刚才那俩就N典型!
“宝妃娘娘,太后还没吩咐您能起来呢。”老油条的阴阳怪调。
正腹诽着自娱自乐得欢的程苒儿冷不防地被这么一惊吓,差点从椅子上一屁股滑下去。好容易保持住平衡,程苒儿眯了眼朝不知何时半开了的大门望去,一老嬷嬷正单手叉腰站刺眼的光影里面无表情地瞪着自己。
MD!走路没个声儿,当你是猫呢。
程苒儿冷冷一笑,索性脚猛一跺快速起身在嬷嬷前站定,顿了一下,然后柔声开口,不卑不亢:“嬷嬷,恕我直言,陛下每日申时必宣我上御书房切磋棋艺以作放松,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若再耽搁下去,到时陛下怪罪下来谁也担当不起。”
嬷嬷稍有诧异,似疑似防地拿一双又细又长的拙眼狠狠地在程苒儿薄纱蒙面的脸上来来去去地扫视个没完,半天没憋出个屁来。
我忍!
不爽归不爽,程苒儿还是耐着性子又补充了句:“若不信您大可找总管求证去,反正陛下与太后娘娘失和已久我是不在乎多上一笔的,大不了……还拿奴才们出出气,怎么着也算不到我宝妃头上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