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代言情何处再有终南山
765600000011

第11章 4

清晨4点,他们走出桂林站。

赵真颜这才老实交代:“如果你买票去别的地方,比如北京上海什么的,即使你威胁我,我也不会去的。”

她不等他问,喝了一口凉飕飕的风,心情很好的说:“因为我好像记得妈妈出差,带我来过桂林。”

这人总是这样,即使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也绝对不说。她把所有的过错和责任都推给你,把所有台阶和借口留给自己。就像捡火花,明明是她的事,最后挨打的却是颜昇。

他们坐上清晨第一班公交车到了象鼻山。

17块钱的硬座车票。

5角钱的公交车费。

5角钱的米粉,附带任君挑选的各式酸菜酱菜腌菜。

10块钱的门票。

再乘以2,就是他们现在所有的花销。

颜昇很高兴:“看起来500块可以花很长时间!”

他对钱没有多少概念,对物质的要求也不高,身上没有太多骄纵的痕迹,即使在当时坐井观天的情况下看来,他爸好歹也算个“大官”。

后来,赵真颜倒是不幸认识了所谓的“高干子弟”,真正的高干子弟。那人对她说,谁谁谁(某要员)的四姨太如何如何,我买了7块江诗丹顿没办法女人太烦了……

她就想起颜昇满足的笑容,和他的话——“500块可以花很长时间”。

没有金钱的确痛苦,但是最美好的记忆,往往镌刻在并不富裕的时光里。世界就是如此公平。

他们坐上游漓江的船。

船票里包含了一顿免费的午饭。

赵真颜对着盒饭说:“我好像记得船上也有单独卖的饭,带螃蟹或者小鱼虾的饭,10块钱一份。”

服务员回过头来说:“10块你卖给我好不好?20!要不要?要就拿去。”

颜昇立刻递过两张10元,把那份饭接了过来,温和地对赵真颜说:“让你重温一下吧!”

“那你呢?你不要?”

“我吃不要钱的就好。”颜昇已经把饭粒扒进嘴里。

在去七星岩的路上,有一辆挂着“桂林——阳朔”牌子的长途车停在路边,赵真颜迷糊着说:“我好像还跟我妈去阳朔考察过。”颜昇对阳朔完全没有概念。那时人们都还只知道桂林、大理,不知道阳朔和丽江。已经开始有背包客和外国人进驻,但是酒吧、艳遇……都还是好几年之后的事。

颜昇求仁得仁,对赵真颜就是指哪打哪,他们跳上了开往阳朔的车。

彼时的阳朔,真的是无限美好。那一季的水稻还没收割,路边是金灿灿的稻浪。小山平地而起,看似寻常却奇崛。

赵真颜把今天要回家忘得一干二净,她带着和妈妈在一起的点滴回忆,和颜昇在一起玩得不亦乐乎。排档只有几家,他们随便挑了一家,菜式却相当可口。本来也是,桂林和他们的家乡虽然不是一个省份,但是却相隔不远。辣椒和盐那是绝对不含糊,吃起来酣畅淋漓。

赵真颜摸着胀鼓鼓的肚子,伸了一个懒腰。

颜昇付着钱问老板:“你这缺不缺干活的人,我给你打工好不好。”

“你别说,暑假了,客人多一些,我还真缺人手。”老板欣然同意。

“真的啊?”

“当然,你给我打短工,我包吃包住,一个月给你300好不好?”老板认真起来。

“这么少?那长期干呢?”颜昇对这个身价不满意。

赵真颜隐隐觉得不妥,他不会是认真的吧?

在她疑惑之间,他已经借来了老板的自行车,一只脚蹬在踏板上,一只脚撑着地面,回头朝她一笑:“上车!”

赵真颜撇着嘴,摆摆手:“你不会。”

“我骗你的,其实我会。”颜昇态度严谨,赵真颜也就半信半疑地坐上了后座。

他一蹬地,车歪了两下,果然平稳地载着他们进发了。

“那你还不肯送我回家,你也太小气了。”赵真颜不敢拉着他,只能紧紧地攥住车座的弹簧部位。

“当时不会,后来不兴我自己学啊!”颜昇的声音顺着风透过他的胸膛传过来。他当然不会说,为了偷偷学会骑自行车,他顶着王玟霞好奇的目光,连摔几跤的经历。

赵真颜忽然很想靠在他的背上,靠着应该很舒服,可是她也就这么一想,不敢造次。换作是袁阳,她也许真的就靠过去了。

他们在稻田中间的小路上歪歪扭扭地行进,遇龙河就在身边。

风烟匝地,澄江如练。

两个人说了好多话,事后又都想不起到底说了什么。

天快要黑了,赵真颜站在河沿边,发自内心地说:“遇龙河比漓江要好看。”

颜昇催促她:“要回去还车了,明天再来看吧。”

赵真颜猛然反应过来:“明天?明天坚决要回家了!”

“好,坚决把你送回去。”颜昇不停地用缓兵之计。

15块钱一个床位,两张床是30块。

那时候不是非要一次定一个房间的。你可以要一个床位,当然你醒来后对面床睡着谁,你也就甭管了。

颜昇要了一个两张床的房间。赵真颜心无杂念的时候,就算不上一个别扭的人。她十分信任颜昇,他再固执,也不会上演强迫的戏份,这点起码的道德他还有。

因此她去冲了凉,抱怨了一下没有换洗的衣服,就一头栽倒在床上。昨夜整夜没睡,今天游山玩水,她的确是累了。颜昇把脸朝向她,静静地看着她眯缝的眼睛和微微张开的嘴,满心欢喜的也睡着了。

半夜被蚊子咬醒,发现一扇窗的纱窗破了一个洞。他卷了一团纸给堵上,正要躺回去,却听到赵真颜小声的低语。

他以为她醒了,仔细去看却发现是在做梦。她的声音含糊而委屈:“妈……妈妈……”

感情略微迟钝的他原来一直没有太在意赵真颜的单亲身份。她每天乐呵呵的,却在梦里哭着喊妈妈。他心里有些不忍。原来每个男生都有扶弱情结,他第一次对她动恻隐之心,是在她逃离他家的时候,今天这是第二次。

他走到她的床边,给她把蹬掉的毯子盖好,然后慢慢地贴着她躺下,抓住她在乱挥的手,自言自语:“你好好睡吧。”

赵真颜仿佛吃了定心丸一样,真的安静下来。

他轻轻抱着她,这是他生平头一次抱一个女孩。

本是善意的举动,终究敌不过生理上的反应。他觉得喉咙有些干,下身开始有变化,胀得难受。他在心里咒骂了一通自己,只好往后退了一些,挨着床沿躺着,只差没掉下去

纱窗当然挡不住月光。

清辉擦亮他年轻的眼睛。

虽然极累极累,他竟然舍不得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