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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将来她爱的人,会视她为珍宝

过了片刻,谢俊有意说:“阿妙这几天吃饭不香了。”

“没留意,病了吗?”

“大概,是心情不好。”

“哦?刚才她把衣服拿过来,我觉得她还挺高兴的嘛!”

“阿昇,在你来之前,她可没有帮我们洗过衣服。” 谢俊第一次目睹陈抒妙小姐一身隆重的羌女打扮,蹲在地上哼着歌洗衣服,简直大吃一惊。那时抒妙还笑嘻嘻地说:“‘谢大师’,你找了一个好奇怪的人来啊!”“怎么?”“一,他居然把Moschino和Baleno搭配在一起穿。二,他把Baleno穿的像Moschino一样。三,最要命的是他既不认识Moschino,也不认识Baleno。还问我,Baleno难道不是国际名牌吗?”

谢俊把这场对话告诉颜昇。

“没有那么复杂,衣服都是我妈妈和我太太买的,偶尔也有在单位连着加班好几天,托同事随便买来换的,所以弄不清楚。”颜昇说“我太太”的时候,稍微犹豫了一下,因为杜衡一直在催促他回去办离婚,他不知道这样称呼她是否合适。不过的的确确,他从小到大,都很少自己买衣服,他只讲究穿着的干净而已。

谢俊那么聪明,已知道颜昇的立场,心里有些替阿妙惋惜。

颜昇捡起身边的小石头,一块块丢进脚下的奔涌不息的岷江里,感慨地说:“从我们这里看下去,新寨子在山垭口那,好像是重新从地里长出来一样。真好。”

第二年,谢俊带着陈抒妙来参加一个两岸论坛,颜昇坚持要亲自去机场接他们。

在出口处,颜昇狠狠地抱了一下谢俊,又主动接过抒妙的行李。谢俊对他说:“刚才等行李的时候,我觉得旁边站的人仿佛是赵小姐。可我们只见过一次,不敢造次认人……”

他惊慌地朝刚才谢俊出来的方向回看过去——

十来米开外的行李转盘边,站的可不就是赵真颜。

还有一个小女孩,像树袋熊一样挂在她脖子上,而她正弯着腰,似乎在哄那个小不点。那个小不点才到她膝盖上面一点点高,跟她一样穿着格子衬衣和牛仔裤,就像一个缩小版的她。

他看着她们终于等到了行李——一大一小两只Samsonite企鹅书包。“小赵真颜”执意要自己背小企鹅包,赵真颜笑容满面地替小女孩打扮妥当,牵起小手,耐心地跟着她一扭一扭的步子,走到出口处,走过他们身边。

她竟然没有看见他。

她竟然,从他的身边经过,却没有看见他。

颜昇回过神来,急促地在她们身后喊道:“赵真颜。”

一大一小两个人同时回过头来。

赵真颜很诧异的样子,不过反应尚快,先与谢俊打招呼,又和陈抒妙寒暄两句,然后俯身,对“小赵真颜”说:“跟叔叔阿姨,还有伯伯,打个招呼。”

进行完这一切,赵真颜才把目光转向颜昇,笑着说:“好久没见了。”

那笑容,像清泉石上流。

颜昇有点怕看她的笑容,似乎那是一触就散的梦境。他蹲下来,很认真地看着那个“小赵真颜”。

她有一双乌亮乌亮的眼睛,澄澈地仿佛可以倒映出整个世界。由于剪了一个童花头的缘故,齐密的刘海被汗水贴伏在额头上。

他伸手理一理她的刘海,抬头对赵真颜说:“你女儿?”话一出口,才觉得心里生疼生疼。同时间,他也猛然发觉,这是第二次,他帮“女孩子”捋头发。

第一次,还是好多年前了,那时他看着赵真颜与袁阳越走越近,急的鱼游沸鼎,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偏偏她又作毫不知情状,安安静静站着,任风把发丝吹到脸颊上,看的他痒痒的,于是帮她把头发捋到耳后,然后“大逆不道”地吻了她。

从开始到现在,过去了多少年,走了多少路,无数次靠近又背离,终于各自走进了婚姻。如今她终于牵着孩子的手,教孩子喊他“伯伯”。其实她弄错了,按辈份来算,她的孩子应该喊他“表哥”。多么可笑的称呼,表哥。

在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听见她在揶揄他:“难道是我拐来的?”还不忘提醒身边的小人儿,“叫伯伯啊。”

“小赵真颜”一张嘴,细脆的童声叫出的却是:“爸爸。”一颗颗乳牙在牙床上站的整整齐齐,随着这声“爸爸”精彩亮相,还带出了两个小梨涡——她笑得很欢。

其他人,连带颜昇都被吓一跳。

赵真颜立马叩了一下她的脑袋:“这个游戏不好玩,你答应妈妈以后不这样的。”

颜昇当然知道这个“小赵真颜”不可能与自己有关,可他硬是嗅到了坚果外壳被敲碎后那股果仁的芬芳。他打开双臂,对“小赵真颜”说:“来,给我抱一抱。”

赵真颜没有让他得逞,马上打开钱夹拿出一张钞票,指着几步开外的便利店对小人儿说:“帮我个忙好吗?买一瓶果粒橙。记得要对店里的阿姨说谢谢。”

“我可以喝吗?”小人儿大概平时被禁止喝饮料,现在抓紧时机谈条件。见赵真颜点头,高高兴兴地跑走了。

赵真颜支开小人儿后,向三个大人解释:“她平时都放在老家带,见爸爸见的少,所以遇见自己喜欢的叔叔、伯伯,都会乱喊一通‘爸爸’……”

谢俊闻言自嘲道:“看来她不喜欢我,不然,怎么不喊我爸爸?”

抒妙讽刺他:“大师,你该服老了。小朋友一定在想是不是该叫你爷爷?”又客套地与赵真颜攀谈道:“是因为放暑假了,才接她到身边么?”

“嗯,我工作忙,她平时跟外公外婆一起。学校放寒暑假了,我才把她接过来跟我住一段。”

颜昇听着听着,不免有一丝失望,原来“小赵真颜”已经管很多人叫过“爸爸”了。

“等下我送你们回去。”他开口对赵真颜说。

“屈志远会来接我们。你先把谢老师他们送到酒店吧,早点让他们休息。”赵真颜回答地落落大方,又迅速掏出记事本,写下自己的电话,撕下来给谢俊,“您日程紧不紧,有时间我请你们吃饭。”

趁着他们谈话的时候,颜昇走进便利店去找“小赵真颜”。放低了视线,就见她正对着一个大号波板糖流口水,不由笑着说:“想吃就买呗,你现在是小富婆了。你看,手里握着这么多的钱。”

“小赵真颜”难过地摇摇头:“她不让。”

“你这样怕妈妈?”颜昇忍俊不禁,扬起眉毛笑了。

“嗯,妈妈会打手,可疼了。”她边说边缩了一下手,让颜昇感觉她的确被赵真颜严厉苛责过。

他掏钱买了一个橘子味的波板糖,很郑重地递给她:“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谢谢。”她很熟练地撕掉玻璃纸,一边舔,一边含混地展示着她的良好教养。

“吃完刷牙,就不长虫了。”“小赵真颜”牵着颜昇走出来,一边对付着波板糖,一边心虚地安慰对面那个即将发怒的女人。

“小姑奶奶,你还挺会自我安慰的。”赵真颜闻言,又好气又好笑。

小人儿听不懂“安慰”的意思,于是主动坦白,指着颜昇说:“妈妈,是‘爸爸’买的。”

颜昇的手被“小赵真颜”握着,听到这样亲昵的两声称呼,只觉得有河流哗啦啦地从心里流过,把这些年所有的孤单和不甘都冲刷地一干二净。即使,他明明知道这不会是他的孩子。

赵真颜却沉下脸来:“不许乱说。你乱叫,伯伯会生气的。”

“她可能只是口齿不清。”颜昇袒护着小人儿,再一次俯下身,以同样的海拔对小人儿认真地说:“别叫我伯伯了,叫我颜昇。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满——”“小赵真颜”刚刚宏亮地喊出一个音符,就被赵真颜一把抱起。

“蛮晚的了,屈志远已经在停车场等了很久,我们要过去了。”赵真颜及时打断了小人儿的自我介绍,歉疚地和颜昇谢俊他们告辞。

在赵真颜的授意下,小人儿愉悦地和众人说了拜拜,然后尾随着赵真颜走过自动玻璃门。走到室外,赵真颜牵着她一起回身,礼貌地冲他们再次挥手。

刚才,赵真颜很少正眼看颜昇。她要么全神贯注地看着她女儿,要么微笑着和其他两人聊天,对他只是匆匆一瞥。

此刻,隔了一点距离,就不一样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颜昇竟然觉得,她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他的身上,全部。

赵真颜打开车门,抱着满意坐到车的后排。

满意举着波板糖,邀宠一般说:“姑奶奶吃。”刚喊完“姑奶奶”,又马上像犯了错误一样紧张:“我现在喊‘姑奶奶’还是喊‘妈妈’?”

赵真颜用嘴轻轻碰了一下波板糖,做出很满足的样子:“嗯,还是喊姑奶奶吧。”

屈志远在前面开车,听地莫名其妙:“你怎么会让满意喊你妈妈?”

“突发奇想而已。对了,谢谢你大老远来接我们,其实打个车也很方便。”赵真颜回答道。

“那你今天怎么法外开恩,同意满意吃甜食?”屈志远看起来心情很好。

满意抢着回答道:“姑奶奶才不好,是伯伯。”

赵真颜故意避重就轻,一脸委屈地说:“小姑奶奶,我带你玩还不好啊?那下次放假不接你来了。”

满意急了起来,抬起一只脚,作势拱到赵真颜身上。

赵真颜抱起她,只听得屈志远犹在打破砂锅问到底:“伯伯?”

“是颜昇,我碰到他了。”赵真颜轻吐一口气,不得已解释实情。

屈志远恍然大悟,在后视镜里仔细凝视赵真颜,道:“这可是你第一次唆使满意撒谎。那下一次,你要不要征用我当你临时丈夫演给他看?”

“不敢劳您大驾。再说,是因为他身边还有朋友,我不想费事解释一通我、他、晓愚还有满意的关系。让满意叫我妈妈,毕竟比较省事。”

“其实你们——”屈志远本想劝劝她,可见她已经把脸扭向窗外,只能转换话题对满意说:“只此一次,下次不能伙同你姑奶奶撒谎了。”

“你们,很复杂。”满意人小鬼大地回应了一句,“我不懂。”

她那老气横秋的话语和童稚的声音形成了极大的反差,让车里的两个大人一齐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屈志远开始有一茬没一茬地嘱咐:“我联系了机关幼儿园,白天你有别的事,可以把满意领到那去,我都说好了……还有你那个课题经费,我也落实妥当了……”

赵真颜开玩笑说:“屈主任,我欠你那么多,哪天你不会打包找我还吧。”

屈志远骇笑一声:“但愿你良心发现。”

他把车开到到她宿舍楼下,再提着行李一直送她们进门。

“麻烦你了,你回去上班吧。”她顺口说了一句。

“不了,我联系了一个理疗师。不知怎么搞的,最近腰椎总是不舒服。”他咕哝了一句,摸摸满意的头,“等周末了,叔叔带你们去玩。”

“好,拉钩。”满意来者不拒,赶紧寻找“法律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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