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地方啊。
个个都是孤男寡女,很少见到我们这样出双入对的。
我夺过她的酒杯,嚷道:“别喝了,脸红伤肝,脸白伤肾,你又红又白,喝伤了。”
其实我倒不是心疼她喝伤了,是怕她醉死过去,我的钱又不够结账。
出门真是样样都要用钱。
她真的醉了,哭的梨花带雨,这种时候不给点安慰实在有负男人身份。
“你放心,这事我帮你搞定。”我拍着胸脯说。
她一阵摇头:“你搞不定。算了,让那个混蛋走吧。”
我心里暗笑,当然知道她说的混蛋是谁。
“他可不就是混蛋……我有时候口是心非……事与愿违,错——错了,可我往回走的时候,他没有等我,不知道跑——跑哪去了……”
我真服了她了,醉成这样还能不停地说成语,她语文老师今后可以含笑九泉。
这当儿,她又喝了,还开始灌我。不行,我得把那个混蛋找来,不然,没钱结账被揍一顿事小,酒后乱****大。】
回到福建,颜昇便被工作拽进一个忙碌的无底洞。
谢俊说的对,一旦打开了那扇门,就从千万个同质从业者中跳脱出来,俨然成为了一个有名有姓的行业代表人物。即使在休假这段日子,他也接到不少邀约,更别提回到设计院了。一个亚太区域的国际博览会请他设计展馆,时间非常紧,正犹豫的时候,院长替他拿了主意。老院长自己韬光养晦多年,很是惜才,也知道这样的旧体制单位必定栓不住颜昇,于是法外开恩让他把手头的事暂时放一放,以个人名义接下了这个案子。
忙的濒临溺毙的时候,他不得不托人给他找个画图的助手。因为是“私活”,设计院的人不好动,外面请的人总怕不够负责任,最后,还是在学校找了个建筑系大四的学生。
见过面之后,颜昇觉得那个小伙子清清爽爽,技术也很利落,就当即拍板,要他每天过来帮他画图直到定稿,薪酬是外面的两倍。
没想到那个叫陈曜的学生反倒犹豫了:“薪酬我无所谓,可每天都来办不到。周三上午我都有事。”
颜昇一想,就半天,也就答应了周三可以例外。
如此过了几周,陈曜的工作成效倒还不错,唯一觉得奇怪的是,每个周三下午,这孩子总是一幅心情大好的样子,连对着电脑都满含笑意。
“周三,是你的固定约会时间?”颜昇发现他刚刚交代的一个细节,陈曜并没有改过来,这才忍不住旁敲侧击。
陈曜有点不好意思地答道:“不是,只是有一门很重要的课。”
“很重要的课?”他根本不信。
“你说,女孩是不是都不喜欢比自己小的男生?”陈曜冷不丁冒出一句。
“呃,大概。”颜昇含糊其辞,他实在没有时间来研究女生心理,他也的确没有成功的感情范本可供借鉴。
“她为什么不明白呢,成熟度和年龄并不成正比,师生恋在现在也不算什么。”陈曜自言自语道。
“等等,‘师生恋’?”颜昇骇然,“原来你每周三是去单相思。师生恋为什么不算什么?够洪水猛兽的了。你哪一年出生的?”
“87年。”
“三年一个代沟。我们隔了2个代沟还不止,难怪你会觉得没什么。想当年,我的德语老师也是青春貌美,我最多上德语课认真一点而已,可没敢去喜欢老师。”
“她不止青春貌美,也很生动有趣,还很有气质,从前是跳舞的。”
颜昇一个激灵:“你听的哪个院的课?”
“经院的选修课,《时间序列》。”
经院。他已经明白让这孩子神魂颠倒的是谁了。
“怎么个生动有趣法,你和我说说。”他本来急于想结束这场对话,现在倒是愿闻其详。
陈曜抓住一个听众,十分高兴:“你不知道,她真的很搞笑。这门课其实很难,她有时候讲着讲着,自己都忘了模型是怎么回事,就开始瞎掰,实在掰不下去了,就说下回分解……还有,课上完半学期,她才想起来应该点一次名,叫了二十来个人的名字,下面没一个喊‘到’的,她就开始生气,说怎么选了课的都没来,那教室里坐那么满的人又是从哪里跑过来听课的。我实在忍不住了就说,老师你是不是拿错名单了。她仔细一看,满脸通红地道歉说把另一门选修课的名单带过来了……”
颜昇听着听着,嘴角就弯了起来:“你觉得她喜欢上你的几率有多大?”
“三分之一。”陈曜低头想了一会儿,“至少现在她不讨厌我,我给她的邮件她都有回复。”
“没戏。”颜昇把陈曜的转椅旋到正对电脑,“与其陷到里面,不如赶紧用工作来麻痹自己,相信我,你没戏。”
“何以见得?”
“直觉。”颜昇简单地结束了这番谈话。
第二周,陈曜干活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颜昇正想问是不是学校的事情占据了他的时间,他倒自己招供了:“真被你说中了,她不给我回邮件了,下课也不理我了。”
“你做了什么?不会课堂上表白了吧?”颜昇心里在想,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赵真颜这种人精,岂是你能拿下的?
“不如给你看我们之间的邮件吧,你帮我瞅瞅问题出在哪里?”陈曜有些乱投医的意思。
颜昇本不欲继续窥人隐私,无奈陈曜已经在笔记本上打开邮箱:“‘Yan’是她,‘CY’是我。你点开她的回信,里面有附我的原件。”
“这么信赖我?”颜昇哭笑不得。
“没其他人了,这事儿拿去和舍友说太傻了,而且他们都有报她的课,知道了肯定要搅局。”陈曜坐回台式机,“我先干活了,要不该耽搁你的正事了。”
颜昇随手点开一封,先从陈曜的原信看起:
“你这几天上完课就走了,还没来得及听我说——我去听了克鲁格曼的讲学。
本来觉得去听这些讲座很没意思,这些人不就是来中国圈钱的吗?周末没事,又有票,百无聊赖就去趟了上海。没想到真的值回票价了。你知道克鲁格曼多拽吗?他没有伪善地讨好走穴的主办方,而是很直接地说:‘中国的经济总量太小,不可能引领世界经济的复苏。中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扭转了银行借贷和商业环境,这对于我来说确实是难以置信。’
够直白吧,比那些一直鼓吹中国独善其身、中国率先复苏的主流经济学家强多了。
张维迎和龙永图群战克鲁格曼,先别管两位本土大腕如何,争辩和对立在各个学科、各个领域普遍存在,关于中国目前的外汇政策、贸易格局就国内经济学家来说都是各执一词。但我们的媒体坐不住了,跳出来说——克鲁格曼带给我们更多的是书本上的一些理论,以及中国人眼里的固执与偏见。
这些媒体,很掩耳盗铃是吧?
最近见你很累的样子。
课上见。”
赵真颜的回信是:
“不好意思,我去百度了一下,才知道克鲁格曼究竟说了什么。看起来你很有闲,那么,以后涉及到课程问题,再发邮件吧。因为你说对了,我的确有些累。”
颜昇心里发笑,这孩子怎么和当年的袁阳一样傻,满以为找到和她的共同话题了?
再看一封更早一些的:
“我是因为课程的名字才选了你的课。《时间序列》,听起来不错。
第一堂课我就后悔了,没想到这么难的预测趋势学,会让你来上,明显你自己也一知半解呵呵。
时间的序列,挺残酷的。
你比我先来到这个世界,我决定不了。这个时间的序列我决定不了,不过我可以决定自己的事,让你在很有限的时间里,慢慢认识我这个人。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太多。
你看,我2天才写一封短信。”
赵真颜显然被吓到了,回信很短:
“希望你信守诺言。好好上课,另外,高抬贵手。”
最近的这段时间,收件箱里没有了“Yan”的回信,发件箱里,陈曜倒是信守诺言,每两天就写一封信过去。
颜昇点开一封最近的:
“我知道你仍然独身,平时过着像修女一样的生活。有时候我会很有冲动,想把你从你的古堡里拖出来晒晒身上的霉……”
等等,“仍然独身”?
“陈曜,你从哪里知道她仍然独身?”颜昇有些失控地转头问道。
“我们都知道啊,她被称为经院的‘单身公害’……再说,她如果已婚,我肯定不会这样死乞白赖打扰她了,这点是非观我还有。”
“你确定?”颜昇开始有一些慌乱。
“当然了,学校就这么大,有什么事不知道的。”陈曜答道,“我甚至连她偶尔带着一个小女孩都知道。不过我不在乎,不管是真外甥女还是假外甥女,不管她以前怎样,我都喜欢她。”
外甥女?
颜昇咬紧了牙关,一言不发,心里百味莫辩。
他拾起桌上的钥匙,丢下一句“我出去有事”,就飞快地出了门。
五点半正是城市交通濒于瘫痪的时刻。
他偏跟自己过不去,哪条路堵就往哪条路挤。
因为他心里比那路还堵。
路口一个绿灯,至少还能吐出几台车。他那里呢?赵真颜直接给他挂了一个“前方修路禁止通行”的牌,只不过换成了“我婚了你禁止通行”的字样而已,让他寸步不敢逾越。
过了十分钟,他的车还是没挪动一步。他打她的电话:“你在哪?”
“在家啊。”
“屈志远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