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第一章2素朴到极点,美丽到极致
他是那样的普通,普通得无法和周围的人加以区分。他如同一滴最平凡的水珠,无声地消融在大江大河的激流之中;他如同一粒最平凡的泥土,加入了无比浑厚的黄土地的浑重之中。
——北大教授谢冕
季老从小家境贫寒,自小受苦,从那时起便养成了勤俭节约的习惯,寻求一种朴素的个人生活。他把吃和穿的挑剔眼光与态度,全部用在学术研究上。季老并不反对追求时尚,他也认为对自己进行必要的打扮是对美的一种追求,但如果刻意强调包装,并因为包装而对社会、自然造成损害,却是万万不可取的。
季老曾经在文章中写道,女士们如果在家中穿得普普通通,而因为外出参加聚会的缘故,打扮得珠光宝气一些是可以理解,也是必要的。但如果为追求外表的亮丽而在包装上投入过多精力,以致拿自然界本不丰盈的资源做牺牲,就是万万不该的。
所以,追求美,要通过正确的方法和态度。正如季老常年穿在身上的卡其布中山装,虽朴素但却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淡然和无欲无求,是一种对大自然的向往与尊重,唯有纯净的心灵才能感受到。美是多姿多彩的,时尚华丽固然吸引人的眼球,朴素淡然同样精彩。
一个皇帝想要整修京城里的一座寺庙,他派人去找技艺高超的设计师,希望能够将寺庙整修得美丽而又庄严。后来有两组人员被找来了,其中一组是京城里很有名的工匠与画师,另外一组是几个和尚。由于皇帝不知道到底哪一组人员的手艺比较好,于是就决定比较一下。皇帝要求这两组人员各自去整修一座小寺庙,而这两个组面对面整修。三天之后,皇帝要来验收成果。
工匠们向皇帝要了一百多种颜色的漆料,又要了很多工具;而让皇帝很奇怪的是,和尚们居然只要了一些抹布与水桶等简单的清洁用具。三天之后,皇帝来验收。他首先看了工匠们所装饰的寺庙,工匠们敲锣打鼓地庆祝工程的完成,他们用了很多颜料,以非常精巧的手艺把寺庙装饰得五颜六色。
皇帝满意地点点头,接着去看和尚们负责整修的寺庙。他看了一下就愣住了,和尚们所整修的寺庙没有涂上任何颜料,他们只是把所有的墙壁、桌椅、窗户等都擦拭得非常干净,寺庙中所有的物品都显出了它们原来的颜色,而它们光亮的表面就像镜子一般,反射出从外面而来的色彩。天边多变的云彩、随风摇曳的树影,甚至是对面五颜六色的寺庙,都变成了这个寺庙美丽色彩的一部分,而这座寺庙只是宁静地接受这一切。皇帝被这庄严的寺庙深深地感动了。
没有任何装饰的寺庙却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它如同镜子一般光亮的表面映射出外面的色彩,更折射出不做修饰却更美丽的大境界。
季老曾经说过:“我是一个呆板保守的人,秉性固执。几十年养成的习惯,我绝不改变。一身卡其布的中山装,国内外不变,季节变化不变。”归根结底,人本是自然之子,承袭自然的天然与朴素,在社会化过程中得以升华,并以文化区别于动物,但却也不可避免地被社会异化,从而表现出一些非自然的属性。尤其是在商业社会中,这种异化尤为明显。所以,不如从传统文化中寻找养心之道。庄子认为,养心首先要养自然之心,要保持人原有的那种质朴、纯真的自然属性。整日追逐名利,如何养生,如何养心?回到自然去,把心灵置于自然之中,在山水之间,就能得到宁静和快乐。
在这一点上,季老特别推崇晋代大诗人陶渊明。
陶渊明原是晋朝大司马陶侃的曾孙。他一生仕途不达,曾做过五次官,最后一次在家乡附近得了一个小县令,他在任大概一百多天时,有名督邮前来视察,旁人提醒他“应束带是之”,还要送些厚礼给他。陶渊明一听心里不高兴,督邮算个什么人物,乃乡里小儿,我怎能为五斗米折腰呢?这样他就找了理由辞去了县令一职,归乡隐后,回归自然。
返乡后,陶渊明过着耕读的生活,生活虽然并不富裕,但精神上自由,“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舟摇之以轻荡,风飘之而吹衣”,很是悠然自得。以后他写下了《桃花源》等著名诗篇,表达了他的理想。
自然可以开启人的心灵,陶冶人的情操,人久居闹市,心久系官场,会活得很累。荣华富贵与声明赞誉不过是过眼云烟,须臾而不可得。月明风清时,人立于月下,也许会突然发觉自己生活的可笑与荒唐,为何要整日绞尽心思与人斗,为何虽不齿却仍要说那些为官者不得不说的话?
人何苦为难自己?莫不如放下来,走出去,到自然的怀抱中沐浴春风,攀登高山,放歌旷野。这时候,自然就是人生的清新剂,驱除心中的浮躁,化解内心的苦闷。即便无暇远游,谈一谈陶渊明,读一读孟浩然的田园诗,你都会有所触动。
北山白云里,隐者自恬然。
相望试登高,心随雁飞去。
愁因薄暮起,兴是清秋发。
时见归村人,平沙度头歇。
天边树若齐,江畔舟如月。
何当载酒来,只醉重阳节。
一首孟浩然的《秋登万山寄张五》中虽略有清愁,却也别致淡雅。诗中那种清幽恬淡的环境,像是一阵春风,轻轻叩响心灵的窗户。这也正是季老一直追求的自然心境,当为人的朴素与大自然的天然合二为一时,心灵获得的自由与澄明将是对真善美最精辟的诠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