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老太太一走,副乡长长出一口气,刚要回屋,县政府领导的小车开到了门外,一打听,于求水死了,再往院子里一看,好嘛,满院子花圈,还不少群众哭天抹泪,比日本天皇死了还隆重,县政府领导一下子就受感动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呀,心说,看来于求水这几年干得真是不错,死了有这么多人送花圈,功德呀,真是功德,自己要是死了,能赶上于求水一半就知足了!县领导马上掉头,干嘛去,也得买几个花圈呀,群众这么踊跃送花圈,县领导能落后吗?
不大一会儿,县里五大班子成员全都赶到了乡政府,花圈往大会议室门前一摆,主要领导亲自和副乡长握手:“节哀吧,求水是个好同志啊,县委一定要树他个典型!”说完,冲身后的电视台记者一摆手:“一定要把实况录好,今天晚上做了专题片,让全县人民都知道,咱们县出了个于求水啊!”副乡长一看,差点哭出声来,想跟县领导说实话,又怕于求水将来批他,一想,算了吧,反正于求水说过,不管谁找,就说他死了,县领导也一样。想着,副乡长就哭上了:“领导,这事跟我没有关系呀,这全是于书记一个人做的主啊!”县领导一摆手:“哎,事到如今了,还提这个干什么呀?求水同志的遗体呢?我们告别一下。”副乡长一听,遗体?我上哪找遗体去?到现在我还没见着他人呢!可是,县领导现在就看,怎么办?干脆,跟他们胡说吧!副乡长说:“啊,于书记的遗体已经装火化车上了,我看几位领导就不要告别了吧。”县领导一听:“那还行,既然已经装火化车上了,就不要再卸了,拉火化厂去吧,我们在那举行告别仪式,那的条件还要好一些。”说着,就钻进了小车,直奔火化厂。副乡长一看,完了,这回骑上驴下不来了,怎办呢,开火化车上火化厂吧!
副乡长往火化车上一坐,心里就嘀咕开了,到了火化厂交不出“于书记的遗体”怎办呢?一想,有了,这火化车上不装着一个抓来的死尸呢吗?拿他顶替算了,反正县领导也不可能上跟前看去,糊弄一时说一时。
不大一会儿,火化车就开到了火化厂,有人打开停尸箱,抬着死尸就进了大厅。到大厅把死尸往水晶棺里一放,副乡长一下子就傻了,水晶棺里躺着的不是别人,正是于求水!副乡长当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于书记真死了,那他怎么还能给我打电话呀?难道自己是跟鬼通的电话?副乡长哆了哆嗦来到县领导面前:“几位,领,导,于书记,他,真,死了!”县领导一听:“死还有假的吗?快举行仪式吧,举行完仪式好烧,我们回去还有事。”副乡长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迷迷糊糊驾云似的就开始主持告别仪式。
仪式好不容易举行完了,把县领导送走,副乡长就瞪着眼睛看着火化厂的人打开水晶棺。水晶棺一开,于求水“噌”一下子从里边坐起来了,拉住副乡长的手往外就走。副乡长一看,“嗷”地一声怪叫:“有鬼呀,有鬼!”于求水使劲拧了一把副乡长:“你叫什么叫?我没死,昨晚上到稽查队查夜,让那几个楞头青给打蒙了,醒来之后才知道被锁在了火化车里,叫也没人理,结果被拉到了乡里。到乡里我想叫人开锁,那些老头老太太就来了,没办法,只能用手机通知你说我死了,老头老太太走了我想出来,县体育场又来凑热闹,我还出不来了,只能将错就错,把死装到底,这回县领导也走了,回去你就跟县领导说,我昨天晚上吃错了药了,是假死,今天又活了!哎呀,弄这么一水还不错,在县领导面前弄个好印象,这回我等着调走了,不跟这个穷沙包乡着急了,你接着干你的,没事。”副乡长一听,谁没事啊?你才没事呢,这回是你钻棺材里,下回就该轮到我了!
寿衣店老板的故事刚刚讲完,车厢里的灯突然灭了,紧接着就听“咣当”、“咣当”几声巨响,车厢里的人随着剧烈晃动起来,你挤我,我压你,乘客们黑咕隆咚倒了一大片。有人大声叫了起来:“完了,火车要翻了!”“这回我们都进棺材啦!”人们这么一喊,车厢里顿时乱作一团。我被二十来人压倒在地,气儿都喘不上来,车厢还在颠簸,我心里暗自叫苦,火车一翻我们都得玩完啊,我要是一玩儿完,家是回不去了,直接就找我老太爷去了!
列车晃动了一会儿,猛然响起一声长笛,随即“咣当”一声停下了。车厢里的灯再次亮起,人们惊魂未定,压在我身上的那几位在那议论:“火车到底翻没翻啊?”“应该没翻,要是翻了,我们应该仰面朝天才对呀,我们现在还趴着呢。”“不对,应该是翻了,没翻怎么晃得那么厉害呢?应该是翻了一个儿,又翻回来了。”我实在顶不住了,扯着脖子冲他们喊:“我说几位,你们能不能先起来再讨论啊?我肠子都快挤出来了!”那几位相互支撑着挺起身子,我扒着车座趴了出来。长出一口气刚要说话,广播里传出声音:“各们旅客,现在是临时停车,请大家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听从乘务员指挥。”广播里声音一停,人们又嚷嚷起来:“临时停车?为什么要停啊?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我们准有座位吗?要不你们搬几个马扎来!”“是啊,拿几个板凳来也行啊!我们都急着回家呢,临时停车干什么?”
大家正说着,列车长和乘务员挤了过来。列车长把两只手伸向空中:“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列车长一喊,大家不嚷嚷了。列车长说,现在离济南还有二百公里,由于突降大雪,铁路被厚厚的积雪封住了,火车无法通行,沿线铁路工人正全力清除铁轨上的积雪,等积雪清理干净了,火车马上运行。列车长说完,人们全都探头往车窗外看。
此时已是夜里十点多了,外面黑呼呼一片。但借着列车的灯光,人们还是能看见漫天飞舞的雪片。那雪片有杨树叶那么大,噼哩啪啦往地上掉,把大地盖得白茫茫一片。一个小姑娘趴在车窗上拍手大叫:“哇,雪片好美呀!”旁边的人瞪了她一眼:“美什么呀?你是回家还是赏雪呀?赏雪上外边赏去!”那个人说完,列车长说话了:“临时停车期间,谁也不许下车。”
我从人群中挤出脑袋,问列车长:“那得停多长时间啊?”列车长说:“这个可说不好,铁轨上的积雪有一尺多厚,必须清理干净才能开车。”我旁边一个小伙子急了:“雪下这么大,什么时候清理干净啊?”列车员挤过来:“大家不要着急,铁路职工正在全力清理,大家先聊聊天。”小伙子接过话茬:“聊什么天啊?我们聊一道儿了,我想上厕所,你厕所给我开开。”列车一摆手:“停车期间不许上厕所,火车开了才能上。”小伙子提高了嗓门:“火车要是老不开,我就得憋死啊?”小伙子这么一说,好多人都跟着嚷嚷:“是啊,你们老不开车,我们就老憋着?”列车长挥着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说:“你们看这样好不好?如果半个小时还不开车,我们就把车门打开,但要一个一个下去方便,下去一个,上来一个,我们是为大家着想,以免有人在临时停车期间丢失。”列车长说完,人们又嚷嚷起来:“半个小时啊,我都拉裤子了!”列车员灵机一动,说:“你们这个车厢不是一直在讲故事吗?列车长可是个故事篓子,他给大家讲个故事,半个小时就过去了,大家听得入神,也就不觉得憋得慌了。”列车长觉得这是个好办法,便说:“那好,我就先讲个故事,我讲完了,谁能讲一个跟我这个故事有关的故事,谁就第一个下车方便,你们看怎么样?”事到如今,大家还能说什么?只能听列车长安排了。列车长见大家没有意见,说:“我就讲一个几年前在这次列车上发生的故事,这次列车曾经是‘麻抢’分子聚集的地方。”列车长这么一说,大家全都聚精会神地听了起来。
列车长说,有一个叫江洋汉的人,是列车“麻抢”的头目,他手下有三个娄罗。经常各地流串,专门在火车上用麻醉的方法掠夺旅客的财物。几年前,他们盯上了咱们这趟车。火车一进站,江洋汉就提着行李,带着娄罗们上了车。
江洋汉铺位在10号车箱,他买的下铺,便于行动,而他的三个弟兄刚买的是上铺,便于观察。上车之前,他已经跟三个兄弟交待好了,上车之后别干别的,都给的瞪大眼睛,看看哪条鱼最大,只要找到了,就给我盯死,绝不能让鱼跑喽。三个兄弟明白,跟着大哥干这么长时间,这常识还是知道的。
上了火车,江洋汉找到了自己的铺位,放好行李之后,便开始东张西望。他要看看,这个车厢里哪条鱼最肥。正瞧着,一个戴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的中年汉子走进了车厢。汉子左手提着密码箱,右手提着塑料袋,一边看着铺位号,一边还打电话:“哎,我说你烦不烦呢?这么点小事儿都办不了?我已经上火车了,你想方设法把他给我稳住,这笔生意绝不能跑了!”说完,合上手机,走到了江洋汉对面的下铺。江洋汉一见,急忙站起来:“老板,这是你的铺啊?来来,我帮你。”说着,就要去接中年汉子的密码箱。他是想探探中年汉子的虚实,看看密码箱进而装的是什么东西。中年汉子一见,急忙把密码箱放到铺上:“不用不用,我自己来。”说着,把塑料袋往小桌上一扔,歪在铺位上,把密码箱抱在了胸前。
江洋汉一见,心里就明白了8九,这密码箱里一定有值钱的东西,不然他不会看得这么死。正要跟中年汉子套近呼,中年汉子的手机又响了。中年汉子接电话:“什么?张经理非走不可?你怎么这么废物啊,你给他到大酒店开个房,再给他找个小姐,费用公司报销,不管怎么说,你只要把他留下,花多少钱都无所谓,要是留不住张经理,明天你就别干了!”说完,中年汉子“啪”地挂断电话。
江洋汉一见,身子欠了欠:“老板,你是干大买卖的?兄弟我也有个门脸儿,跟您就没法比了,这是我的名片,以后还请您多照顾。”说着,递给中年汉子一张名片。那名片其实是假的,人名公司都是江洋汉胡编的。中年汉子看看名片,点了点头:“噢,你开的是贸易公司,牌头不小啊,我跟你可比不了,这是我的名片,以后您多关照。”说着,中年汉子把自己的名片递给了江洋汉。江洋汉一看:北京国际证券交易有限公司总经理,荣国华。江洋汉心里顿时有了底,这家伙是倒腾证券的,那一定很有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