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我是流氓 (1)
十几个少年，最大的也不过二十岁，应该是同一时间挤进店子里。没有人看见他们是怎么进来的，不是没有人看见，百分之二百的人都看着他们，只是，却没有人知道十几个人怎么就能在一瞬之间钻进店子里，而是没有一个落后，还好象是井然有序，并且十几个少年进店后分散开来，每个人的位置都象是在店外便已安置好了似的。
每个人都抱手于胸。
每个人给人的感觉都怪得似乎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及阴阴的笑容都是不善的。
一共十三个人，二十六只眼睛来自十三个方位，却如火山溶液，浇在一个人的身上，那个人，当然就是店老板小二鬼三。
店子里刚刚还陡然而起的吵闹声忽地止住，宛如哗哗的高流泄水声一下子便被巨闸压住，该有声音都堵在每个人的喉里。
小二鬼三夫妇，就象是被人割了几十刀一样，战抖的身体不听使唤，马上连站都都站不稳，却硬是忍耐着连哼都不敢哼一声，脸上还挤出笑容，那一种带着痛苦与恐慌，不敢不笑，脸上在笑心里却在哭的笑色，既是在向“不速之客”们示意，又是在表示欢迎。
他们真的欢迎这样的属于“不速之客”的客人吗？
有第一个客人第一个挪离座位，逃命般踏出店门。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半刻不到的时间，吃客们该走的走了，不该走的也走了。
这一下，看着一个个的吃客们走出店门，小二鬼三夫妇脸上连那不真诚的笑容都没有了。
他们若是真的笑得出来，那他们可能要算是这个古镇里最是乐观的人了！吃客们走了，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付钱，这样的“好”事，做生意的人，绝不希望看到，而他们偏偏看到……
这群少年是谁，想必你早就猜得出来。
“鬼三老大，我们不是人！”葱老大开了口，他距离小二鬼三最近，也站在最前面。惟是他那肯定的语气，好象他们连他自己都认定他们不是人一样。特别是他这样的说话方式，还有开口语气，简直令人不敢相信，更怀疑他为什么要这么问。而他的口吻，还好象不是在问。
他竟然还称呼老板鬼三为老大，这听在小二鬼三耳里，令他受宠若惊。
“不……不……不……葱老大，你们才是老大……”小二鬼三抖出一句话。
“那我们一定是外星人！”葱老大再道。
“不不……不……你……说笑了……”
“那我们长七只鼻子八只眼睛！”
“这个……怎么会……”
“想必我们是这个世界上最坏最坏的坏蛋！”
“不是……不是……不是……”
葱老大眼睛一翻，吼一般的声调道：“既然不是，那你看见我们为什么不打招呼，还象是看见野兽一样躲进屋里？”
小二鬼三顿时哑口无言，吱唔半天都没有吱唔出半个字。
葱老大眼睛再是一轮，高喊着道：“兄弟们，鬼三老大认定我们是怪物野兽，你们说怎么办？”
即刻有人发话：“我们在这里吃喝洒拉三天没完！”
一阵欢呼声起，已有人抓起桌子上的美食点心，塞进嘴里。
这一群流氓！
流氓中有没有好人？也许，他该算是一个。就在刚有人拿定主意要在小二鬼三店里吃喝洒拉三天征得兄弟们的同意后，再有人发了话，道：“这样，不太好吗！都不容易，理解万岁！”
听起来，这话好象还算是一句人话，再者说，小二鬼三真有没有什么错。
“那该怎样？我们都听你的！”如果说葱老大是这帮混混少年中的老大，那么，说话的人应该是老大的老大。
葱老大问。
说话的那个人摇头晃脑，漫不经心地吐出一句话：“我的意思是，让鬼三老大请我们好好地吃一顿……”
小二鬼三听说只吃一顿，差点没有激动地跳起来，马上跑到说话的人的面前鞠躬带作揖地道：“你真是好人……我一定亲自下厨做上最好吃的伺候你们数位！”
一顿与三天，白痴都能作出比较。
说话的那个人笑嘻嘻地点头表示同意，特别是他那笑容还好象是非常的满意。
然而——
当小二鬼三自以为“捡了便宜”兴奋地去下厨时，却忽地感觉有一只非常有力的大手，硬是把他拉住。
“鬼三老大，你等等，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小二鬼三心里倏然一沉，就如同被人砍得半死不活的时候，睁开眼睛的第一刹那看见的又是一把刺目难睁并狠狠地砍下来的刀。
“在我们兄弟们好好地吃上一顿之后，还有一个请求。”
“请求，什么……请求？”小二鬼三说话时，舌头都打起了卷儿。
“请求你让我们把你这几间店面给——砸了！”
说话的那个人笑意更浓，但他那笑色绝不好看，就象是那每一寸的笑色里，涂上淬绿的毒液。
而小二鬼三，当听到那个“砸”字的时候，就仿如有刀同时剜进他的眼睛和心里那般，双腿一闪，差点没有倒下去。
那个说话的人，居然就是残月，原来他就是这样的一个“好人”，真是可笑至极。
他简直就是流氓中流氓！
残月的话刚落音，身后便送来一阵欢呼声，于是便人威吓着小二鬼三夫妇及店里的几个伙计们，赶快去弄好吃的来。
时间不大，小二鬼三果然亲自下厨，弄了两大桌美味佳肴，供这群十几个混混之流享受，还要打上好酒，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估摸着一算，这一顿下来，可是小二鬼三一个店子好几天的赚头。最让他们夫妇俩担心的是，“霸王餐”吃完以后，他们会不会说到做到——将店子给砸了！
这些人，没有什么不敢做！
小二鬼三夫妇一旁好心地伺候，心里祈祷着让这群混混们在吃饱喝足后，能开恩不砸他的店子。
直到中午时分，他们才算吃完，一个个抹着油腻腻的嘴巴，抚着胀胀的肚皮，打个呵欠，那样子看上去好象还要睡上一觉。
葱老大凑到残月面前，细声道：“老兄，酒足饭饱，我们是不是该干活了？”
听闻此言，小二鬼三夫妇骤时两腿之间如同绷了弹簧，几乎要跳起来。
干活？他们还能干什么活，他那意思是不是要砸他的店子？
残月点了点头，眸子斜斜地瞄了一下空阔的街道。
“兄弟们，操家伙！”葱老大大声地喊叫了一声。
“呼——呼——”十几个少年，跳离饭桌，散开四处，各自操起家伙，桌椅板凳等器具，只要是顺手的，都成了他们的武器似的。
小二鬼三夫妇这回见他们真的操起家伙，两人心里如同陡然塞进冰条，一阵胆寒，奔向残月，齐齐向他跪下求饶。
可是，他们竟然跪不下去。
因为，在夫妇俩还没有跪下去的时候，有两只左右手，忽地抓住他们的衣领，一左一右地将他们俩人提起。衣领勒住夫妇俩的脖子，几令两人不能呼吸，窒息当场。
“不要……啊……不要……放下我……放下我们……”夫妇俩如同被提起宰杀的动物大声喊叫。
夫妇俩被放下。
那是残月的手。
“你们要干嘛？”他笑嘻嘻地问两位，一脸流氓的表情。
“我们……我们求求你了，别砸我们的店子好吗？”小二鬼三苦沮着脸庞，乞求地声音有象是有人快要他的命似的。
“咻……怎么说话呢，我们砸了么？”
“这个……”
小二鬼三扭头去看那些操些家伙的少年们，他们竟然一个个冲出店外，呼啸而去。
“葱老大，拿金币给小二鬼在赔偿损失及咱兄弟们的饭钱！”残月向一旁的葱老大命令。
“是！”
葱老大果然急急地从怀里拿出数十个金币，走过来递给小二鬼三。
小二鬼三夫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与耳朵，愣愣地看着葱老大递过来手里的数十个金币，怀疑的眩目的光一直闪动，却硬是不敢去接那金币。
残月瞅了小二鬼三夫妇一眼，见他不接金币，瞪了葱老大一眼，吼道：“没有看见老板与老板娘嫌少呀，把身上所有的都给他们！”
“是——”
葱老大一阵摸索，把身上所有的金币都搜出来，大概有二三十个金币，用两只手托着递到小二鬼三夫妇的身前。
其实，哪里是小二鬼三夫妇嫌少，而他们做梦也不敢相信这群无赖少年吃他一顿“霸王餐”还给他金币，不砸他店子已经是托天神的福了，更何况，那二三十个金币的价值，不只足足能抵他们的饭钱，还要多出好几倍。
他们当然更不敢相信出主意砸他们店子的残月会在这个时候改变主意，倘若是你，你会相信？
不敢相信也罢，打死他们夫妇俩也不敢接那金币。
“怎么，还嫌少哇，你们太贪了吧！”这回大概是残月不敢相信了，睁大眼眸盯着夫妇俩人，那喝叫声经雷声还要大。
“不是……绝对不是……我的老大，只要你们不砸我的店子，你们再吃我几顿都没有问题，我们……我们哪还敢收你的钱哇……”瑟林娜急急地解释，小二鬼三也在一边把头点得象是鸡吃食一般。
“放屁，我说过要砸你店子，但有说过不给你钱了么？”
这话，残月的确没有说，被他粗粗地吼了一声，夫妇二人再一次被吓得怔住。
“你到底要不要金币？”他再问。
“我……们……我们不能要……”
小二鬼三说这句话的时候，面上的肌肉仿如有小虫子在蠕动，慌乱的眼神更是无法形容。
残月又把目光投向葱老大。
葱老大心里也是一寒，反正临出来时身上就带了这么多的金币，他再真是没有办法。若不是残月让他付钱，换之他，这顿饭一定要白吃，临走前还要勒索老板小二鬼三一把。
“葱老大，既然他们不要金币，快去把兄弟们叫回来，给他的店子给捣了，要狠狠地捣！”
“是——”
葱老大大声地回应。
这下子小二鬼三夫妇才算是明白了，残月根本无意要砸他的店子，想必是要吓吓他而已，可是这回却因为拒金币却真的引来灭店之灾，与时才仿然大悟，是不是为时已晚。
“不……不……老大……我收……我收金币，千万不要砸我的店子呀！”
小二鬼三夫妇不知是欢喜，还是恐惧，或是担忧，一时间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流氓果然是流氓，流氓手法也确是见效。
不过这样的流氓，也许这个世界确实不多，连自己也是流氓的葱老大把金币递给小二鬼三时都在摇头这么想。因为吃了店家的饭别人不敢收钱却要砸别人店子的流氓，你见几个！
不多！不多！
少得可怜……
看着捧着比饭前要多多少倍金币激动莫比的小二鬼三，残月道：“不过我要告诉你们，下次不要看不起流氓哦……再见了，我的老板老板娘！”
说完，他便向葱老大使了一个眼色，冲出门外。
小二鬼三反应过来金币太多收也只能收个饭钱就够，拿着多余的二十个金币与瑟林娜奔出大门欲还给残月，却在大门口双双愣住。
十几个少年，正如人墙似的，围着一如花似玉的少女，就在店口的大街，也可以说是店子的门口。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年纪看上去与残月差不多大小，婷婷玉立，婀娜多姿，手提着高级的密码箱，身着绿呢时尚豪华连衣裙，脚登日出红色小牛皮靴，耳吊琥珀坠儿，指箍钻石泛放着天波动七彩，象是蕴藏着可怕的魔力的戒指，胸挂着宝石项链，云发高挽，水晶做成的彩色墨镜高悬鼻端，风情万种，袅袅娜娜，站立在那里就象是一棵玉树栽在那里，仪态潇洒，妩媚艳极。
然而，她那一张红颜，更美，美得让你看在眼里好象看见的不是一张脸，而是……
假若用带露的花瓣、出水的芙蓉、桃腮杏涡来形容她的笑靥绝不过份，阳光照在她那张粉嫩的香面之上，就如同照在一团月华之上、水晶之上；滢白如雪的肌肤，冰清玉洁；那大而有神，秋水汪亮的传神媚眼，配之一头金黄色的，如同流金溢彩一样微微带一点卷的秀发，真个是鼻悬琼瑶、口含编贝、莺声燕语、体如百合，丰乳肥臀，杨柳细腰……天生佳人，人间正品！
她正是这般美丽，美得有点不象是人，而到象是一个魔女降落凡间魔世。
就是这样的一个美如天仙的少女，混混少年们为何要围住她，每个人的手里还都操着家伙？
当小二鬼三夫妇看到此景的第一幕时，打心底地怀疑揣测，但当他陡地悟到什么时，骨缝中骤时升起的寒意，同一把刀子刻在骨头上似的。
两人嘘声同起，面色倏变。
他们不但见过这个女孩子，还说得上熟识，虽然他们不知道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她是一个外族的女孩，来此镇不到五门天的时间，就居在对面此镇上最豪华的大客商宾馆里，每天中午时分，她会都提着高级的密码箱，步行到小二鬼三的店子里吃一碗八十八粥，出手阔绰，每次都要付给小二鬼三与伙计们小费并多出好几倍的金币，莫疑是一个大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