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危急 (4)
她轻而淡,几乎只用了一分气力道:“你不要星外人了?”这只有七个字的疑问句,尽管轻飘得如鸿毛飘过,尽管就如一个人毫不在意地喃喃自语,还是被他听见,而且非常的清晰。
七个字就仿佛是七道墙堵在他面前。又如七座山压在倒脚上,令他无法前进,他不得不止步回头,惊目惊心。
她还躺在软乎乎的草毯上,面对云天,深深地吐息,似乎在减缓刚才的压力,高高的胸脯一耸一动,胸怀里就如包裹了两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她几时说过话?
他没有怀疑,绝对相信是她在说话,除了她,还有谁?他的语意很明显地表示,她知道木人狗的消息。星外人!她怎会知道,莫非她已经听说了星外人失踪的消息?
他径直地奔向她。星外人的失踪,两天来让他忧心忡忡,胸有票悸,突然听她道出星外人三个字,岂能不耳目一惊。
残月嘻皮笑脸地赖到伊人身旁坐下,想起刚才的尴尬场面,心里一热,讷讷地道:“噢……好公主……你看我不是回来了……”
话未完,她已翻身坐起,睁大眼睛瞪着他差不多是咬着牙齿大喊大叫道:“你忘记了称呼我什么?”
“哦……好妹妹!”
“不对!”
“好……好伊人?”
“不对!”
“那是什么?”询问间他已回想起上次碰面时她让他改称呼的事,忙忙哦然呢声:“我想起来了,应该叫你妹妹……狗!”
这回可坏了,狗子尚未落音,他就见他的玉手如电掠到他后颈,他原以为又要抓他耳朵将头一偏侧过避开,可皮头还是传过一阵撕裂开来的疼痛,待他立刻意识到什么,眼前一晃,他手里正捏着一小撮头发,递到他眼下,口里发出冰凉的嗤笑。
“你……”残月一边抚摸着疼痛的头发一边哀叫,恨得牙痒痒,正想肆图报复,忽地想起自己奔回来的目的无非是想得到星外人的消息,何必暂时和她闹气,君子报仇,三天不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就受了吧,事后再好好找她算这笔帐。“我就是要拔光你的杂毛!”伊人睨着他,看起来凶巴巴地道。
“是是是……人妹妹要真的忍心,我情愿让你拔光当和尚……”他改了称呼,心想此时此刻必须拿王人当爷了。拿出看家本领嘴上功夫,尽量拍她马屁,拍晕了他再问她星外人的消息。
伊人闻言本来就是要再拔他几撮头发的,但骤听他称她人妹妹,芳心一暖,有如火热的电流传遍全身,忙把手缩回来,诡笑着躺在草茵上,翘起二朗腿。
“嘿嘿嘿……人妹妹,你……刚才一阵奔劳,腿一定酸了,我来给你捶捶腿。”说来就来,未等她答应允许,他便大献殷勤,既捶腿,又揉肩,还要给她讲笑话,反正是手勤口亦甜,那张嘴就如抹了蜂蜜似的。一会儿功夫就让她心花怒放,一个个的笑话让她咯咯娇笑,笑得几乎爬不起来。
嘴巴是沟通的工具,见她开心,他便乘机插刀,道:“人妹妹,一刻前你说……你知道……什么星外人?”
她莺声回答道:“知道!”他在道:“那……你是否知道它在哪里,是什么样的东西?”
她一脸的诡谲与神秘,启口道:“当然知道,我还知道它被人偷出王宫保卫最森严的收藏室,后来又被人偷了,你说小偷的东西被人偷了,可笑不可笑?”伊人眸视残月,口角带着丝微笑问。
他心里一紧,暗自思忖她怎么知道星外人失盗的过程?如今知道星外人被盗,除了他自己和他亲口告诉了寒冰,还有不敢确定是不是盗贼的阿诗马之外,应该没有第四人知晓。
她怎么可能知道这么多?是不是……寒冰走漏了风声,还是阿诗马的失踪与她有关?
两天来的恐慌又暗暗地浮上来,尽管他并没有表现出来,心里却鼓声不息。
连他残月自己都认为他是天下最优秀小偷的未来接班人,如果有小偷考试的设定,他有绝对把握拿个小偷状元回来,但如今,却有盗贼盗走了他这个盗贼的东西,经她这么一问,他自己都感觉到非常可笑。
现在,他已经可以确定她非但知道就是他盗出星外人,还知道星外人如今的下落。
“不错,的确可笑之级,人妹妹……你知道星外人现在的下落?”残月面上那种不真实的微笑褪下去,一脸冷静,语气亦骤变沉重。
伊人道:“你想知道?”残月点头。
她淡淡地一笑,呢声道:“会不会告诉你是我的事,我还可以在十个时辰内让你见到木人狗,但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条件?又是条件!”
“你敢不答应?”
“答应答应,是怎样的条件?”
“我告诉你……”
她在他的耳根吹了一阵热风,他的面孔蓦然浮出为难的苦色。她又给他出了什么样的难题?
那天晚上,他先是在月部摆桌酒宴请她大吃一顿,然后背着在大花园里转上二千圈算是做运动,又陪着她爬到残月楼顶一边喝酒一边看星星,残月累了一身臭汗,目的就是她要在今夜带他去某个地方取回星外人。
子时已过,他打起精神推她起来,却不曾想她伏在他的肩头已经睡熟。匀称的呼吸,月光下的睡姿很美丽,她终于不忍弄醒她,挪开推她的手。今夜她很开心,开心的就如一只快乐的小鸟,她说她只要和他在一起,她总会快乐,她还说她想永远让他陪着。
她说那些话时,满口酒气,他不知道她是否已醉,打心里他害怕她真的醉了。醉话最真,发于胸间,他宁愿她在和他开玩笑。
他也很喜欢和她玩闹,但他,对她并没有男女间的私情,他的心从她说了那些话后就开始紧,现在更紧。因为,她抱得他好紧。
他是清醒的,他决定送她回去,尽管她答应他子时以后就带他去见星外人,他还是不忍心吵醒她。
残月将她送到伊人居,和佣人一起将她安放在床上并盖好被子后,才离去。
在他离开时,她突地睁开双眸,打量着他高高浑实的背影,眸子里涌满真情,她的躯体还在流淌着他给她盖被子的感觉,令人惊奇的是像他那种调皮捣蛋的外表下竟还掩藏着他是一个用情而细心的男人。
残月离开伊人居时,他惊觉一道黑影飞闪树梢。一晃一见,他不敢确是人仰或是鸟,但他总觉得很熟悉,却亦没有在意。
残月不是那种原则性很强,也不是勤劳的人,只要能偷懒,他绝不会起得太早。
如果说他前两天东奔西跑,明查暗访失踪的管事阿诗马,但现在,他已不再担忧,因为木人狗在伊人手上。
尽管他还没有看到星外人的藏身地,尽管他也不知道是不是伊人暗渡陈仓,何时盗走木人狗,尽管她只承认能找出星外人没有给他哪怕是多一丁点的解释,他已不再担心,只要木人狗不会出现问题,阿诗马失踪以及死几个武士对于一个若大的月部来说小事一桩,不值一提,用不上他去白操心。
他昨夜睡了个安稳觉,没有和其他人一样早早起床,练功议事,赖在被窝里一直睡到太阳晒屁股。他醒时,后悔了,他做了一个大大大的恶梦,如果他早一点起床,或者说他少睡半个时辰,他想他不会有那个恶梦,他梦见自己被押进比地狱还要黑暗的天牢……
他是被吓醒的,醒时,冷汗一身。
直到起床后洗刷漱口完毕,那个恶梦仍萦绕残月心头,就像是恶魔,让他心神不宁。
他猜测着隐隐中那股不详的感觉,正要想去王宫魔法部队大魔部找个魔导师探测探测,窗前一速奇异的光线让他止步。
蓝色的光线,晶莹如玉,天蓝海蓝各不相同的色彩折射成数束,尤如蓝色的水晶。
数种蓝色在太阳色下格外醒目,透射出详和之气,让人看一眼骤觉精神振奋,心宁神清。那绝对不是一般的发光体!
残月回首间,赫然发现窗前的桌子上竟然摆着一个宝石项链,蓝色的宝石,纯金链子,做工精细,宝石呈圆球型,雕琢打磨,光滑无比。
他看一眼就想到是伊人的,大概是她昨夜戏耍时弄丢了,女佣们不可能拥有这么精贵的宝石项链,最近时间没有高贵的女子往来残月阁。他忙将宝石项链收起来,并装进一只精巧的小盒子里,立即命令一个亲信武士将它送到人部伊人居,交给人部主。
然而他刚办妥此事,月部报兵来匆匆来报:“禀部主……”报兵气喘如牛,似乎跑了很远的路。“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有些不耐烦,开玩笑似的一边嚣叫一边笑。
这个报兵叫小伍,只有十三岁,然其证探信息准而精,快速且详细,只是来报之事大都是残月认为不值得重视的事情,如今见他来报,他想又不是什么大事情。“禀部主,大事不好,……据报王宫收藏室失窃,至于是什么宝物尚且不知,但龙颜大怒,整个王宫戒严,到处都是王宫禁武士,如今禁武士已分三十六路从王宫南部的元老府及人部向北扩展搜寻,局势激烈……”
小伍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什么!”残月心内一惊,这一回,小伍总算是给他报了件大事情。
小伍又重新大声报了一遍,这回,该他紧张了,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行,他可是盗贼呀!“丢了什么宝物?”他虽略有紧张,却面不改变,而且还存在一丝狡幸心理,心想收藏室内那么多奇珍瑰宝,或许根本就不是星外人,何必自己吓自己。
“暂时还不能确定,消息亦未公布,只有管事元老知道!”小伍报道。
“是谁管事?”他急切地问。“禀部主,是军机处不三元老!”残月吐了一口气,心忖又是干干爹这个老家伙管事,纵是族王的密旨他都不会忍心不说给干干儿子听,心念间顺手操起月部的玉印,还沾着蓝色的印泥,一把塞到小伍手上,大声吩咐道:“拿这破玩意儿示意不三元老,立即回禀收藏所失何物!”
月部玉印就是月部最高权利的象征,不三元老见之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小伍双手捧着玉印,领命后转身飞奔出去。
残月只能静等小伍的消息,可是他的面目如往常一样平静,但他心湖泛滥,尤如沸水锅一般不能静止。
虽然他总是想族王霸天应该不会在短短的两三天内就发现星外人失盗,但是让他微微感到紧张的是现实情不允许猜测,他甚至已经感知到如今收藏室内失盗的宝物就是星外人。
能让师皇霸天龙颜大怒,全宫戒严,分三十六路禁武士搜查的宝物,不是一般的宝物,绝对不是。
如果真是星外人,那将是难以设想的严重后果,他不是不知道,他为此踌躇。
等了好大一会,仍不见小伍回报。残月来回踱着步,不住地游目门外,几乎望穿秋水,极途穷目,时间如蜗牛爬行一般缓慢,他终于再亦等不下去。
他决定以最快时间赶赴伊人居。
星外人既在伊人手里,说不定就藏在伊人居,倘若禁武士搜查的就是星外人,那么伊人岂不遭殃,到时候……他不敢想象!
他绝不允许因他一时胡闹好玩偷盗出收藏室的星外人,连累到伊人,事实已到如此程度,残月想,找到伊人尽快取出星外人,于师皇面前领罪是最好的途径,何必等事后连累无辜!残月承认自己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他速速地飘起身形,尚未出月部便见少帅寒冰忽匆匆地奔进来并远远地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