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魔我素 (3)
他慌张，他颤栗，他只觉得自己的身体似乎在某个时间的点上突然变成了另一个身体，成了别人的身体，流着另样的、另一个的血液。在他最感觉到不安，仿佛这个世界远离他而去，世界末日来临的那一瞬，明亮的刀身里，他看见另一个让他激动，令他快要发疯发狂的影子。
那道娇影，象是一株雪雾中的花树，娇媚却不柔弱，瑰丽却不俗气，楚楚动人，分外引人注目。
残月猛地抬起头。
维纳诗雪，正婷婷玉立地驻停在三尺之外。蓝色的眼眸扫处，一脸仇杀气息的残月本来想站起来，再一次地冲杀过去，然而当目光接触她的那一倾息间，不由得呼吸一窒，倒吞一口冷气，蓝色的眼眸里，疑色淹没了愤怒。
被残月的刀气穿透击成碎片的维纳诗雪，不但恢复了原来的面貌，而且浑向上下，无一处的伤口，无一丝一点的血迹，就连那蓝色的血都看不到一丁点儿。
媚笑儿依旧。
娇人儿依旧。
香裳还在夜风里飘舞，摆动，丝带飘浮，迎风呼呼……
看在残月眼里根本就以为是幻觉，或者是象是一个梦境，再么就是……不，片刻之后他都否定了，既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至少还有一样东西与以前的维纳诗雪不一样，那就是她的眼睛，赫然成了蓝色的眸线。
他顿悟，她是一个可怕到极点的魔道高阶能量者，纵使把她的肉体击成无数个碎片，她亦以能在最短的时间复原成人形。
她不是人，是魔！
还是拥有着天外力量——蓝色能量的蓝魔！
而且，赶超了魔的极限。
只不过，他有着人的肉体，魔的灵魂罢了。
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维纳诗雪是真的，那已渗入泥土里的蓝色血液也是真的。
他杀不了她，哪怕是用发挥最大的体能，以最狠的杀手式仍然杀不了她，魔者，肉体只不过是一个形体，一个影子，一个附加在灵魂上的东西而已，除魔，必须除去魔的灵魂，才是根本。
面对维纳诗雪这样的一个身体被击成碎片都杀不死的魔者，残月终于有些怕了，但他惧怕的不是维纳诗雪，而是她体内的“蓝魔之灵”，而最怕的是不是真的象维纳诗雪先前所言那般，当他穿过她的身体之后，他也便就成了魔！
这也许是一个可怕的事实……
因为，他的鼻孔里正流淌着两缕蓝色的血液，那……可不是正常的血，那是只有蓝魔才会有的血，他只见过寒冰与雪和流过这种血，而他自己，是第三个。
他曾经想过成魔。魔力无边无界，通常是武力想都不敢想，达到某种极限也无法与魔力一比高下，且在最短的时间内便能发挥最大的力量，然而，他宁愿死，亦不愿成为天下人诅咒，不为人类所共存，所容纳的天外蓝魔！
正当他为此而惶惶恐恐，颤栗不安的的间刻，维纳诗雪开了口。她笑盈盈地道：“魔即是我，我即是魔，当你穿过我的身体之后，你……也便成了魔，现在，你已经正式成为魔！”
残月一阵寒栗，就象是维纳诗雪把许许多多的冰碴子揉进他的腹腔里，那股冰凉，从骨子里窜出，直掠脑后。
维纳诗雪接着道：“你流着蓝魔的血，成了蓝魔的奴隶，受蓝魔灵魂的主使……”
“不——”
残月眼睁着蓝色的眼睛，怒视着维纳诗雪扯出长长的嚎叫，愤怒的语声就象是牛哞，虎啸，豹吼！
他还跪着，他那样子有点象是兽，而不象是人，特别当你看见他那狰狞的面孔及蓝色的眼睛，蓝色的血，你不会把他看作成一个人。
“月部主，现在不是你反抗的时候，从今以后，你的生命，你的灵魂，就与我合为一体，你……就是我的工具，我让你杀人，你便必须杀人，我要你死，你便必须死……”
“我不要……”
又是一声长吼，吼声震天，震耳欲聋。
燥怒！燥怒代表着什么？
燥怒即便说明他已经相信自己真的成了蓝魔的奴隶。流着蓝魔的血，恐是最好的证明。
但燥怒里，还有一股思绪是清醒的，清醒的意识告诉他，在自己还没有完完全全地被蓝魔的意识思想侵蚀之前，拼命，杀了她。
燥怒的吼叫中，他以大山压顶之势，扑了过去。在他高大的身躯扑压之下，她显得那么地娇小无力，娇弱地就如一只漂亮的小白兔面对一头扑过来的巨虎，既无招架之功，也无反抗之力。
她先是一惊，那一刻连娇嫩的面孔都变了颜色，她似乎非常地害怕，但她并没有退缩，也没有反抗，不知道是忘记了反抗，还是因为不敢反抗或是无力于反抗，总之，她看着他扑压过来，寒寒一战，眼眸里充满了惊愕之色。
玛丽莲梦露也惊叫出声。
当残月的手里的刀再一次带着呼呼的风响划向维纳诗雪，从头划起，似乎要给她来个一刀分尸，或是开膛破肚，然而在刀落到雪的头顶上，刀刃已然挨着头发的那一息间，刀，骤地停住，停落在她的酥首上。
人，也停住。残月整个人就象是突然麻木或是冰冻了，遽地不动，连眼睛都不动一下。一个运动中的活人，象是忽然间死了，死在一眨眼中。
他怎么会突然间停住，他不是要拼了命杀人的吗？
原来，就在一秒钟之前，她念了一句谁都听不懂的魔咒，好象只有两三个字符，一经出口，残月的刀停住，人也停住，好象连心跳都停住。
可怕的魔咒，一经出口便能控制着一个人的动作，灵魂。
维纳诗雪一脸的灰青，看起来还没有走出刚才的恐惧，那的唇，象是刚刚停止动，似乎还在吐着魔咒的字符。
僵硬的残月，就宛如一个冰雕人或是一个机器人，就连那脸上狰狞的表情都是僵硬的，冰冻的，凝固的，惟是他手里的刀，却象是有着生命，刀光森寒，刀气炽烈，风吹到刀刃上，发出嗡嗡的铮鸣，也许，那是刀在叹息声。
尽管她的魔咒在最危险的时候保全她不受伤害，但刀气还在，刀气落到她的发上，发丝断裂，缕缕飘絮，迎风乱舞，落到她灰青的面上，粘到残月滴淌蓝色血液而染湿的衣襟上。
玛丽莲梦露奔过来，一把夺下维纳诗雪头顶上的刀，焦急地道：“你……你没事吧！”
维纳诗雪从残月的还抬着却莫比僵硬的臂膀下钻出来，叹息着道：“没事，他体内的终极魔血与蓝魔之色不容，要想控制他魔的灵魂，恐怕还得一两天，快，把他带进屋里来，我要把他真正地变成我们的工具。”
维纳诗雪那张美丽的脸庞一抽。
“是——”玛丽莲梦露一边回答，一边拦腰抱住残月，背进屋里。
露儿就是玛丽莲梦露！
那么，维纳诗雪一定就是那个叫做魔鬼的女子了。
刀城督军营。
督军营是刀城驻守部队的大营，座落刀城的东首，营地宽广，营房楼宇幢幢，规模宏大，气势宠然，成群结队的大兵，各种各样的兵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随时听候调遣，保卫刀城赴命。
不管任何时候，战士的生命都不是自己的，而属于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抑或是一个城市。
寒冰就住在刀城的驻军大营里，自他秘密地到了刀城之后，便被新任的城主，曾是白继皇身边最得力的谋士花无西安排到驻军大营居住，一来，那里比较安全，二来，随时随地都可以调兵遣将，用于围剿追捕中的残月。
包括来地霸族的族内高阶能量者，也都随寒冰寄住在驻军大营里，但他们却是另样的目的，搜寻玛丽莲梦露才是他们的任务。
惟是从唐诗城跟风到刀城，也有人发现玛丽莲梦露的足迹，然而一到这个在都市，他们便如无头苍蝇，寻遍刀城，终是没有下落。
而在刀城，还有另一支属于寒冰的队伍，只是没有暴露身份，在暗地里听候寒冰的命令而已。
见不到玛丽莲梦露，寒冰心里发急，可是更让他发急的当然不是玛丽莲梦露，亦不是到了手而被人途中救走的残月，而是每每想起救走残月的那个黑影人，便有一种似乎与死亡同样可怕的惶悚感从血管里荡起，令他忐忑不安，有如芒刺在背。
六天前，刚到刀城，被城主花无西领进军事基地的寒冰便接到一份不知道来自何方的飞鸽送书，密报残月落身的行踪，具体地点，想抢功，而又不让城主花无西参与，寒冰接到神秘飞鸽送书的一个时辰后才抽兵调将，奔赴郊外残月的居地，赶个正着，能量耗尽的残月不可能是他的对手的，两三下残月便败于他的手下，并被五花大绑，成了他的占利品。
但就在他为不费功夫就抓到残月而欣然大悦，差点没有跳起来的那一刻，院外骤然响起杀喊之声，随即便听到他的亲信鬼哭狼嚎般叫着玛丽莲梦露的名字。
玛丽莲梦露如鬼如神似的降临到他的面前，一落身便大下杀手，手起刃落，鲜血疾飞如雨。
伊始，寒冰简直有点不敢相信，不敢相信玛丽莲梦露会在这种时候出现！
他相信的时候，已有四五十个战士倒落在血泊里。
但他一点都不感到惋惜。
看到真真实实，曾经患难与共的玛丽莲梦露，他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快要激活，他想，玛丽莲梦露既然自投罗网，他再也不用为杀人灭口暗吞楼小凤万贯这家产及金库的秘密被人挑穿。
如果说他让残月活着是因为他要用他的生命，与白继皇交换族土，便对玛丽莲梦露，他却下定了地百二十分的杀人决心！
他的目的自然是要她死，而且是要亲眼目睹着她去死。
他不相信一个死在火海的人还会复活。
他动用了最有杀伤力的蓝色力量，去杀玛丽莲梦露。
那种一招一式之内便要把她击毙，且还要把她的肉体化成灰，化成烟的魔力招式！
寒冰正有一万个信心能在一瞬间内把她的肉本变成烟雾，灰飞烟灭，永不超生。
看到她，他狂，他燥，他不安……除非她死。
寒冰接着就杀人……
他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的身形猛地弹起的那一倾息间，一阵寒凉的冷风忽地在他身边旋起，接着，他看到一缕细细的蓝色烟雾，陡地变作了一个模糊的影子。凭他的能量，他居然没能够看到那影子是人还是动物。
亦然来不及仔细去看，那团模糊的影子乍一落到他的身边便弹闪过来，影子未到，寒冰就觉得一抹寒凉从脚底腾起，那是一股刀子落到心上的感觉。
寒冰顿悟，那不是感觉，而是模糊影子对他的攻击。模糊影子在这个时候出现，莫疑，他为玛丽莲梦露或是残月而来。
出于自我保护，他不得不出手反击。
杀性已起的寒冰，杀意被那模糊的影子炽燃。为了第一时间斩杀玛丽莲梦露，寒冰把要把玛丽莲梦露化作灰雾的能量用在那模糊影子的身上。寒冰敢肯定，当今大地，能接下他这一招的人，少之又少，模糊的影子里，不管是人，或是动物，将与他想象中一样，化作灰烬，烧成烟雾。
绝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还是意料之外中的意料之外。
那模糊的影子不但没有在一刹那间化为灰烬，更没有化成烟雾消散，倒是极具杀伤力的魔法力量落到那模糊的影子上的一瞬，便如同同性力量相排斥那般，寒冰整个人弹射到六七丈之外，竟然弹空中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硬是狠狠地撞在院墙上，巨大的排斥力撞倒了石墙，若非寒冰借力发力，他敢肯定自己一定会被撞个粉身碎骨。
寒冰在那个时候才真正地意识到模糊影子的实力。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比他想象还要可怕的多。
寒冰当时想象不起在这个大地上还有多少人能够挡住他先前极具杀伤力的强猛一击，纵是有，也少又少，甚至能够数得出来，只是，他搜索到脑子深处的每一个角落，都难以想象，模糊的影子是谁。
不管是谁，寒冰势在必得，横下一条心，见魔杀魔，见人杀人。
寒冰有点儿象是拼命。他已顾及不了玛丽莲梦露杀他多少弟兄，主动地扑向那模糊的影子，好象是饿兽一样，旋过去。
又是一个碰撞。
这一个碰撞，看上去非常地轻，轻地就仿佛是两缕细微的风缓缓地碰撞在一起，然后，因反作用力而打着飞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