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天界之船 (4)
他眼睛里的杀机到这个时候越发浓到了极点,血红的色泽掩盖了两只眼睛,早已看不到瞳孔,只有两点比刀光更寒的精芒四射。
武士们都死了,大街也静了,除了在睡梦中被惊醒的市民们有人终是受不了惊扰而点灯起床,有几声叫喊疑声之外,寒风怒吼,再无其他的声音。
而香雪公主与残月,都能听到对方的呼吸声,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喷出鼻孔那气息的温度。
香雪公主平日里那种高傲与狂妄,大地之上除了她父皇白继皇之外,再也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轻蔑惟是在此时此刻再也找不到一毫一丝,娇小的娇躯与残月那高大的背影相比,她在黑夜里显得脆弱得多。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直以来,在残月面前她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是,她高傲嚣张的性格不服而已。
残月仇恨的,和尖刀一样的血红目光割在她的身上,在筛糠般颤抖的躯体里,腾起的一股股的寒意就如整个搁在刀口上一样,她象是从来都没有感觉到那么地冷,冷得就是血管里流淌的血早在三千年前就已冰冻。
看到满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的残月,特别是那双让人一看到便想到死的眼神,她几乎看到死神在对她召唤。死亡,对她来说,尽管可怕得要命,却不得不面对。
残月就那般站着,瞪着,仇视着。
可是,他居然良久没有动手。
他是不是不再杀人,抑或是还原了本性!
也许,他忽地想到他是白继皇的孩子,忽地想到香雪公主就是他的妹妹,想到他们的身上流着某些一样的血质。
但愿如此。
然而那双满盈着死亡气息的血色眸子里的杀机,并无褪色,一直在浮荡着他想杀人,他要杀人的气机。
“月……杀了她,就是她杀害了西门前辈,一定要杀了她!”
维纳诗雪突地这般催促了一句话。
她莫不是也疯了,还是别有用心,或是早前与香雪公主有仇有恨?
听到维纳诗雪的催促,残月那仇视的眸光猛地一亮,喷出数束寒光,牙尖一咬,陡然出手。
香雪公主没有还手,或许她想着还手也是无谓的,量自己也不是对手。
残月那双血肉模糊的右手一出手便握住她的玉颈,抓住她的咽喉,并被那有力的手臂慢慢地提起,随之便有吱吱的响声从香雪公主的玉颈处发出来,惟是不知那是不是喉骨的挤压破碎的响声。
香雪公主在他的手掌握住她的玉颈的那一刻便已窒息,如今,一张粉脸因为窒息而憋得发青发紫,惨无人色,眼珠外翻,纵是本能的呻吟也被卡在喉里。
看到这些,维纳诗雪露儿都流露出会心的微笑,淡淡的残酷在两张粉脸上流淌……
但是,片刻之后,香雪公主还在他的手里痉挛,她没有死。
如果他要杀一个人,而且是杀一个握住咽喉的人,只要他稍稍地一用力,香雪公主势必将会喉骨碎裂,香消玉殒,只是,她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他大概根本就不想杀她!
尽管他血红色的眼睛依旧瞪着她,紧紧地,仇视着。
机会,有时候总是一刹之间。
机会,当你一旦放弃就会擦肩而过。
不知道残月算不算是与机会擦肩而过,总之,街头街尾喝声骤起,眨眼之间,四面八方全是身着红衣的战士,扑飞射来,如泄洪之水,火山热流。
原来,香雪公主的武士并不是所有的都死在残月的手下,有几个武士发现情况不妙,径处飞离战场而向都卫部请求搬来援兵,少说也有七八百战士。
其实哪怕是在这个时候,他若想杀死香雪公主也很简单,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他还是没有,缓缓地抬起头,松开手……
喊杀声忽起,又是一场惨不忍睹的血战。
维纳诗雪露儿有些急了,这样一来,惊动了官方,他个三个不但别想在这个城市里呆下去,而且,未必能走出这个城市。
战争,无论大小,总是残酷的,他杀人的时候,更加地残酷。
但是,战争一来,该杀的人,还是要杀,该死的人,还是要死。
……
寒冰一行人,昨夜星月兼程,连夜赶往唐诗城内,快马加鞭,不顾劳累辛苦,今晨早些许,才进入城内。
原来,他还在路上的时候,便命令亲使领数十高阶能量者,第一时间前往唐诗城,搜查玛丽莲梦露的下落与讯息,一有消息,马上鸽传书。
可是,昨天夜里,他却在路上接到他的亲使连带数十高阶能量者全都猝死唐诗城内,闻得传报,寒冰大惊,不敢疏忽,急急地顶星戴月,飞赴唐诗城。
当今世界,不管是哪一个地域发生了某某大事情、大新闻,只要是令人震惊的,都会象风一样传送大地,不须多少时间便能传遍每一个部落,每个族系。
而现在,正有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新闻在传播:
前天夜里,巴里西帝国月部主突然现身美特亚大陆唐诗诗城内,杀人七千余数,赤名大地的“黑甲战队”也难狙击,城民战士受伤者无以算计,终是杀出城门,满身血腥如风而去……
而那天夜里,“诗魔”唐诗竟然不在唐诗城内。
这简直是一个令人不敢相信而惊心动魄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千传万……一直传到罗纳尔多大陆,传到哈夫多多岛,传到三大部主及霸天的耳里,无人不惊不震,一开始又无人敢以相信。
唐诗城是什么地方!
那里不但有闻名暇耳,震惊天下的闻名之师“黑甲战队”,也因“大姐大”唐诗而著名大地,虽为女流之国,却一直以来被大地人视为母虎之丘,城规最严,秩序最佳,兵戈千万,治安管理自有唐诗以来向来评为第一。
可是,就这样的地方,偏偏产生了这般的新闻。
新闻,总是真实的。
虚假的新闻不算是新闻。
当然,新闻总会带来震荡效应,比喻说,唐诗勃然大怒,乍一回到唐诗城,便下了一道城主追杀令,沿城四周乃至整个美特亚大陆,追查残月的下落,一有消息,马上亲自前往,扼杀其命,以还唐诗城内七千战士生命。
想那“诗魔”辛辛苦苦培养的战士,一夜之间便损失七千,那是怎样的一个巨大数字,面对如此打击,特别是以残月等三人之力便搅得一个保卫森严的唐诗城几乎都跨了,至如今城民还心有余悸,生活在恐慌之中,纵是唐诗本人接到消息回到唐诗城后,所见到的那血流成河,尸体如山的恐怖场面,每每回想起来,亦然余寒阵阵,后生可畏,一代新人杀旧人,她能不惊悸!
自建城三十余年来,还从没有人在唐诗城内杀人入百,为武皇奉为辉煌成绩,但有残月始,这个历史从此就要开始重写。
再说那白继皇,突闻此厄,还闻心爱的香雪公主差点死于残月手下,作为帝国之君,被一个后世小生玩来耍去,入宫偷盗已然令其燥狂不安,恨不能下一道令旨用帝国最残酷的刑法将其处死,只是残月神出鬼没,纵是得知他隐身美特亚大陆,却追踪不到他的真正足迹,哪怕有时找到一点点蛛丝蚂迹,望风捉影,当大兵到时,去总是扑空,残月早已远去。
假如不是国务缠身,白继皇恨不能亲自周游各部落,追踪残月,将他公众于天下而处死,以泄心中之恨,捞一把先前损失的帝王面子。如今再闻残月一夜之间于唐诗城杀人七千的消息,差点没有把大牙咬掉,派出最得力的干将,全范围地通缉残月,并下令留下活口,要亲自杀死他以泄公愤。得知寒冰游走唐诗城,急传令旨,命他捉拿残月,如能成功,将再赏其一部落族土,作为战绩。
看来,今年大地“风云人物榜”上,残月当拿第一,这个位置,非他莫属!
也没有人敢与他争。
而此时此刻,残月又在哪里?
刀城。
残月杀人之后,退回刀城。维纳诗雪露儿自然也成了罪人,三个人只能相互依靠,相依为命。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三个人,能逃得一时,能逃得了一世吗?
不可能。
由于激愤而引发体内魔性的残月,杀人七千夺城而走,退回刀城之后,已然意识清醒,面对一张铺撒过来的法网,得知自己的身世之后纵是伊始有心归于哈夫多多岛,只是有心,却无路可走,三人只得换装隐身于城郊的一院里,足不敢出户,信天由命。
谁都不知如何是好。
在这种时候,再是冷静的人,也显得焦燥。残月就是这样。
小院。是一座小富人家废弃而搬于他处的旧居,被他们重金租用,落户其中。小院虽旧但还算干净,四合小院,房屋多间,院中栽种着各种花草,还有几棵老树,冬至将近,落叶纷纷。
枯藤。
老树。
昏鸦。
又是清晨。
冬天里,干燥清冷总是气候的第一大特征,但总是一天接着一天放晴,并且冬天的阳光格外显得温暖,哪怕是早晨的阳光,落在人的脊背,就象是火烘的那般,暖融融的。
残月就坐在桌子旁。
他不是起来的很早,而是昨天夜里,一直都未睡,一直坐在桌子旁。
清晨的阳光从东方的天空射下来,阳光缕缕,由门楣的顶头斜斜地洒在他的面前,金灿灿的。
他的脸在温暖的阳光里很苍白,他的眼充盈着一根根血丝。
他的酒在阳光中泛着亮白的光芒。
他喝了一夜的酒。
桌子上还放着几个空空如也的酒坛子,还有一只比平常要大得多的白瓷碗,碗里,酒水荡漾,闪着波芒,清亮的酒水,在清晨的风里,溢散着股股芳香,酒香喷鼻。
这是从最后的一个酒坛子里倒出的最后的一碗酒。
有人说,酒能解千愁。
也有人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但凡不管怎样,自有酒史以来,它总是与喜怒哀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高兴的时候,世人喜于饮酒,愁苦的时候,人们也喜于饮酒。
残月喝酒,却是为了醉。
醉,就是他喝了这么多酒的目的。
他想,醉了,便无所谓思想,无所谓回忆,无所谓痛苦,无所谓烦恼……
醉了,他就不会去想他的身世,痛苦自己怎的会是白继皇的儿子,去问一些自己无法猜测的问题:他为什么会是白继皇的私生子,他母亲又是谁,何以会被遗弃,又怎般被老师刀魔收留?
很多很多的问,许许多多的疑思,百般不解,千般难求。
而白继皇,从来在他心里都是他的敌人,一个暴君,一个他心里仇视,憎恶,欲除之而后快的人。
他怎么能接受这样的一个人去做自己的父亲?
莫不是他难以接受,换作任何一个人,处身设想,也难以接受这般现实,这可能是激发他体内魔性,并杀了那么从的原因。
醉了,他便不会去想他杀了那么多的人,一个在他清醒后令他感到颤栗的数字。
现在,他倒不惧怕白继皇或“诗魔”要他的命,或者说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去忌讳生死,对他来说现在活着还不如死了快活、干净,但要活着,他就必须面对一个他不不得不面对的问题:出路。
他正在想他的出路,而且想了一夜,伴着他饮下的数坛子酒。
出路……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如果是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地决定找到自己的身世以后马上回到巴里西帝国,训练大兵,开赴美特亚大陆,火烧大帝会社,推倒殖民政权,收复太阳族的族土,还给太阳族所有族人的自由与不被侵略。
但是,他的身世竟然决定着他是白继皇的儿子。
他该不该投亲暴君父亲……
儿子能不能杀掉父亲……
他本不想想这样残酷的问题,所以他想醉,所以他要饮酒。
可是他偏偏不醉!
喝了一夜的酒居然不醉——他喝下了最一碗酒,而且是一口气里象是牛饮般硬是灌进胃里。然后,便站起来,挪向门外。思绪还是清醒的,但身体却有些飘飘忽忽,举步不定。
步出了房门,跨过院子,当他经过老树边,他被刚刚起床的维纳诗雪叫住。
“你……你去哪里?”维纳诗雪关心地问。
那还是那般娇滴滴的声音里,怯怯地,飘着惶悚的语丝。
维纳诗雪启开门扉,倚在门边,杏眼朦胧,才睡醒的样子。
“杀——人!”残月郑重地回答,一字一句,每一个字都沉重地如同磐石落地,且又含糊不清。
“杀人!杀谁?”维纳诗雪疑声惊问。
“一个藏在暗里,随时都会给我们带来危险的人……”他咬着牙齿,冰冷冷地道,说着再挪动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