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前世今生 (1)
这真是一个令人出乎意料的剧变!人怎会无故融化?而且还在奇寒无比的冰洞之内?流星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当下欲要救她,只料还未触及她的手,依梦的整个身躯,还有她那张正流露无限痛苦的脸,已闪电融为一滩浓稠黏液……
“依梦……”
流星陡然而立,他瞥着地上那滩黏液,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而就在他犹未整理思
绪,犹未清楚发生什么之前,更骇人的事亦接踵发生!
赫见依梦所化的那滩浓稠黏液,竟然不再扩散,反而朝黏液核心回流,逐渐凝聚而成一个
人形,这个人形还低着头,徐徐的站了起来,流星私下益发惊震,心想,难道这是依梦还会什么魔法吗?这就是其中一门可把自己骨血融化的魔法?
可是,他从没有见过她施展过魔法或是听说过她习过魔法,她又怎么会……
他终于看清楚这个人形的脸,啊!这个人形,竟然…竟然已不再是“依梦”……
触目所见,眼前的是一张足可倾国倾城的脸!
天界情人的脸!
也是与焉语一一模一样的脸!!
“天……界情人?你怎会是天界情人?”眼前所见极度匪夷所思,流星不期然又
朝本应躺在四道水晶屏风内的天界情人望去,只见她的遗体仍安然无恙,他不禁眉头一皱,
回望眼前的那个天界情人,道:“你不是天界情人,你到底是谁?”
天界情人只是温柔一笑,答:“你错了,我确是天界情人,而那个躺在水晶屏风内的
天界情人,也是——天界情人。”
真是愈说愈语无伦次!惟流星所关心的,并非谁是天界情人这个问题,他斗然问:“那
未,依梦……如今在哪?”
显而易见,他所关心的是……依梦的安全!
这个自称是天界情人的女人又是一笑,道:“她如今还身在这个冰窖之内,只是你看不
见她而已。”
这可奇了!依梦适才分明已融为一滩浓稠黏液,何以天界情人还说不用操心?流星道:
“我不明白。”
天界情人怅然叹息:“不明白是好的;若一个人太明白所有事情,太聪明,反而未必是
件好事……”
她像是有感而发。
流星提醒她:“对不起,无论你是不是天界情人,你似乎还没告诉我,姿现身在何处?”
乍闻此语,天界情人随即脸露歉意,答道:“毋庸操心!她就在你的眼前!”
“严格来说,站在你眼前的并不是我。”
“而是你所说的依梦!”
什么?她居然又说她并不是她自己,而是依梦?
流星愈听愈胡涂!
幸而天界情人复再补充:“其实,当你把我的那卷遗书摊开之时,你便已进入我手中天界之船
的虚空境界。”
“你已中了我的——”
“天界之梦!”
“天界——之梦?流星闻言一沉,他从没听过这四个字,问:“这是什么魔法力量?”
天界情人苦笑:“这并不是什么一般魔法力量,而是一种不属于人类的天外力量而已。”
又是天外魔力?这种天外魔力能令人产生幻象,着实令人惊叹,如今,如今……
他霍地什么也明白了,旋即试探地道:“难道,适才我瞥见依梦闪电融化,是一种幻
象?”
天界情人凝眸注视着流星,目闪欣赏之色,答:“嗯……天界之船其实是一本书,在二十万多年煎,就在我濒死之前,我决定在天界之船里写一卷遗书,好让后世有缘人能知道‘天界之船’的来龙云脉,不致使这绝世魔力失传,可是想了又想,我仍是不知怎样写,最后我也无力再写,便在这卷空白的遗书内,写下了
我的独门奇学——”
“天界之梦……”
流星插嘴:“而这种天界之梦,正如你所说,亦是一种天外魔法,亦能令人产生幻觉?”
天界情人道:“也不尽是,天界之梦虽是一种天外魔力,惟所生的幻觉并不如寻常天外魔力
般不切实际,天马行空,天界之梦所生的幻境,全都我的悉心安排……”
“安排?”
“不错!因为天界之梦本来便是以一种称奇的天外魔力,令人产生幻觉,正如你适才摊开我的遗书时,你所见的,与及我想说的话,所以你才会看见我。当然,在幻境之内,也会因应你个人的性格而会有适当改变,例如你如今和我对话,你所说的话,你所问的问题,并不是我在于多年前疑定的;实际上,我只是一个为你解决疑问的幻影,即使你看见我的表情,也是你想像我会有的表情……”
这个天界情人的幻影说至这理,忽地瞥了水晶屏凤内的天界情人一眼,惘然的道:“事实上,真正的我已经死了。”
哦,原来如此!流星默默注视着这个天界情人的幻影,默默看着她那惘然的表情,心想,原来这个惘然的表情,也是他自己幻想天界情人会有的表情?
可是,他犹有一点不明:“但,适才你还说在我眼前的并不是你,而是依梦,此话何解?”
天界情人嫣然一笑:“那只因为,在你摊开之书之时,你所说的那个依梦适才亦与你一起
吸入了天界之梦的梦境,心神给移进入了幻觉境界;而在她的幻觉中,她却变成了我;故此,如今站在你跟前的我其实亦非真正虚无飘渺,难以捉摸,而是有实体的依梦;只是在你眼中看来,她的容貌已变为我的容貌,她的声音也变为我的声音,如此罢了……不仅如此,难道……你就没有感觉得到,你已经不是你自己了么……譬喻说,你今天很多的问,很多的话……”
确是,在别人眼中,有时候若要是让流氓开口说话比杀了他还难,可现在,他怎么哪么多的话?
他大概自从进天界峰的洞中,便已不再是他自己,是什么改变了他?
料不到世上居然有如此绝妙的天界之梦,竟能令一个死去已千多年的人,仍能“音容宛
在”的呈现在幻境之中,继续说她未了的说话,未了的秘密……
未了的心愿。
流星听罢天界情人所言,方才放下心头大石;原来依梦并没有真的融化,而且她如今还在
他的幻境之内,成为了天界情人……
他不由又问:“既然如此,天界情人,你如今便是要告诉我关于‘天界之船’的事。”
“嗯……”天界情人颔首:“不过关于‘天界之船’的事说来话长,我有另一个方法告诉
你。”
她说着霍地一指点在流星眉心之位,续道:“请人闭上眼睛,如今,我便带你去看看天界这船的秘密……”
“去看?我们要离开这里?”
天界情人摇首,温柔的答:“并不是真正离开这里,而是我将要带领你的心神回到二十万多
年的从前,在那里,你不但会看见天界之船,还有一切一切的——”
“前因后果!”
这真是一个荒谬绝伦的幻境!流星心想。但更意料不到的是,在这个幻境之中,无双夫
人居然还要领他的心神进入千多年前的世界,一个虚无的世界……
这…有可能吗?
流星虽然是这样的想,然而到了这个地步,他已没有不去的理由,他随即闭上眼睛,接
着,他便感到自己的心像要随着天界情人的指头飞出自己体外,像要飞至一个很远很远的地
方。
一个在历史上曾经出现的时代……
虚空,虚空,四周尽是一片无尽的虚空。
而流星,此刻正在这片虚空之中飘荡;严格来说,并不是他的身躯在虚空中飘荡,而是
他的心!
他早已看不见自己的躯体,此刻的他,宛如一股真正的清风一样,驰骋于虚空之间。
还有,本来在他身畔的天界情人亦早已踪影可音然,他正要往回望,看看她会否在他背
后,惟就在此时,却突闻她温柔的声音在无边的虚空中响起:“请别要往回望,否则,你便
会从幻境中苏醒过来……”
“记着!我一直都会在你身畔,为你解说你所看见的东西,虽然那些东西并不会看见
你,因为它们全部都是重演的历史,重演的幻象……”
既然天界情人这样说,流星益发聚精会神,一颗心在此虚无飘渺的境界中飞得更快,更
远。
约驰骋了片刻,流星遂发现距其不远之处,有一团光,一团若隐若现、蒙朦胧胧的光。
瞧真一点,这团光赫然是——月亮!
不独月亮,还有那满天的垦光,今夜的星光倒真灿烂。
却原来,流星的心神已飞进一个漆黑的夜空上,这个夜空,究竟是何年何代、何生何世
的夜空?
只是除了那灿烂的星光,除了那醉人的圆月,夜空之上还有一样物体,令流星暗间吃
惊。
端是一个飘浮于夜空之上、身躯快将变为透明的女人。
流星不明白这个女人为河能飘浮于夜空之上,他只是感到她的眉梢眼角,尽在流露着无
限慈悲,她有一双悲天悯人的眼睛,那种悲天悯人的眼神,令流星不期然也涌起一般尊
敬之意,他不由向着无限的虚空间:“她是谁?”
如此一问、虚空之中竟也传来天界情人的答覆,像是从很远传来的答覆:“她是七魔女。”
流星更是咋舌:“七魔女?”
“嗯。天界情人回应。
“但——”流星又问:“世上真的有七魔女这个神?”
天界情人道:“其实,这个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七魔女又有何重要?最重要的,反而是必
须保留七魔女的精神。”
“七魔女的精神?”
“是的,这次我先领你来看这个传说,便是要你先看看七魔女那舍己为人、抗天逆命的精
神:年轻人,你要好好的留心看了。”
流星如言朝七魔女瞥去,但见此时虽已满天星光灿烂,惟七魔女的身躯,亦逐渐烟消云散……
“啊!她…要消失了……”流星低呼。
天界情人道。
“不错!而且不单她的肉身,她的元神亦要撤底消失。”
“她为何要这样做?形神俱灭,这个牺牲实在大大。”
他这句话说得相当诚恳,绝非虚情假意,天界情人闻言反而霎时无语,隔了半晌才道:
“你随冷酷,但你的心肠一直是善良的……你眼中的七魔女这所以这么做,因为,她要去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去帮助一个人”
“不属于她的世界?”
“是的,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她生活的世界在天空之际而不在大地,因为她是原始宇宙中灵族的后人,灵族的人类是宇宙中最先进化的人类,他们拥有后进化人类没有的超然力量,立足的环境也不同,灵族的族人住居在天际的云雾里,云雾就是他们的土地;灵族的后人并不多,到七魔女的时候,大约只有千余人,而七魔女,就是酋长的七女儿……”
“哦……照你这么说来,在二十万年以前,天空里还生活着一个灵族的人类,只不过他们是最先的进化人而已,所以拥有超凡的魔力,那你能否告诉我,她骤然消失身形,要去帮助一个人,可她要去帮助谁?去哪里帮?”
“大地……去帮助一个后生人类的男子,你细心瞅瞅吧!”
语声方罢,流星的眼前便闪出一道光焰,接着,他看到了另一个情景……
二十万多年以前的那个正统历史中的战争初期的大地。
那是一个冬天。
一个很小很小的小镇。
夜。
月光模糊。
寒风怒吼。
距离小镇约有一里之外的一个小村中,有一户只有一间破房子,尚还残垣断壁,淋墙裂瓦的人家,这个破旧不堪的破烂房子里,送出撕心裂肺的啼哭声。
啼哭的,是一个男子。
听起来,年龄也不会大。
破房子里没有灯火。透过月色,可见那破屋子里几乎是一无所有,不要说没有桌椅,没有床铺没有家具,就连一床破被子都没有,四壁徒空,空空如也。难怪没有灯火,根本就没有灯盏,哪里还有什么灯火!如果要有,就是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光着身子,抱着一个躺在阴冷潮湿的地面,想必早就入古多时,尸体都冷了的死人悲痛入绝地哭泣!!
原来,他家里死了人。
而他之所以光着身子,是因为他把那件破得简直不能形容,千疮百孔,纵是想补个补丁恐是也没有补上的破衣服,盖在那个尸体的身上,而他自己全身冻得发紫,拌索得活象一只跳进火锅里的泥鳅。
那个死都是谁?
他竟有这般孝心,纵是把自己冻死,也不原意将那盖在死了的人的身上的破衣服拿下?
从他的哭声里,才知道,那个作古的人,是世上仅有的亲人——他爹!
现在,他一个亲人也没有了。
人类,在最无耐最恐惧的时候,惟一能做到的就是哭。还好,长生天在造人的时候,给了人类一个特有的功能,那是就是哭泣。
这人少年似乎没有名字。
如果说一个人贫穷,无论有多么地穷,但至少还一种属于他一个人拥有的财富,那就是他的名字,可是,他却穷得边一个人最起码的财富都没有。
他没有名字。
如果硬说他有名字,否则别人就不能给他称呼,那么他还真的有,他的名字叫做“叫花子!”
叫花子?
叫花子是乞丐的代名词,也算是一种职业,而他的名字,就叫做叫花子。
他的职业也叫做叫花子。
他是三年前要饭要到这个小镇上,便没有离开这里,他自从记事起就开始要饭,如今,已经要了十几的饭,可算是一人老叫花子,老工作者。
没有人原意与他说话,自然更没有人原意问他的名字,同样没有人去同一个叫花子套近乎,所以,既然连与他说话的人都没有,那么,他有没有名字也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