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紧张时,慕容舒云淡风轻地对沈侧妃笑道:“沈侧妃,这么做是否太过鲁莽了,单凭一本账本、一个沈婆子就定了李妈的罪?这账本可以伪造,沈婆子也可能说胡话呢。”
沈侧妃闻言,皱着眉看向慕容舒,道:“记账之人是李妈,而沈婆子全天都待在大厨房,自然能将李妈的行为看得清清楚楚。这事儿做不得假。”
“哦?”慕容舒扬眉轻笑,随后开始翻看账本,不过一会儿,便将账本扔到沈婆子面前,“是你在‘一’的上面加了一横吧?”
沈婆子身形又是剧烈地一颤,慌忙地摇着头,“不是的,奴婢根本就碰不到这账本。”
“你说谎!”慕容舒厉声喝道,接着扫了一眼柳眉紧皱的沈侧妃,说道:“若你碰不到账本,又怎能知道账本上有漏洞,而且知道得如此清楚?你大字不识几个,看账的水平肯定无法与沈侧妃相比,连她都没能练到只看一眼就能知道账目有误的本事,你又是怎么做到一眼就能找出来的?恐怕是你仔细看过账本,然后趁人不注意添了这一笔。”
沈婆子一愣,不知该如何回应。
几个婆子媳妇看着沈婆子议论纷纷。
沈侧妃双眉紧锁,目光转动,这个几乎无人发现的纰漏竟然被她发现了。
“况且,李妈写二百两时从来没有用过‘二’,她一直写的是‘两’。一个账本看下来,也就只有这一个‘二’,偏偏这个‘二’,还是你指证出来的。本王妃想听听沈婆子你有何解释。”慕容舒寒声质问道。
沈婆子语塞,“奴婢……奴婢……”
慕容舒回头对红绫吩咐道:“去前院问问账房先生,这五日之内,李妈是否曾支取过两百两。”
“是。”
此话一出,沈婆子完全瘫坐在地,她忘了账房先生,也根本没有料到会有人想到账房先生!这几日李妈根本就没有领过二百两,只消问一下便穿帮了。
李妈也是一愣,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账房先生呢?
“沈侧妃,救救奴婢!”沈婆子知道,只要红绫回来,她的谎言就会被揭穿,当下有些绝望地看向沈侧妃。
沈侧妃紧皱着眉,扫了一眼慕容舒,便对沈婆子冷声道:“此事因你而起,害我差点冤枉了李妈。”言外之意就是她也保不了她。
沈婆子一听,面色煞白,现在才知道害怕。可若不是沈侧妃前两天见到她后暗示她用些手段弄走李妈,她也不会做这些无中生有的事。
慕容舒回过头扫向沈侧妃和沈婆子,笑看沈婆子道:“沈婆子有苦衷是吗?只要你说出是什么原因,本王妃就网开一面,让你继续留在大厨房。”
沈婆子双眼无神地看向慕容舒,想要说此事与沈侧妃有关,可仔细想来,那日沈侧妃只是含沙射影。或许是她领会错了呢?即使她说了,沈侧妃也会推掉,到时她的结局或许会更惨。
沈侧妃闻言,扫了慕容舒一眼,眼底划过一丝冷光。她怎么可能会给慕容舒机会来对付她?
沈婆子沉默无言,慕容舒心中有数,沈侧妃的确比大夫人等人要高明些,无论做什么事总会有后路。有些怜悯地看了沈婆子一眼,如此轻易地就被人当枪使了,最终却是一颗被弃的棋子,还是有苦说不出的棋子。
红绫回来后,证实李妈没有从账房里领取二百两银子,所以这事儿自始至终都是沈婆子一个人在自导自演。
众人哗然,李妈对慕容舒是千恩万谢。
沈婆子一直看着沈侧妃,希望沈侧妃能为她说句话,可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沈侧妃的回应,彻底绝望了。
不过沈侧妃给的处罚并不算重,训了沈婆子几句后,便将她卖给了人牙子,还特意交代人牙子将沈婆子卖给一个好人家。
慕容舒冷眼旁观,沈侧妃真的会如此好心?照理说,一颗无用的棋子,她不应该如此费心。
解决了此事,沈侧妃便先行离去。慕容舒离开前,李妈跪在她面前,磕头谢恩,“若今日没有王妃为奴婢做主,奴婢此刻已被撵出王府在外等死。奴婢日后一定尽心管好大厨房,不让王妃费心。”一番话已经表明了态度。
意料中的收获,但仍旧让慕容舒有些惊喜,毕竟促成李妈选择她为效忠的人的是沈侧妃,费时费力的人也是沈侧妃,可摘得果实的人却是她,这种感觉就像用两块钱去买彩票,结果却中了两万元。
安排好大厨房的事儿后,又让李妈再选个婆子顶了沈婆子的位置,慕容舒便回了梅园。
路上,红绫笑道:“王妃,究竟这沈婆子怎么想的?看样子应该是沈侧妃让她这么做的,怎么她不说出来?王妃可是给了她这个机会的。”
慕容舒轻笑回道:“恐怕沈婆子做的这一切,都是她自己猜想的,沈侧妃不过是含沙射影说了几句话而已。”
二人刚回到梅园,秋菊就满脸笑容地跑过来,迫不及待地说道:“王妃,青州王家那边有消息了。”
“有消息了?是为柳姑娘查清事实并且洗清冤屈了吗?”红绫激动地问道。
慕容舒颇感意外,这么快就有消息了?宇文默所写的信竟然起了这么大的作用。
秋菊上前扶住慕容舒的左胳膊,压低声音道:“从青州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王巡抚回青州后,发现柳姑娘不在,而管理后院的竟是个从窑子里赎出来的宠妾,大怒,立即追查柳姑娘被盖上的通奸罪名是怎么回事。结果这一查,就查出是王君山之前宠爱的那个姓吴的妾室做的。
“当下,王巡抚便将吴姓小妾打得半死,并卖给了人牙子。人牙子听说吴姓小妾陷害人缘颇好的柳姑娘,也是气不过,就将吴姓小妾卖到下等窑子里去了。至于王君山,虽说是嫡出,但王巡抚因他宠妾灭妻而气愤难当,直接将他从族谱中除名,就是王太太跪求王巡抚也于事无补。王君山跪在府门前三天三夜,王巡抚仍旧态度坚决。最后王君山见没了希望才怏怏离开了青州,如今不知沦落何方。
“这两日王巡抚已经赶到京城,亲自去柳大人家中谢罪,并将柳姑娘的嫁妆奉还,还说希望能够亲自向柳姑娘赔罪。可惜,柳姑娘已经去了。王巡抚闻言,失声痛哭。如今,柳姑娘的罪名终于洗清,相信柳姑娘在天有灵,也一定会欣慰的。”
秋菊深深地叹息,虽说王君山得到了报应,可柳姑娘却再也回不来了。
红绫眼眶泛红,柳姑娘应该能安息了。
慕容舒黑眸闪烁,从拜托宇文默给王巡抚送去信件时,她便预感到王君山的下场了。不过,相比柳玉儿受过的苦,遭过的罪,王君山现在这个下场还是太便宜他了!
忽然想到了轩儿,无论怎样,轩儿身体里流淌的是王家的血,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恐怕这两日王巡抚那边会来人。你们这两日仔细着点,若王巡抚家中来人,好生招待着。”
“王妃的意思是,王大人会将小少爷带走吗?可柳姑娘走的时候,是将小少爷交给王妃照顾的,如今小少爷已经认了王妃为义母,自然没有离开的道理。关键是,小少爷之前已经被王君山从族谱中除名,不再属于王家人了。”红绫拧眉,小少爷这么懂事知礼的孩子回了王家,还不知道会过上什么样的日子。
“无须担忧。莫要让轩儿知道此事。”
轩儿不过三岁,不该早早地接触到通奸这般污秽的字眼。不过,她会让轩儿明白,他的母亲是个世间难得的好女子,这辈子都是纯洁无瑕的,可惜被奸人所害。
“是。”红绫和秋菊同时应道。她们同样不希望轩儿受到伤害。
那边沈侧妃回了房间后,便悄悄地吩咐人给人牙子送了信和银子,让人牙子将沈婆子毒哑,免得她出去乱说。
夜间,沈侧妃让小厨房的婆子按照从梅园学来的菜式弄了十几道菜,然后让绣钰去书房请宇文默前来竹园吃晚饭。
宇文默本想今晚仍去梅园吃晚饭,但沈侧妃已经三番两次地来请,只好去了竹园。
下人将菜端上来后,宇文默发现十几道菜几乎都是他在梅园吃过的,没想到竹园的婆子竟然也会做。
似乎察觉到他的疑问,沈侧妃笑着解释道:“这些菜都是柔儿让婆子去梅园学的,听说爷很喜欢吃这几道菜。”
宇文默点头,“这几样菜的味道的确不错。”
沈侧妃柔笑着,若他喜欢,她花的这些心思就是值得的。
知秋按照在梅园时宇文默的口味,将酱扒茄子等菜一一夹入宇文默的盘子中。
宇文默将茄子放入口中后,便皱了皱眉,慕容舒做的茄子并非这种味道,于是吃了一口便将茄子放下,其他每道菜也只吃了一口试试味道。
“爷,这酱扒茄子配上米饭最是好吃,爷再吃点吧。”沈侧妃亲自盛了一碗饭递给宇文默。
知秋甚是奇怪,王爷不是很喜欢吃这几道菜吗?在梅园时,可是和小少爷共同将王妃做的五道菜都吃了个干净呢,怎么这会子竟好像并不喜欢似的?
“嗯。”宇文默应了下来。只是看着满桌熟悉的菜式,却真的没什么胃口。
沈侧妃并不知道宇文默此时的心思,只是看着他比以前在竹园要多吃了一点儿,便心下高兴。这顿饭,让她那颗从上次入宫到现在一直忐忑不安的心,真正地放了下来。
翌日,慕容舒见到了柳太太。
也许是因为柳玉儿洗刷了冤屈,柳太太虽然还是很悲伤,但气色好了许多。
“王巡抚已经将玉儿的嫁妆送了回来,我家老爷让我将玉儿的嫁妆交给王妃保管,等到轩儿成人之时再转交给轩儿。”
慕容舒微笑接过,并不推辞,毕竟这是属于轩儿的。“本王妃定会管理妥当,直到轩儿长大。”
柳太太点头,“如此甚好。玉儿是个命苦的,被人陷害,含恨离世,如今好不容易洗刷了冤屈,她却未能亲眼看到,想来就忍不住痛心。王君山有负我所托啊!”说着说着,眼泪就忍不住落了下来。
“柳太太莫要伤心,如今玉儿也算是解脱了。王君山已经得到了报应,日后没有家族的庇佑,无异于自取灭亡,而那吴姓宠妾如今在下等窑子里每日接客,也算罪有应得。”慕容舒拍了拍柳太太的手背,细语安慰着。
那吴姓宠妾怕玉儿重返王家,便买凶害人,将玉儿扔入乞丐群之中,让玉儿惨遭侮辱而死。如今,她这下场也是罪有应得,只可惜了玉儿那样的可人儿。
“若不是老爷拦着,我真想将那王君山千刀万剐。当年玉儿嫁给他时,他可是再三保证要给玉儿幸福,想不到这混账转头就忘到了脑后!”柳太太愤恨不已,悔不当初。或许是因为慕容舒与玉儿向来关系好,便没有设防地将心里话全部告知。慕容舒抬头扫了一眼身边的秋菊。
秋菊便立即出去在门前把守。
“玉儿已去,柳太太还要注意身体,莫要让玉儿到了地下也不能安心。”慕容舒轻声安抚道。
柳太太擦着眼泪不断点头,待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来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对慕容舒道:“王巡抚恐怕这两日就会来王府求见王妃。”
“是打算来将轩儿带走是吗?”
“王巡抚说,毕竟轩儿是王家的骨肉,是他的嫡孙。如今已经揪出了害玉儿的凶手并且严惩了,那么轩儿理应回王家。”柳太太低声回道,脸上尽显为难之色。
慕容舒扬起唇角,淡笑问道:“那柳大人和柳太太是如何想的?”
“轩儿是玉儿托付于王妃的,而王妃也已经认了轩儿为义子,那么是否让轩儿跟王巡抚回王家,该由王妃决定。老爷和我都会遵从王妃的决定。”
“好。请柳大人和柳太太放心。”慕容舒微笑着应道。有柳大人这句话是最好,否则一旦柳大人和柳太太松了口,那这事儿就棘手了。
晚间,宇文默又来了。不过,这回他前脚刚到,后脚大夫人、二夫人和四夫人也来了。
慕容舒本想尽快用了膳,然后将那本小说看完,谁知就来了这几个人,看着就倒胃口。不是因为吃醋,而是--
“爷,奴婢在一旁伺候您。”二夫人殷勤地不断为宇文默布菜,站在一旁十足的体贴。
被二夫人抢了先,四夫人暗地里咬牙不甘。她姿色虽然比不上二夫人,但是胜在身姿曼妙,便也扭着细腰在宇文默眼前晃悠,夹了一道菜送入宇文默的小碟子中,“爷,这鸡肉看着就新鲜,您多吃些。”
被两个美人儿围在中间的宇文默刚开始还面无表情,渐渐地没了耐心,二人夹的菜他一口没吃,还不耐地皱着眉,冷声道:“无须你们伺候,有知秋即可。”
二夫人和四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尴尬地退至一旁。二人瞧着桌子上的几道菜,也被勾得胃口大开,原来府里传的都是真的,梅园的小厨房的确在吃食上面用了工夫,难怪王爷经常晚上来此用膳。
相较围着宇文默转的二人,大夫人自是聪明多了,自进屋起就在慕容舒身旁立规矩,为她殷勤地布菜。
大夫人眼力极好,只要慕容舒扫到的菜品,她都会一一夹起,也不主动去勾引宇文默。果然,让二夫人和四夫人退至一旁后,宇文默便抬头扫了大夫人一眼,让她欣喜若狂。
慕容舒心中暗笑,这三个女人怕是很久没有跟宇文默那个了,因着平日里见不到宇文默,便想了法子来她这里等人。
“爹,娘亲,轩儿吃饱了。轩儿回房了。”默默吃饭的轩儿也察觉到了今日气氛不对。屋子里几个女人围着爹和娘亲转,看得人眼晕,还是回房吃娘亲做的冰糖葫芦最为要紧。
“嗯,回去吧。”慕容舒柔声道。
宇文默也抬起头,淡淡地应了一声。
晚饭后,三位夫人仍旧小心翼翼地站在一侧,只等着宇文默开口。虽说她们三人今日的目的有些明显,但有什么办法,谁让王爷已经快三个月没有去北园了。
“时辰不早了,你们三个都回北园吧。”宇文默冷声吩咐道,对三人眼中的期盼视若无睹。
三位夫人立即不甘地,甚至有些不满地望着宇文默。
慕容舒连忙低下头,一个人有这眼神她还能接受,但三个人一起,还真是让她心里发毛。
就在慕容舒低头的瞬间,宇文默眸光极深地看了她一眼。
二夫人大着胆子上前说道:“王爷,您已经两三个月都没有去北园了,今晚就让奴婢伺候您吧。”之前除了沈侧妃就是她最受宠。
此话一出,当即引来大夫人和四夫人怒目相对。
慕容舒嘴角一抽,是谁说古代女子保守的?这下她是真坐不住了,起身对宇文默说道:“妾身有些乏了,先回房睡了。”
宇文默也在这时起身,声音冷静,毫无起伏,“本王也有些乏了,你们退下吧。”
话落,便跟着慕容舒走向内间。留下三人面面相觑,看着慕容舒的背影,眼底就像是着了火。大夫人回头,冷眼看向二夫人,冷嘲热讽道:“丢人丢到家了。”
四夫人也添油加醋,“二夫人以后还是莫要如此大胆了,王爷最不喜欢女子如此不知羞耻。”
被数落的二夫人气急败坏,却无言以对。
“奴婢恭送大夫人、二夫人、四夫人。”红绫守在内间门口,听着她们之间的对话,心中摇头冷笑,都这时候了,还只顾着嘲笑对方,莫非没有听清王爷的话?
三人同时瞪了红绫一眼,不就是王妃重新获宠吗,一个丫鬟都敢嘲笑她们三人!冷哼一声后,三人含怒走人。
内间。
慕容舒前脚刚踏入房间,就发现后面还跟着个宇文默。
他怎么跟过来了?慕容舒扫了一眼四周环境,前方不到十米处有一张床,而宇文默在拒绝了三位美人儿的邀请后,跟着她进来,意图如此明显!
慕容舒深深地叹息着,终究还是躲不了吗?回过头来,笑看宇文默,“爷今晚是打算在妾身这儿休息吗?”
宇文默皱了皱眉,忽然觉得她的笑容有些刺眼,便冷着声音道:“你是本王的女人。”
慕容舒唇边的笑容僵了僵,福身回道:“妾身……”
“你无须紧张,既然本王应允了你两年后可以离开,那么这段日子,本王就不会碰你。只是,今晚本王必须在这里过夜,这两日二弟就会和秦姨娘回王府。”宇文默有些急切地截住了慕容舒即将说出的话。
慕容舒惊讶地看向宇文默。“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