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飓风行动 (3)
李秀树的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虽然飓风行动还没有开始,但他却预见到了行动的结果——他实在想不出自己会失败的理由。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那种曾经在他心头出现的不祥之兆如幽灵般再窜了出来,令他又有了几分惊骇。
林间有风,枝叶轻摇,沙沙的枝叶摆动声和着繁花送来的清香,使得七星亭上的空间显得悠远而宁静。
在这宁静之中,李秀树仿佛感应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犹如梦幻般若有若无,弥漫于这段空间之中。
他不能确定,当他企图寻找到这股气息的来源时,刹那之间,杀气又似乎全部收敛,就像是一种错觉,在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这种气息存在。
李秀树的脸色变了一变,在他的记忆中,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
也许自己真的老了?李秀树的心里涌出一股悲哀。
但这一战关系到他此行夜郎的成败,也许是巨大的压力让他紧张起来,神经绷直到了一定的极限,所以才产生了错觉。
这是他给自己的一个解释,还有一种情况,就是这不是错觉,这股杀气的确真实存在。
如果是后一种情况,李秀树真的想不出在这通吃馆内,除了那个叫“左石”的年轻人与龙赓之外,还有谁?
这种气息绝不是普通的高手能够拥有的,惟有超强的高手才能在呼吸之间将这种气息自然地流露出来。在不知不觉中化作空气的一份子,让所有的生机融入这片虚空之中,不分彼此,使人根本无法分辨出来。
然而,在不能确定的情况下,李秀树更愿意将自己的这种发现归类于错觉,因为他心里清楚,今夜已是他最后的,也是惟一的机会,如果再不动手,他的夜郎之行将以失败告终。
所以,他只犹豫了一下,手臂终于振出。
“嗖……”半空中顿时传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呼啸,随着“砰……”地一声炸响,一道美丽而绚烂的礼花冲天而起,如繁花般绽放。
好美的一幅图画,只是在暗黑的夜空下,这美丽的背后,似乎并不单纯,隐藏着一股淡淡的,如烟花般飘渺的杀机。
烟花升起的那一刹那,撕破了夜空的宁静,喊杀声起,数十人影兵分三路,喊打喊杀地直奔七星亭上的七星楼。
这些人无疑都是李秀树手下最精锐的人马,行动之快,闪亮的刀芒如疾风速移,若入无人之境一般飞速向前移动了百步左右。
这实在太顺利了,对方好像一点反应都没有,静谧得有些反常。
眼看他们冲到七星楼前的一块广场,突然一声炮响,原来以七星楼为中心点,四面已经全被上千的战士包围了起来,四面八方,一里之内全是闪烁的光点,无数支火把陡然亮起,向着敌人掩杀而来。
李秀树人在局外,虽然这一切在意料之中,但他仍然感到有些吃惊,不自禁地将目光锁定在七星楼上。
七星楼却静得可怕,在同一个空间里出现静闹两个截然相反的世界,这实在让人心惊,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无论是李战狱,还是东木残狼、张乐文,他们此刻的心情同样紧张,静伏在守候点上,握着兵器的手甚至渗出了丝丝冷汗。
虽然自火光起,他们等候的时间并不长,但楼中的人显然不像他们事先预料的那般冲出楼来观察动静,反而龟缩不动,这不由得不让他们三人有意外的惊惧。
难道说这楼里根本就没有人?
李战狱心中暗暗吃惊,如果说房卫不在楼中,不仅整个飓风行动徒劳无功,而且他们也难以制造出大的混乱来掩护自己全身而退。现在惟一的办法是,既然楼里无人出来,那么他们只有破门而入,展开搜寻,直至将房卫击杀。
“啪……”一声很轻很细的声响传入李战狱的耳朵,李战狱突生警兆,立感不妙,因为他感觉到楼中并非全无动静,一团暴涌而来的气机正如电芒般的速度向自己迫来。
“蓬……”他所正对的房门裂成了无数块木条,若箭雨般直罩李战狱的身体而来,紧接着一点寒芒闪烁在这木条之后,刺破了夜空的宁静,也刺破了这原本静寂的空气。
李战狱的脸色陡然一变。
他对李秀树制订出来的行动方案近乎迷信,从来就没有怀疑过半分。这倒不是李秀树自踏足江湖以来,鲜有失手的纪录,而是这次行动本来是经过了准确无误的计算之后,再反复推敲才出炉的,绝不可能出现任何纰漏。可是当惊变陡然发生时,一下子就将李战狱的心理完全打乱,失去了他原本应有的自信。
这就好像是一个人自以为自己一直在算计别人,可到了最后,却发现自己早在别人的算计之中,这种心理上的打击实在让李战狱感到难以承受其重。
然而李战狱并没有因此而乱了手脚,他并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危机。虽然来人的剑势极端霸烈,但他对自己的长枪同样抱有不少的信心。
危机是一种涌动的杀意,不可捉摸,飘忽不定,比烈焰更野,比这流动的空气更狂,剑芒闪烁间,跳动着一种有如音乐的韵律。
那破空之声慑人心魂,是气流与剑身在高速运行中发出的磨擦声,像是幽冥中的鬼哭,又像是荒野中的狼嚎,暗黑的剑流泻于暗黑的夜,形成一种令人心悸的妖异。
李战狱的眼神为之一亮,犹如暗夜中的一颗启明星,当寒芒乍起的一瞬,长枪已如一条怒龙般标出。
“当……”剑与枪在刹那间交击一点,脆响暴出,打破了本已宁静的平衡。
气流随之而动,风啸随之而起,两人一触而分,李战狱这才看清对手的面目。
来人竟是乐白!虽然李战狱并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也不知道对方是谁,却从对方刚才的那一剑中认了出了来人绝对是一位不容小视的高手。
没有人敢小视乐白,他是问天楼四大家臣之一,混进入世阁卧底,又成为赵高最为倚重的三大高手之一,像这样一位在五阀之中都能排得上号的人,试问天下有谁胆敢不将之放在眼里?
李战狱当然也不会小视他!此刻的李战狱有些动容,因为他完全没有料到,在七星楼里还有这样的好手存在。刚才的那一剑,不仅角度精妙,更在于气势之流畅,平添了不少力道,李战狱的虎口至今犹有发麻之感。
“呀……”不过,没有任何理由不让李战狱出手,他必须出手,所以长枪再次振出,划出一道亮丽的弧线振入虚空,织就了一道密如蛛网的气旋。无论是谁,只要进入气旋,必将被利刃般的气流分割肢解。
乐白当然感应到了对方那浓冽无比的杀气与战意,虽然他同样对眼前的敌人十分陌生,却从敌人的反应与气势中感觉到了一种可怕的战意。
这一刻间,乐白没有任何考虑的机会,惟有斜身避让,然后出剑。
乐白的身体犹若一道旋风,与剑同舞,在半空中旋动成一团暗云。当暗云乍出时,李战狱只感到自己的视线模糊,心生茫然。
剑在何处?人在何方?
李战狱无法知道,只有疯狂地舞动着枪锋上的气旋,不容对方的剑有半点挤入的机会。
剑就是剑,剑是有实质的组合体,然而剑在乐白手中,似已不再是剑,更像是呼啸于空气中的一道飓风,无处不在地显示出异样的凄厉。
李战狱的眼睛变得好亮,对手如此强大,使他从对手的剑迹中看到了死亡的威胁,同时也激发了他体内的所有潜能。
劲气在手中一点一点地提聚,长枪每每颤动一下,手中的力度便增强一分。当李战狱感到自己手上的血管有一种几欲爆裂的感觉时,他竭力攻出了震撼人心的一枪。
他要击杀对手,以最快的时间将敌人置于死地!无论对手有多么的强大,他都绝不容许这种可怕的敌人活在世上,对他的行动构成任何阻碍。
这是一种疯狂的想法,对手越强,这种想法听起来便越有神经质的味道。但李战狱并不觉得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一种来自于心底的威胁改变了他正常的思维,使他狂妄自大到认为自己已是无所不能的神。
有的时候,人的精神的确可以决定一切,特别是在生死之间,危险可以使人的潜能迅速提升至极限,而李战狱的这一枪,无疑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呀……”一声惨叫声来自楼下,使得弥漫在七星楼间的气氛为之一紧,显得更加惊心动魄。
死去的不是乐白,也不是李战狱,但李战狱听出了死者的声音,竟然是伏击在楼下的张乐文。
这令李战狱感到惊骇莫名,张乐文死了!这实在让人有些不可思议,因为他们的行动无疑是保密的,没有人事先会知道他们要攻击的位置。然而事态的发展却像是一个布下的陷阱,早已等着自己三人掉入进去一般。
但李战狱已没有时间再去思考,在他的面前,还有一把随时可以致人于死地的剑。乐白的人就像他手中的剑那般稳定,没有半点波动的心情,平静得可怕,足以让任何人感到可怕。
他的步法进退有度,身影如梦如幻,攻防有张有弛,若流水般自如,每一个动作都展现出一个高手应有的气势与魄力,更有一种无法形容的动感与力度。
李战狱在乐白的剑势之下一点一点地丧失着自信,他生于高丽,长于北国,武功之强,只佩服过李秀树,却从不承认别人的武功会超过自己。此次夜郎之行,他先是遇上了纪空手,接着又遇到乐白,使得他受挫之下,不得不承认自己以往的认识是多么的幼稚。无论是从招术的精妙还是功力的深浅来看,他都不可能是这两人的对手。然而在他的内心深处,还有一股如凶悍勇猛之兽般的战意,一旦将之激发,他相信自己还有机会。
若猛兽猎食般的战意,到底强到什么程度?没有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也无法形容得出来,李战狱当然亦说不清楚。但李战狱却确定自己的体内真有这股东西的存在,只要当它出现的时候,身体的各个感官都有一种如野兽般的感觉,使得全身的生理机能变得异常敏锐,似有一种超能量的物质在支配着他的思维。
“呼……”长枪破入虚空,暗影浮动,气旋翻涌,就在乐白一步一步地逼近李战狱三丈范围之内时,李战狱“嗷……”地一声狂嚎,目赤如火,发须俱张,在乐白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之前,长枪直奔乐白的咽喉。
这一枪来得突然,就像平空而出,若烈马奔涌,更像是一道撕裂云层的闪电,几乎突破了速度的极限。
在一刹那间,李战狱甚至坚信,这是一招绝对致命的杀招!无论对手曾经有多么的强大,他最终的命运都只能是倒下!
但是,世事难料,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太多的绝对,连六月飞霜都有可能出现,一个人的生死又怎能没有变数?
凛凛的枪锋快而且准,的确挤入了乐白密布的剑气中,只距乐白的咽喉仅七寸,但是陡然之间,这七寸的距离就像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竟成了枪锋永远无法企及的距离。
这只因为,长枪突然凝固在了虚空之中,仿佛被冰封一般。
这一切来得如此突然,如此不可思议,难道说李战狱突然良心发现,以至于及时收力?抑或因为……
其实不为什么,只因为在长枪的枪头处,多出了一只手,一只非常稳定而有力的大手,就像是一座横亘于虚空的山峰,阻住前路,不容枪尖有半寸的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