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结婚以来,第一次在没有通知雷霆的情况下,抱着晓溪就回了娘家。
雷霆到家的时候,没有看到老婆和女儿,难免开口问了:“妈,叶叶和晓溪呢?”
“她要分家,回娘家去了。”杨梅收拾桌子,拎起豆豆的书包回头吩咐:“老头,我送豆豆回家,刚才小雪打电话来说她到家了。你在家看电视哦。”
“妈!你怎么让她跑回娘家去了,这不让人笑话嘛!到底怎么回事啊?”雷霆见杨梅要出门,赶紧开口问道。
“笑话?谁笑话?我一心一意给你们带孩子,她看我这个不顺眼、那个不顺眼,一回来就发脾气,口口声声说住一起不好。难道你也想赶我们老俩口走?”杨梅这厢给豆豆穿着鞋,口里倒没一分闲着。
“瞎胡闹,我去找她。”雷霆拿起外套就要出门,却被雷老爷子喝止了:“干什么?进了我雷家的门了还要三催四请的回来?不许去!”
“爸,妈,你们不要再扯了,我去接她回来。”雷霆也不顾他们反对,自顾自地拉开门出去了。
“看到没,娶了媳妇忘了娘,我们现在讨人厌了。”杨梅念叨着,牵着豆豆,也慢慢下楼去了。
柳叶抱着晓溪,刚敲门,柳妈妈就赶了来开门:“叶叶回来了啊,吃晚饭了吗?快,让你爸去给你买烤鸭,妈给你弄个汤,很快的,等着啊……”一边喊着,一边给女儿拿拖鞋。柳叶眼泪又不争气地下来了:“妈,我和他们吵架了。”
“怎么了?没事,不哭,先进来再说。”柳妈妈心疼女儿,一边说,一边赶紧抽了面纸递上去:“什么事儿不能好好说了?”
“妈,我今天一回家,就看见老太太把溪溪放在地上自己玩,我女儿脏得要命,她就顾着给她外孙洗手擦脸;还有,我和她说了好多次了,给溪溪喂东西的碗筷要消毒,她理都不理,自己嚼了就吐出来喂,我和雷霆也说了好几次,他们一家人都说我大惊小怪……”柳叶抽抽噎噎:“妈,我自己的女儿,还不能按我的意思带吗?明明是他们家人没文化,还老搞得我跟外星人一样……”
柳妈妈沉吟片刻,转而问女儿:“你和他们说什么了?”
柳叶抱着晓溪,愣了一下:”我也忘记了,反正我看到那个情形,我气得要命,就觉得这一家人重男轻女也太离谱了吧,我觉得所有的血都冲到头顶了,好像和老太太说不要她带晓溪……”
“还有呢?”
“还有……我和雷霆也说了,想分开过。”
“唉,妈早就跟你说了,不要和婆婆公公住一起,你就看上雷霆这个独子,怎么说你也不回头;现在想再分开,难啊。”柳妈妈摇摇头,对这个宝贝女儿,她也爱莫能助。
“我想好了,要是雷霆不答应我分开过,我就不回去了。”柳叶愤愤地咬牙。
“开什么玩笑?难道你想离婚啊?”柳妈妈对女儿的说法很不以为然。
“不想啊,其实雷霆对我蛮好的,就是他爸妈,还有他姐姐妹妹和姐姐妹妹的娃,烦死了……”柳叶掰了掰晓溪的手指头,仔细想想,雷霆确实没什么对不起自己的地方。
“那不就行了。叶叶,你嫁人,不光是嫁这个男人,还有这个男人的家庭、文化背景、社会关系,只要不是孤儿,自然有父有母,有兄弟姐妹,你只能学着去接受。”女儿和这一家人是分不开了,柳妈妈心里有数得很。
“那我女儿呢?我女儿就给他们这样糊弄大?万一生病怎么办?”柳叶气不过,”欺负我可以,不能欺负我女儿,他们重男轻女的那套老封建,我看见就来气。”
“和雷霆说啊,你忘记妈告诉你的了,和你老公说,多说几次,软一点,他会理解你的;如果你老公都不站你这边,你是胜利不了的。”柳妈妈笑了:“你看,我平时想吃个烤鸭,三催四请你爸都懒得去买,这不,你一回来,他就屁颠屁颠地下去了——自家儿女说的,父母自然会听;何况你家雷霆还是他儿子呢。”
柳叶左思右想,觉得老妈说得有道理;但是实践起来,却不知道会不会像上次和雷霆谈分家一样不欢而散——正想着,门铃又响了,门外传来雷霆的声音。
“看,雷霆这孩子真不错,这么快就来接你了,你啊,还是好好做做你老公的工作。”柳妈妈笑着去开门,柳叶听着发起了呆。
柳叶跟着雷霆回了家,婆婆杨梅和公公也就装作没有这回事,大家都安生了许多。
柳叶偶尔把晓溪送回娘家带几天,婆婆公公也没有表现出太多的不满。
但这一天,雷雨回来却带来一个消息——在找到个还算体面的清闲事儿之后,李家终于同意她和李文龙的婚事了。
对于小女儿结婚,雷家是当做大事来办的。雷霆坚持给了妹妹一万块作为陪嫁,柳叶虽然心里不乐意,但想到小姑终于嫁出去,家里从此真正少了个人,也就没多说什么了。
大姐雷云向来和小妹亲,也不时赶回来忙里忙外;唯一觉得落寞的恐怕就是雷雪和豆豆了——雷雨忙着办喜事,杨梅自然没有太多功夫管豆豆,上小学的豆豆除了每天挂着钥匙来外婆这里吃饭,吃完还得自己回家了。
幸而雷雪和豆豆的家离柳叶家不远,所以也就相安无事。
雷雪心里是很抹不直的,在她看来,父母给了小妹太多的偏爱,而自己就是年轻的时候遇人不淑,才导致了现在自己拉扯儿子的艰苦生活——这天,因着杨梅和雷老爷子为了给雷雨买婚礼上用的东西要出门,怕他们不在家女儿没人照看,柳叶提前把晓溪送回了父母家;但老俩口没按时赶回来,却让豆豆吃了个闭门羹。
这天是周三,豆豆放学以后像往常那样到了柳叶家门口,按了半天却没人开门——到附近找杨梅拿钥匙,却没找到姥姥。一来二去,小男孩坐在楼梯上捣鼓起了变形金刚。偏偏知道小妹忙着结婚,雷雪这天估摸着自己儿子正好要去吃饭,一捱到六点也忙忙地拿了包就往家赶——一到家门口雷雪心里就一揪,豆豆灰头土脸地坐在楼梯上,嘴里“突突突”地玩着变形金刚,家门关着,这让雷雪心里又是酸楚又是恼火。
“你在这里玩什么?姥姥和姥爷呢?”雷雪拉起儿子,下狠劲拍着他衣服裤子上的灰:“你也不知道写作业!就知道玩!妈就指望你有点出息了……”
“我去找过他们了,没找到,我饿死了!”豆豆撅起嘴:“我都等了半天了,他们一个人都没回来!”
“走,妈带你出去吃。”雷雪本想打电话问问弟弟和弟媳今天家里是不是有事,转念一想却又作罢。
其实这一天真怪不得杨梅,下午去买东西的时候稍微耽搁了一会儿,回来的时候又遇到了一个老姐妹;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杨梅和雷老爷子就忍不住把女儿结婚的好消息告诉了她,结果硬是一起被拖到老姐妹家去唠嗑——聊着聊着就忘了时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都快六点半了。王奶奶还要留着吃晚饭,杨梅赶紧起身拍拍衣服:“打扰你半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这会儿子和外孙都要到家了,我饭还没做……”
王奶奶笑了:“老杨,还是你好,就是女儿出嫁了儿子还在面前,不像我……”杨梅抬抬眼:”嘿,有什么好的,一把年纪了还要伺候老的小的,儿子媳妇、外孙孙女的,哪像你,老俩口清净,享福……”
“享什么福呢,要是我能和儿子住一起,就是天天做饭我也乐意……”王奶奶一边你羡慕我我羡慕你的,一边送了杨梅和雷老爷子出门。
“快点儿,不然回家太晚了……”“我知道,我早上就把菜洗好理好了……”老俩口一边拌嘴一边回家,刚走到路口,便看到了豆豆和一头火气的雷雪。
豆豆到底是小孩子,看见杨梅他们回来了,便拖了拖雷雪的手不肯走了:“妈,姥姥回来了,我们也回去吧,我要看动画片。”
“你就知道动画片!”雷雪有些生气,“看得你魂都丢了!”
“哎呀,小雪回来了,豆豆等很久了吧?对不起啊豆豆,姥姥今天有点事情,回来迟了,来先吃个豆沙包。”杨梅把路上买的包子给了豆豆,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小雪啊,你今天怎么来了?”
“妈,你现在忙小雨的婚事,也没工夫管我们豆豆。”雷雪还是有些埋怨:“我当时结婚的时候,你们也没这么上心。”
“小雪,你别管妈,是妈遇到了你王阿姨聊了一会,老糊涂了忘了豆豆……对不起啊小雪。”杨梅一边絮絮叨叨,一边拿钥匙开了门;雷老爷子跟着把下午买的东西拎了进去。
“妈,以后你要是有事出去,你告诉我,我来接豆豆,小孩子一个人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多不安全。”终究是自己亲妈,雷雪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次是妈忘了,不过小雪啊,”杨梅欲言又止,半天才说了下去:“妈说话你别不高兴啊,不是说你妹妹结婚你就一定要怎么样,但是你这一个人过也不是个办法。”
“我知道。”雷雪心里明白,自家老妈是要自己去找个男人一起过日子;但她有自己的打算——父母这下为了小妹的婚事又忽视了自己的儿子,她就算找男人,也得为豆豆铺好路。
这天,雷雪带着新谈的男朋友高子松上门,正好雷雨和李文龙也都在客厅里商量婚事,四下里遇上,难免有些尴尬。
“哟,小妹和妹婿也在,我介绍下,这是你姐夫,高子松;子松,这是我妹妹雷雨,这个是她男朋友李文龙,马上要结婚了。”雷雪到底是姐姐,先开了口。
雷雨看了看高子松半秃的脑袋,难免有一丝轻蔑——她本来就和雷雪不亲,加上雷雪早早嫁到外地,两人更没什么往来,相比之下和大姐雷云的感情更好。加上豆豆常来家里吃饭,杨梅总围着他绕来绕去之后,雷雨更不怎么喜欢这个姐姐。
心里想着,难免嘴上就怠慢了:“恩,姐夫好。”雷雨应了一声,便低头继续和李文龙说话;李文龙本就是高干子弟,更看不上这些婆婆妈妈的亲戚,抬头笑了一下便算是打过招呼了。
雷雪心里当即就有几分不乐意,闪过他们两个,领着高子松到了雷老爷子房间:”爸,高子松,我男朋友。”说完便盯着老爷子。雷老爷子从报纸后面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招呼了声:”子松啊,坐,看看电视。孩子他妈,来给小高倒杯水!”
“黎伯伯好。”高子松已经年过四十,但工作不错;老婆死了,有个儿子,一直带着父母过着比较简单的生活。最近遇上雷雪,不知道怎么就看对眼了,对雷雪死心塌地。
“小雪,来给妈搭把手,让你爸和小高聊聊。”杨梅端了杯茶到了老爷子房间,便拖着女儿出去。雷雪不知道老妈打的什么主意,只好跟着到了厨房。
“小高,你和我女儿怎么认识的?”雷老爷子低声问道。
“是……朋友介绍的。”高子松想着其实是一次离异聚会上遇到的,但想起雷雪的嘱咐,便按照事先说好的套路说了。
“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我是做电信的,收入什么都还可以,原来结过婚,和小雪一样,有个儿子;但爱人在两年前车祸去世了,现在我带着儿子和父母一起过,手头还比较宽裕。”高子松面对未来老丈人,一下把底子兜了个干净。
那厢在厨房,雷雪却不大乐意:”妈,我一回来就忙着喊我做事,平时小雨在家也没见你喊她。”一边说着,一边动手洗着番茄。”小雪,妈和你说个事儿。”杨梅顿了顿,”我和你爸商量了,要不你就和小雨一起把事情办了。双喜临门。”
雷雪没想到杨梅会说这个,愣了一下,然后木木地说了句:”那,小雨愿意吗?”
杨梅低了头:”我还没和她说,我是想着,你第一回出嫁的时候,爸妈没给你把好关,总觉得对不住你;小雨从小跟着我们,享的福也比你们多多了,妈心里明白。这回一个也不想委屈,一起办了,一碗水端平。”
雷雪不争气地掉了眼泪:”妈……”
“好了,我和小雨说去,你别多心,妈先问你意见。”杨梅替女儿擦了擦眼睛,心里想着一会怎么去说服小女儿——以前生活条件不好的时候,雷云和雷雪都跟着吃了不少苦;雷雪更是早早嫁到了外地。这个女儿婚姻失败,她心里有很大的愧疚。如果这一次能给雷雪一点心理上的补偿,和小女儿一起嫁人,杨梅心里才觉得舒坦。
但是雷雪也要结婚的事情,在雷家掀起了从未有过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