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胃,倒是没有多大的毛病,不至于吃下去的东西,还得吐出来。
不过,也不能多吃——
“你呆着,我去厨房。”
伸手,将她拉回,不让她走开,“让秋平和夏雪去。”
她回眸,瞪着他。
“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醒来,什么都没有交代,现在厨房里没有东西可以让她们端过来。”
“那就随便让她们弄点东西过来填肚子就好,少一顿不吃药,不要紧的对不对?。”
“我只是去一会。”
“我不想你太辛苦。”他硬是不肯放手,他是心疼她,长孙家的人太多了,如若主子有事还得事事亲力亲为,岂不是抢了他们的饭碗。长孙家,可不养无用之人。虽说,他自己就是一个顶无用的人。
“我又没有做什么事。”她瞪他,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爱粘着她,“你就好好躺一下,我让秋平和夏雪端些薄粥过来让你垫垫肚子,等到了晚膳,再让你吃多些,对了——稍早,你爹娘来看过你了,我没有让他们进来。”
你爹娘?
长孙无病微微蹙眉,“玉佛。”他正视着她的小脸,凝着她的眸子,“他们不仅仅是我的爹娘,也是你的爹娘,你也可以叫公公婆婆,当然,叫爹娘会显得更亲切一些。”
他不准她一个劲的想要置身事外,她现在不习惯,但是可以慢慢的习惯。他不介意她需要花上好多的时间去适应。
他可以等——
玉佛不想与他争,“爹娘过来瞧过你,站在那儿。”她指了指门口,“看你脸色发紫,很担心,不过,没有多说什么,就走了。”
脸色发紫?
那可不,谁被放在冷冰冰的水里不冷得发紫,他还能醒过来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为什么是冷水?。”
“谁说是冷水。”她睨了他一眼,“是滚烫的热水,如果不是怕把你烫死了,刚一出锅的水就该把你放进去了。”她已经让水凉了些。“之后每隔半个时辰就往里面加一桶热水。”直至三个时辰后,不过,三个时辰他也没有醒来,玉佛也就没有让秋平和夏雪再提水进来了。
水凉了,他仍坐着。
证明,他身上的内伤,比她想像的更加严重。
“看来,我的命真大。”他自嘲的轻笑。
“你的命是大,依你的状况,早在几年前就该死了。”
咳——
一口口水,差点让他呛死。老天爷,他的玉佛为何如此直言直语,也不怕他承受不住。“老天。”他轻喃,“玉佛,别咒我死好吗?”以前可以,现在不行,“如果我死了,怎么能娶你进门。”
“你可以不用娶我进门。”她又无所谓的。
“我想。”他认真的凝着她。
玉佛又不说话了,他老是用这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的心里被他看得怪怪的。这个男人一定是病糊涂了。
“你这个人太奇怪了。”她的心里,藏不住事儿,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你的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东西。”
“你想看吗?”
“想。”
“我告诉你。”
“我还以为可以剖开你的脑袋看一看。”
“……”他是不是该小小的担心一下。他们虽未行夫妻之实,却仍是同床共枕的,他该担心哪一天醒来发现自己的身首异处,脑袋不见的原因是因为她很感兴趣?
玉佛治病救人的法子是很奇怪的,相当的惊世骇俗,心里承受能力较差之人怕是会被她的法子活活的吓死。
“你必须静养。”她曾交代。
所以,长孙无病很认命,也很听话的把身上的所有担子全数撂下,暂时忘了自己是长孙家的长子嫡孙,忘了自己该背负的使命,忘了所有的一切,乖乖的听他小妻子的话,静心的当个病人,好让他的小妻子不至于太早的当上寡妇。
他并非求死心切,更非求活心急,死活,到了一个程度,不过是一种说法而已。能喘气,能睁眼,他就是活着。
他从不曾奢望过自己可以像个常人一样过生活。
静养,一般人无非是认为该有个安静的环境,而后好好的休养,比如说,天天当个老太爷,安坐安乐椅上,不然就是躺在床上,三餐外加茶点宵夜的喝药当补。
实则不然,至少,长孙无病绝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此刻这等模样叫做“静养。”
他不曾有一刻静得下来。
那日之后,他不再只是喝药吃药膳那么简单,他开始洗药浴了。每日午时,一个大大的浴桶便先行摆在锁秋阁的院落中央,习总管分配来的两个年经力壮的男仆加上秋平和夏雪努力的提着一桶一桶的热水将大浴桶灌满,再由玉佛丢进各种各样的药粉,药材,有时候甚至有虫有老鼠模样的怪东西。
“玉——玉佛,这是。”他绝不承认自己是被吓成这样的,他的脸色原本难看,苍白一片无可厚非。
“毛毛虫和死老鼠”,玉佛小姑娘很尽心尽责的解惑,“这些毛毛虫是在精舍的药草堆里长大的,它们身上的皮毛以至任何一处都有极佳的药效,还有这只老鼠,是我养的。”
她——养的。
她是一个姑娘家。
老天,长孙无病好想直接晕过去了事。
“你还站着做什么?快进去啊,要是水凉了,就得再换水了,你可别浪费了我的药材。”美丽绝俗的小脸一沉,大男人一句话也不敢有,咬着牙,被扶进了大浴桶中,当然,这一次是穿着衣服的,没有光溜溜的跑出来的见人。玉佛说在室外可以穿衣,瞧瞧,这是何等天大的恩赐。
“好烫。”
“你们两个赶快压住他,不要让他跑出来。”
于是,两个年经力壮的仆人将长孙家的大少爷硬生生的压在他们也不敢碰的热水之中,脸色难看,还不停的咽口水,如果不是知道眼前的玉佛小姑娘是大少爷新进门的妻子,他们还以为这小姑娘是要谋杀大少爷。
这么烫的水,死猪都能烫活了。
“不要担心,只是烫了点而已,不会把你烫死的,里头有一味药可以防止热烫袭你的皮肉,好让其他的药材从你的皮肤入内。”
好吧,“毒医佛小”都这么说了,长孙无病只得乖乖的泡着。
而后,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加进,他身上的汗,流得比水更急。
长孙无病一边泡着,另一边的大木桶便开始准备了,这一次,又是一桶桶的水灌入大木桶中,这一次,不是滚烫滚烫的热水,而是特意从长孙家用来珍藏物品的冰库里提出放置了三个时辰的冰水,又是整整一大桶。
三个时辰,热水泡完,长孙无病便被丢进冰水之中。冷热的极端,让他着实享受了一回死生边缘。
热极,能让他热得想要揪出自己的五脏六腑好透透气。
冰极,又让他想要揪出自己的五脏六脏也来的烤烤火,冷与热的煎熬让他不时的发出一声又一声的狂吼与低咒。
白天折磨的还不够,到了晚上,他还不能安枕,必须练着她教的内功心法一直打坐到天亮,不——该说,一直打坐到翌日的酷刑开始。
她仍旧说她不会武,她的内功心法不过是为了调息而就的,是医者该备之物。那是给病人练的,不是她练的。
她说的,总是头头是道。
锁秋阁,围墙外。
“爹,大哥叫得好惨烈,咱们该不该进去救他。”长孙无我的脖子伸得老长,一张脸焦得快要挂不住了。
他,长孙浩,长孙彻,父子三人被拦在锁秋阁外,不得进入。事实上,除了玉佛和长孙无病,唯四可以进入锁秋阁的就是四个伺候着的仆佣。
其他人,不管是天皇老子,玉佛半点面子也不肯给。
“是啊,大嫂是不是嫌大哥的日子过得太安乐,大哥叫得这么痛苦,大嫂这真的是给人治病吗?”长孙彻也急燥了起来,从一开始,听到大哥叫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是怎样的治病方法能让大哥天天吼得如此辛苦。
长孙浩前前后后踱着步,他也急,可是,儿媳不准他进去,他又有什么法子。
无病可是他的病根子,这一声一声叫起来,比割他的肉还让他痛苦。
可是——
“爹,你想想法子啊。”
“爹。”
兄弟俩个一人一句,把长孙浩已经很大的脑袋叫得更大了。
“闭嘴。”狠狠的瞪了两个儿子一眼,“你们以为我不急吗?”他急得快要满头白发了,“玉佛是毒医佛小,你们虽然没有在江湖上行走,江湖上的事,你们也熟悉的很,她的医术连唐门都望尘莫及。”
“爹啊,唐门是使毒的,不能跟他们谈医术了。”长孙彻觉得有必要小小的提醒一下。
“闭嘴。”这一眼,死瞪,长孙彻乖乖的闭上嘴。
“爹,嫂子的医术江湖传之虽盛,但是,大哥的身体也不是一日两日可以造就的,就算要医也得慢慢调养,这样急进,会不会更伤身?”长孙无我有此凝虑,为了大哥的病,他们请了不少的名医,听了不少的诊案,不得不有此一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