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疏星入河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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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25 大蛛

两个对手几乎是在角场内绕了一大圈,明羿在没有合适的时机和战术时不打算主动进攻,那虫是饿了两天的,而他在上场前却饱食了一餐,这样的相持消耗,吃亏的是虫子。

近半刻钟双方都没有主动进攻,但骨崖蛛却慢慢的圈子越绕越小,速度也是渐快,离明羿越来越近。明羿正想这虫子在搞什么鬼,突然脚底一滞,心底暗道要糟,骨崖蛛已是绕到了他的身后,全场看客发出一阵低声的惊呼。

明羿脚下阻滞时便知凶险,估着蛛子此刻移到的方位,也不敢再多想,疾一转身,同时屈身半蹲盾牌向上方挡住,右手斧已是由下向上猛劈上去。

电光火闪之间,骨崖蛛正扑到明羿面前,两颗毒尖牙激射出来,一颗再次撞在明羿盾牌上,一颗险险从明羿脑侧擦过;而明羿那一斧正劈在骨崖蛛的下颚处,斧刃与蛛颚相接的同时,明羿听到几不可闻的咔一声脆响,随即骨崖蛛已是落到了丈许外的地面上。

明羿眼角余光见那蛛竟无大碍,只是又受了一击,已不敢贸然出击,心中暗暗有些吃惊,想不到这蛛子头部壳这般硬,受了短斧的正面猛击,估计也仅是外壳有些裂损,并不致命。

趁骨崖蛛犹疑的时间,明羿细看脚下,只见自己左脚下却踩着一层微微反光的半透明丝状物,明羿想把左脚从那层丝上抬起来,使了极大的力才挣脱,明羿这才明白,适才那蛛绕着他转圈,却是在地上暗暗布了一层细细的蛛丝,将他围在了丝织的网圈中。

明羿皱着眉,左右细看,发现自己被围在一块丈多宽的不规则圆圈里,外边地面已是被布上了一层蛛丝,照先前那骨崖蛛移动的轨迹,明羿估计小半个角斗场的地面已是被稀疏的蛛丝黏上了。

那骨崖蛛下颚吃了明羿一斧,有些忌惮,不敢再扑上来,但是在它自己铺上丝网的地面上,骨崖蛛显是仍行动自如,并无丝毫阻碍,仍慢慢的围着明羿转动,寻找合适的时机,并继续不断向明羿所在的内圈靠近,将蛛丝层向内推进。明羿明白,照它这样转下去,自己将连这个丈余宽的活动范围都将失去,到时转身进退都成问题,岂不是要任其宰割。

在角斗场南端的一个贵宾看台上,缪疤带着三个属下坐在看台内,见场内的此番情形,不禁暗自冷笑,缪疤及其部众常年生活在深山里,这骨崖蛛此时的动作他自是知道意味着什么。场上的大多观众都还不明就里,只道那蛛不敢再主动进攻,只在外围转圈,缪疤却知明羿这时已是被骨崖蛛的丝网困住了。

明羿死死盯着仍在不断布丝的骨崖蛛,苦思应对之策,他知道,一旦留给他的空间足够小,稍微动作脚上就会被蛛丝黏住的时候,骨崖蛛必然会发起连续的致命攻击。明羿四下望着角斗场的地面,角场中的一个火盆距他仅有三丈不到的距离。

明羿行到网圈的边缘,看看骨崖蛛正转到他的正后方,即深吸一口气,后退一步,猛的一纵,向那火盆方向跳过去。一跳落地,明羿后方的骨崖蛛见对手竟主动跳入丝网当中,立即急扑过来,就要给陷入丝网的明羿致命一击。明羿也知此刻凶险口中暴喝一声,生生将右脚从丝网上拔起,侧身一记高踢向那扑来的骨崖蛛踢去,只听呯一声闷响,骨崖蛛摔落在明羿左侧的地面上。

这一踢正中骨崖蛛头部,骨崖蛛又是极沉的飞扑过来,踢落骨崖蛛的同时明羿顿时就觉得右脚踝上一阵剧痛,却也不敢耽搁,右脚堪堪踩在地面上,就迅速将右臂的盾牌取下来丢在前面地面,双脚踏上去,忍着右踝的剧痛,大吼一声向那火盆跳过去。

当在火盆边落地的一刹那,明羿右脚踝又是一阵钻心剧痛,脚上一崴,痛得冷汗都从额上冒出来,顿时几乎要跌到地上去。那蛛子体量实在太过沉重,明羿狠命一踢虽将它踢落,自己脚踝却同样受伤。

明羿忍着剧痛才站稳身形,身后又是一阵腥风扑来。那骨崖蛛先前凌空一扑不想被明羿一脚狠狠踢落在地,身体也被地面的蛛丝黏住,那时明羿若敢冒险上前,九成能就此劈杀骨崖蛛,但明羿见这蛛先前在丝网上行动自如,却不敢造次。

骨崖蛛好不易挣扎起身,见明羿仍在蛛网阵当中,旋即又疾冲过去。明羿脚下才稳,迅即将斧头探入火盆中,铲起一斧板的火炭,看也不看,口中低吼一声,便反身将一堆火炭往着那腥臭袭来的方向泼去。骨崖蛛正冲到明羿身后,尚不及攻击,便被一泼火炭打在身上,两块火炭正打入它大张的口器中,烫得那蛛子吱吱怪叫,又是连连后退。

明羿险险将骨崖蛛逼退,趁那蛛惊惶后退,快速的将盆内的火炭用短斧铲出来,洒到外面地上,并一路向着角斗场边上拨打。明羿所在的火盆位置距角斗场边上尚有三丈来远,火盆内的火炭几乎大半被明羿用斧头铲了出来,泼在地上。

明羿一边回头看骨崖蛛的动静,一边用伤脚将地上的火炭向角场边踢过去,每踢一脚都痛得他直冒冷汗。骨崖蛛三番两次被明羿打伤,已是有些怯了,犹豫间不敢再上前,任明羿将火炭一点点踢向前面,那些火炭滚过的地面,尽都冒起缕缕白烟,地面的蛛丝都被火炭的热量焚成了灰烬。

看台上的年四娘见明羿瘸着一只脚,艰难的踢着滚烫的火炭向角场边缘推进,一颗心几乎是揪到了喉咙口。

明羿好不易利用火炭行进了两丈来许,前面地面已没有蛛网,回头看看骨崖蛛,却在距他尚有四五丈的距离,又回过头向着场边跛行,一抬头,正望见铁栅外看台上年四娘一双惊惶的眼睛望着他,明羿只觉这妇人似曾相识,生死之间也不暇多想,咬着牙快步往场边走去。

骨崖蛛见明羿一跛一跛的往场边行走,脚上显已受伤,而且脚边也没了让它忌惮的火炭,胆子又大起来,迅速绕到明羿的身侧。明羿咬牙忍痛行到角场边,场边的木墙上是一根手臂粗的火炬,那火炬插在一个铁环内,底端却比明羿头还略高,手根本拿不到,明羿的目标就是这个火炬,有这个火炬,他就能将蛛丝覆盖的地面清干净。

明羿眼角余光瞅见骨崖蛛快速转到他左侧,右手斧背猛的向墙上火炬底端砸上去,那支火炬顿时被斧头砸得从铁环中飞起来,明羿左手迅速接住空中落下的火炬,踉跄着疾退两步,火炬猛的横扫向正扑过来的骨崖蛛头部打去。

那蛛子连番在进攻中被明羿所伤,已是多了心眼,明羿火炬才扫过来,骨崖蛛的前肢突的一格,钳子一般的前肢夹住那支火炬就往外扯,另一支前肢猛的就向明羿肩背上勾了过来,藏在颚下的毒牙也激射而出,直取明羿胸部。

明羿此刻落尽下风,右足受伤无法逃跑,左手火炬被骨崖蛛前肢钳往摆脱不得,除了死战已别无他选。暴喝声中明羿手中斧起,正斩在骨崖蛛来袭的前肢关节上,生生几乎将那前肢斩断,仅剩几根碎筋挂着。

同时骨崖蛛的毒牙激射过来,明羿也不避不闪,那毒牙正剌在明羿胸甲之上,却是伤不得明羿。蛛子怪啸一声狠性大发,右钳突松了明羿手上的火炬,就直向明羿头上斩来。

明羿被它钳子夹着火炬时已知它那钳劲道厉害,钳到头上必死无疑,慌忙快速一蹲避过它长钳,却看到骨崖蛛的毒牙已是缩回了颚内,微露出狰狞黑亮的牙尖正对自己的面部,明羿盾牌已早丢弃,此时更无退路,在骨崖蛛毒牙弹出的瞬间,猛的一个铁板桥全身向后倒去,两颗尺许长的毒牙从明羿脸上险险掠过。

往后倒地的明羿欲要挣起身来,却觉背后被什么什物死死缠住,竟起不得身,明羿顿时一身的冷汗,先前与骨崖蛛生死相搏中退了几步,想不到又退到了地面蛛网的外缘处,为了闪避骨崖蛛毒牙的攻击,后背倒在了地面蛛网之上被黏住动弹不得。

明羿急切间将火炬一丢,伸手到肋下要解开盔甲锁扣,骨崖蛛的钳肢已是再次向他头上挥来,明羿无暇多想,本要解锁扣的手急一抬,正接住骨崖蛛戳下来的钳肢前端,那骨崖蛛前肢末端多有锯齿,明羿抓住虫肢的手顿时鲜血淋漓,鲜红的细流顺着手臂淌流下来。

贵宾看台上的年四娘几乎是在观众台上距明羿最近的位置,看到此处,年四娘料想明羿是必死无疑了,团扇早不知何时已掉落在地上,惊惧的用双手紧紧捂着口连退两步扭过头去不敢再看,眼中已是泪水盈眶。

眼前的这个角奴与她不过是两夜露水夫妻,年四娘却开始暗暗未把他当成一个奴隶,而是一个吸引着她的强悍男人。每次看着这个男人在角场上浴血博杀,每次回想那两晚在惊龙寨内翻云覆雨,年四娘心里对这个人的感觉已与其他男人大不一样,年四娘开始痛悔自己为什么不舍得花一千两银子给他赎身。

倒在地上被蛛丝黏住的明羿已是无处可避,左脚猛的一脚踢起来抵在骨崖蛛的颈骨处,死死将骨崖蛛撑离自己,压在明羿身上的骨崖蛛哪还给他机会,两颗毒牙再次向明羿面部激射过来,明羿右手一松短斧,猛的伸过来正抓住刺过来的一颗毒牙,那颗毒牙被明羿右手抓着,尖端距明羿面颊仅仅三寸之距,另一颗毒牙则险险从明羿耳边擦过。

明羿手中抓着的那枚毒牙尖端,暗绿色的毒液一滴滴渗出来,滴在明羿的面颊上。骨崖蛛颚部急剧蠕动,两颗毒牙便向回缩,被明羿抓着的那颗毒牙却被明羿死死扯住,缩不回去。

明羿紧抓着那颗毒牙,暴吼一声,右臂上青筋暴涨,陡然间生生将那颗黑亮的尖牙掰断了下来,毒牙后的毒液混着虫子的体液淅沥沥的滴下来,全场观众顿时一片惊呼。

所有的看客都以为明羿必死无疑的时候,场中竟然仍能有这样的逆转,而躲在贵宾看台后的年四娘紧捂着嘴,容色凄苦,根本不敢再上前看,只道这一片惊呼是因明羿已经死了。

骨崖蛛吃不住痛,全身便往后缩,要逃离开去,明羿左手却是死死抓着蛛子的右前肢,不给它退走,撑着骨崖蛛的左脚上一松,脚弯便勾到了那蛛的颈后,口中低吼着死命将骨崖蛛往自己身上勾下来。骨崖蛛见逃脱不去,另一枚缩回去的毒牙又疾刺出来,明羿头一偏,毒牙擦着他耳际疾刺在了地面石板之上。

明羿手上抓着掰断的毒牙,在手中一翻转,已是尖端朝前,右手抓着毒牙猛向上一戳,正戳在骨崖蛛的一个眼睛上,黄绿相间的体液从蛛眼内喷溅出来,洒落在明羿的脸上。

骨崖蛛怪叫一声,死命向后挣扎,明羿哪给它逃得,左手掌已是鲜血淋漓,仍是紧扯着蛛子的钳肢不放,同时右腿一抬,抵住蛛子的喉下,双脚将骨崖蛛的头颈锁得更死,右手毒牙猛拔出来,喉间一声沉沉的低吼,毒牙又戳入了蛛头上的另一只眼睛;骨崖蛛吱吱怪叫,脱身不得,明羿又是将牙拔出来,暴吼一声,那牙刺入了骨崖蛛脑侧的第三只眼睛,随即抓着毒牙的手一松,再是一声暴喝,猛一掌拍下去,将那整枚毒牙全部拍进了骨崖蛛的脑内。

年四娘在看台上本不敢再看,却听到场内连续两声暴喝,并不是骨崖蛛的怪叫,猛醒明白明羿尚是未死,忙两步冲到台前,只见那本是压在明羿身上的骨崖蛛东歪西倒的向后退去,倒在地上的明羿面色痛苦,一只手解开肋下和肩部的盔甲锁扣,把盔甲掀开,艰难的从地上撑起身来;年四娘泪水顿是夺眶而出,手仍捂着嘴,满是泪痕的面上都是喜色。

明羿站起身来,捡起地上的短斧,一跛一跛的向东倒西歪的骨崖蛛走去,那骨崖蛛虽是未死,却显也丧失了正常的行动能力,趴在地上全身左右晃动颤抖,对跛着脚慢慢靠近过来的明羿全无反应,明羿行到半瘫的蛛子旁边,短斧在手中举起,猛的往下一劈,顿时将那蛛头从颈上劈落下来,黄绿色的体液缓缓从颈间渗流到地面;头部被斩落的骨崖蛛身体也不再颤抖晃动,却还不时四足抽搐一下。

在角斗场一端贵宾看台内的缪疤,缓缓站起身来,抬手轻轻的拍掌,惊龙塞角斗场观众席上近三千的观众仿佛猛醒过来,全场暴发出震雷般的欢呼声,惊龙寨场内出现前所未有过的沸腾。

孔益站在主看台上,禁不住微笑起来,他的笑不只是因为将得到那颗罕有的血瞳石,也因为明羿的名头会因为每一战的胜利变得更响,惊龙寨将来因此增加的收益可不是这一颗金沙血瞳所能比拟的。

站在场地中的明羿,冷眼环视着看台上千数兴奋的看客,面部冰冷的没有任何表情,他知道,无论此刻的这些看客有多兴奋,多喜欢自己,也只是因为自己满足了他们嗜血的欲望,或是因为从自己的胜利中赢得了大笔的赌注,却改变不了自己仍然是一个挣扎在生死线上角斗奴的残酷事实。

倚在看台边的年四娘擦着脸上的泪痕,轻微的抽泣了两下,咬牙道:“明日我要帮他赎身。”年四娘身旁的侍女睿晴愣了一愣,诧异道:“四娘,那个孔老板可是要价千两银子的。”年四娘轻轻抹着脸上的眼泪喃喃低语说:“他值这个价。”

缪疤望了片刻沸腾的观众看台,转身淡淡的道:“走吧,该回去了。”贵宾看台内的何贵越裘齐鸬,跟着他向看台外走去,才走到看台外的过道上,一个满脸堆笑身着紫衫的精瘦人类却已等在那里,躬着身对缪疤道:“缪爷,我家老板让我在此候缪爷赐赌金。”缪疤自是认识他,惊龙寨的各事主管安东寿,缪疤笑了笑,从腰间掏出一个木匣,递给安东寿。

安东寿接了木匣,谄笑着道:“那缪爷您慢走,老板说请缪爷得空常来,我两家是老相交了,有好货别忘了先给我们寨上看看。”

缪疤抬抬眼皮,问道:“你不看看匣中的赌金对不对么?”安东寿笑道:“老板交代了,这笔赌金我不可以看,只管收。”缪疤哦了一声,淡淡地道:“孔益也不怕我给错了东西。”安东寿仍是陪着笑脸:“缪爷是什么样的英雄人物,要是怀疑缪爷的信用,惊龙寨岂不是给人笑话。”缪疤哼了一声,狞然一笑,抬脚向外走去,何贵等也默不作声的跟着缪疤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