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科幻疏星入河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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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50 禁秘卫

明羿被赦免后,编入戍京的督护军中任职,海龙等三个也沾光,由督护军一并接收安排,唯有冥狼因残未授军职,只好在家赋闲。

梁军编制从上至下分为军,旗,营,卫,列五级;京城督护军是卫护京城的禁军,分成左中右三军,三军又各有三旗,每旗各五千军分成九个营,全军统领是督护将军。

督护军三军军营只有中军营在京城内,左右督护军营都在京城外。

中军军营则就在王宫外,明羿在中督护军虔字营,便就在京城内任差;暴龙留在中督护军,与明羿同在虔字营,青刀编入左督护军,驻到京外城南军营中去了。

海龙脚瘸,但因是梁王亲自命到督护军报到的,那督护将军又不敢拒接,就安置在养护蝜兽的兽苑里照料蝜兽,海龙倒也安之若素。

明羿几个各到军中司职,得假时则回私宅小住,只剩冥狼和两个婢女是长住在明宅中的。

入了军职后十数日,这天大早,虔字营集合在军中操练场上,营统领是个猱类,站在操练场边对兵士们讲话:“五卫的卫长退役回乡,现在五卫的将士中比武选拔新卫长,由全营将士,还有飓字营泓字营的统领为我们作见证,有意参与选拔的第五卫弟兄直接出队向我报名。”

五卫正是明羿所在的卫,约有一百三十员兵士,明羿不太懂这种规矩,皱眉小声向后面问:“比武选拔卫长?是什么意思?”

站他身后的也是个人类,这几日与明羿倒是相熟了,低声答他:“军中营以上统领职务由各旗各军按军功上报,兵部授职,营以下的卫长有缺的,由本卫的将士比武选拔,最终胜者担任卫长。”

明羿点点头,算是明白了,这时,五卫的队伍中走出一个满脸横肉的蜴族,站到队伍最前面,大声向营统领道:“三列列长,游鸿,报名参加选拔。”

营统领点点头,望向队伍其余士兵,又有个猱类站出来,大声报告:“四列列长,漆羽冲,报名参加选拔。”

两名列长站出来后,再无其他士兵出来,这两个列长在卫内都是出名的凶悍,没其他士兵认为能与他俩过招。统领又等了片刻,再无士兵出队,便宣布:“若无其他弟兄参与,各列即退到操练场边,由三列,四列列长下场比武。”

统领话音才落,队伍中一个人类站了出来:“一列,明羿,报名参加。”

操练场中愣了片刻,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营统领望着他,也笑了起来。站旁边的副统领皱了皱鼻头,五卫属他下辖,这个新来的人类他有些印象,不免愠怒:“明羿,你掺和什么,才来军中就想冒包惹笑话,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斤两,给我回队。”

明羿没理他,只是又昂头重复了一遍:“一列,明羿,报名参加选拔。”

副统领气得头上要冒烟,营统领却笑道:“既然想参加,军中的规矩也没规定新兵就不行,那就算一个,还有谁?没有就退到场边。”

一片讪笑声中,全营兵士整齐的退到了操练场的边上,眼神大多都带着不屑和嘲笑,同在虔字营的暴龙嘴角也带着笑意,但他望向明羿的眼神充满信心。在角斗场中,那些角奴日日严酷训练,上场就以命相博;相对角场中的角斗,这种军营中的比试简直就是小儿科了。

场地空出来后,营统领又大声道:“只有三名选拔者,无法分组,就抽签决定两名先比,胜者再与第三名选拔者比武。”

名为游鸿的列长大声说:“统领,别麻烦了,我先和这个人类小哥打,然后我再和四列长打。”

四下里又是一阵笑声,这个游鸿自然认为打趴一个人类不过是易如翻掌,场边的大多数士兵其实也是同样的心思。

营统领望了一声另两名选拔者:“你们可有意见?”两个都是应声道:“同意。”

游鸿与明羿留在了场中,这时不仅虔字营的兵士整齐的立在场边,数百其余各营的兵士也围在外围看热闹。而营统领则与请来见证的另两营统领低头谈笑,自然没真把这场比试当回事。

比试前两个卫长上来作场中裁判,宣布了规则,比试中不着任何护甲,徒手格斗,不得攻击面部和阴部,时间为一刻钟,一刻钟内被击倒三次就算输,不足三次的按击倒的先后和次数定胜负,倒地后无法站立的,裁判数十声不起也算输;规矩倒是简单。

游鸿望着明羿,冷笑两声,抱拳慢慢揉了揉指节,响起阵轻微的关节脆响,突然脚下一弹,挥拳向着明羿冲了上来。明羿身子半矮,闪过他拳头,抬脚就狠踹在他小腿胫骨上,游鸿闷哼一声,居然扑通摔倒。

操练场上发出一阵喧哗,虔字营统领额头蹙紧,略疑惑的问:“发生了什么事?”旁边的副统领愣了片刻,回道:“明羿出手太快,没看清。”

场中裁判的卫长已开始倒数,游鸿满面恼怒的爬起身来,暴吼一声又扑上来,明羿侧身,一拳侧挥重击在游鸿腋下,蜴族的腋下是全身最接近体表的神经密集区,这一拳打得游鸿又是直接嘭一声摔瘫在了地下,蜷着身子竟是动弹不得,而明羿若无其事的退开两步,站到了旁边。

在全场兵士目瞪口呆中,裁判数过十声,两名三列的属下士兵忙进场把游鸿抬了下去。

望向明羿的目光中再没有开始那样嘲讽的神情,而是惊骇和尊敬。营统领愣了半晌,清清嗓子道:“四列长凌羽冲,下场进行第二轮。”

凌羽冲下到场中,向明羿抱了抱拳,才看着游鸿倒地不起,他确实不敢小觑对面的这个人类,明羿也抱了抱拳回礼。

裁判抬手向下一砍宣布开始,凌羽冲猛上一步高鞭腿挥向明羿颈侧,明羿却不迎他,向后一撤步闪开。凌羽冲咧牙冷哼了一声,迅速上步又是鞭腿,那腿带起一阵疾风扫向明羿腰部,明羿仍是快速后撤步闪开。

凌羽冲怒喝一声上前两步一脚正踹明羿胸口,明羿身一扭,闪电般抬脚高踢,正踢在他颈下喉结。凌羽冲正面踹了个空,脚擦着明羿的肩头而过,自己颈中却受重击,顿时声都哼不出骤然跪倒在地,面色痛苦的双手捂着喉咙。

裁判冲到他身边计数,十声数过,凌羽冲面上的痛苦之色却未稍减,只是勉力撑着自己不躺倒在地。受邀旁观的泓字营统领叹了一声,说道:“临敌反应太快了,他怎么做到的?”

虔字营统领咳了一声,才宣布:“明羿两局均胜,将任五卫卫长,场中可有异议?”

操练场内外肃然无声。

明羿选上卫长,不过几日巧逢着大家都休息在家,明羿便叫起几个弟兄一起上卫京城中逛逛,冥狼吩咐润玉珠凝在家准备饭食,几兄弟出去逛街后,再带些好酒回来为明羿庆祝。

自从赎为平民后,又授了军职,大多时间都还在军营内呆着,难得有五个都得假在家的时间,却还未真正见识过这梁国都城怎生个繁华模样。明羿几个换了便装,上得卫京大街,见那街道甚是宽敞,路上来往的各族类都有,街边店铺兴隆,布匹衣饰,酒肆茶楼,各行业俱还周齐。

这五个不同族类的生死兄弟在城里逛了一晌午,见了什么都新奇,购了不少吃食提在手上,又买了好几斤上好酒水,准备提回家里享用。

在京内转得两圈,也将回明宅去了,行到一酒肆之外,听到那店中甚至是吵闹。这五个被角斗场关了许长时日,出了角场后平素又多被禁在军营中,头回出来看这繁华街市,见了什么事都激起点好奇心,仗着自己的督护军职,更是不怕事端,此时便立在店外看个究竟;却没注意到,除他五个外,竟无人在那凑这个热闹。

店中临窗的桌边上坐有一人类女子,着身淡黄色绸衫,面容姣好,气质也清新不俗,明羿远远看她倒是觉得有些相熟,想想自己在狱陇星上怎么可能有熟人,也没往心里去。

他没料到的是,店内窗边坐着的女子却是他认识的,柳婉桦。

店内又有三个蜴族两个人类,都穿着玄黑色的窄袖短装,戴着青色幞帽,幞额上有个金质的蝙蝠,两肩侧的衣衫上也各绣了一只金色长足蝙蝠,明羿猜想也是朝廷下的哪个衙门差役了。

这五个官差围在她柳婉桦桌边,一个人类尖声问柳婉桦道:“你说到卫京寻亲,你那亲戚住在何处?”柳婉桦低着头回说:“家住杉湖南街十号,请官爷明查。”

官差又问:“杉湖南街七号是何房屋?作何营生?”柳婉桦犹豫一下,说道:“是二层小楼,不作何营生,自家住的。”旁边的一个蜴族官差此时淡淡说道:“杉湖南街十号,乃三层小楼,一楼作的是药材生意,上二层乃是店家所居。”

问话的人类官差陡然直起腰,沉声喝道:“大爷看你来路可疑,不必辩了,跟大爷回禁秘卫查清楚了。”

柳婉桦听他这么说,却也不理,仍是坐在原处。喝话的官差便不耐烦了,伸手便去抓那柳婉桦手臂,柳婉桦双手一拂,迅即褪下了右手上的指套,一格一翻,手爪反抓住人类官差的小臂,爪尖已刺进他肉里。

人类低哼一声,双手齐出抓向柳婉桦,另几个官差只是各自暗暗站位,隐隐将柳婉桦围在中间,料想一个官差也足以拿下这弱质女子。这时柳婉桦又突然一矮身,就从适才所坐的桌边弹了开去。最先动手的人类一个箭步追上,柳婉桦身子微微一侧,人类官差一个踉跄几乎跪倒在地上,忙扶住旁边桌子才未倒下去。

险些倒地的人类低头看自己手臂,顿时满面惊诧之色,随即竟双眼圆瞪一下坐在了地上,另四个官差忙上前察看,人类的手臂处渗出黑血,额上冷汗直冒,微微颤抖着道:“这娘们手爪上有毒,小心。”

趁几个官差惊惧迟疑,柳婉桦突然纵身一跳,就向旁边的窗户纵去,那些官差哪容她轻易走得,一个蜴族闪身挡在窗口前,手上已多了一付精钢虎爪。柳婉桦突然凌空跃起,电闪间双手在他肩上一按,爪尖已是刺进了他肩头,借力凌空一翻身从窗口窜了出去,迅疾如行云流水,蜴族疾挥的钢爪擦着她衣衫滑过,擦过钢爪的衣摆被划开了两道裂口,但未伤到柳婉桦分毫。

这蜴族迅疾转身也从窗口中翻出来,扑向柳婉桦。柳婉桦哪容他扑到,落地瞬间左右各张望了一眼,弹身便向着明羿这边跑来。窗中追出的蜴族紧步急追,不料才追得几步,一个踉跄摔到在地上,挣扎了几下,竟爬不起来。

另三个官差慢了几步从酒肆中追出来,在摔倒的蜴族身边愣了片刻,这片刻耽搁,柳婉桦已是跑出了两丈开外。

明羿见这情形,拉着青刀一起退了几步,心下还颇有些奇怪,想不到这貌似柔弱的女子独自面对几个官差,竟是游刃有余。当跑到明羿身边时,柳婉桦望向明羿的眼神甚是怪异,嘴角突然似笑非笑的动了一下,明羿虽觉奇怪,只是微微皱眉,略一侧身,让她跑了过去。

三个官差呼喝着追上来,却怕那女子有些邪门,不敢真追,追到明羿等身边,倒喝斥起明羿等来:“禁秘卫抓捕犯人,你们竟故意放她逃跑,有意阻碍官家公务吗?”

明羿见他们无理取闹,本待不答,一个蜴族却喝道:“你五个定是与那嫌犯一伙的,跟官爷回禁秘卫去。”那官差本是因为无端死了两个同事,又不敢真追那女子,便欲在现场扯个由头抓几个闲人回去,好对上头有个说法,却不想这五个更加是曾经杀人不眨眼的恶煞。

这一来把青刀的性子逗了起来,青刀笑说:“官爷都抓不住的犯人,我们几个小民怎敢去拦。”

官差本以为仗着官威,只需唬得几句就可将明羿等拿回去,谁知对方竟不识趣,敢捋禁秘卫的虎须。那蜴族顿是恼怒,伸手便要抓青刀肩头,青刀左手一格抓住他手臂使力一拗,蜴族手就折了,青刀又是一腿踢在他胸上,顿时将他踢出老远。

另二个官差见情形不对,马上退开,互望着犹豫了一瞬,其中较老成的猱类说道:“先撤。”退后两步扶起被踢飞的同伴,一齐速速走了,酒肆内还有两个尸体,竟也不管。

这时只听不远处几声铃音般的轻笑,明羿转头看去,柳婉桦竟未逃远,在不远处看着热闹。柳婉桦见公人也跑了,向明羿等招招手,妩媚的笑笑,窜入旁边一条小巷瞬即不见了。

明羿见此事怕是闹大了,也不敢再在街上逗留,拉了青刀几个,就速速回宅去,也不在街上流连。润玉和珠凝见他们回来,神色怪异都不说话,也不便问,只是把菜肴都摆上来,一起吃了,明羿几个带回来的酒水,都也没喝几口,吃饱收拾了,便各自休息;那头金毛狰兽被明羿每隔几日便刷洗干净,早也不住下层的空房内,而是跟着明羿在主楼的房内起居。

第二天,用过晚饭,歇到戌时过半,明羿同海龙润玉牵了Chiron出去散步,顺便到城中的琉璃渠中把Chiron刷洗刷洗,每日在家里的井中打水给它刷洗实是不方便,只好隔两日就趁半夜无人了牵到就近的琉璃渠中刷洗,也免得这头狰兽日日关在家中闷出病来。

明羿牵着Chiron专绕行小街小巷,偏僻街巷上基本见不到行人,到了琉璃渠边,那渠两边却是大街,虽然半夜人少,这头三百来斤的金毛巨兽走到琉璃渠边时,一对在柳树下亲热的蜴族被这突然出现的狰兽吓得仓皇逃开。

明羿拉着Chiron沿琉璃渠一座石桥边的台阶走下去,废了老大劲推它到渠水中去,半身都浸到水里。那狰兽哼哼了几声,全身扭了几下,才站在水中老实不动,明羿和海龙也下到水中为它全身打湿水。

来往行人看见,有些好奇的,就远远隔着水渠观望,指点议论,几个大胆的则直接上到桥上,居高临下看明羿他们给这头狰兽刷洗,赞叹不已。

卫京城内豢养猛兽的富贵人家也有些,但是还没见过谁牵头三百来斤的狰兽上街招摇的;看热闹的见明羿和海龙一身骠悍之气,旁边的润玉明艳动人,都猜想是哪个富贵人家养的狰兽。

明羿也不理会这些看热闹的,自顾和海龙将Chiron全身毛刷了两遍,里外都打湿了,然后将Chiron牵到岸上台阶来,三个一起各拿块肥皂将Chiron全身打上泡沫,费了小半刻钟,又拿刷子将Chiron周身上下刷上三四遍,将皂沫刷遍全身了,才又把兽牵下渠里浸泡漂洗,狰兽倒也老老实实由他们摆布,只是不时低低嘶吼得两声,扭头往明羿身上磨蹭。

又费得差不多两刻钟,才把Chiron全身的肥皂洗净,在Chiron的毛发中再榨不出一点泡沫了,明羿和海龙才把Chiron又牵回离水的台阶上来,润玉早跑上岸边躲远了,那Chiron奋力摇头晃身,顿时如落雨般水滴横飞,不过明羿和海龙早周身浸湿了,倒也无所谓。

Chiron抖了几轮水,只听得桥上一个清朗的声音说道:“好一头金毛狰。”

明羿徇声望去,桥头上一个翩翩人类公子正轻轻拍手,满眼含笑的望着狰兽,明羿笑一笑以示回应,牵了Chiron就往岸上走,那公子又在桥上说道:“兄台这头金毛狰是哪买的?”

明羿抬头望向他,才注意到这桥头上的公子哥身边还跟着四个黄衫皂靴的随从,其中两个壮硕的猱类随从各牵着一头百多斤体量,白底褐纹吊睛碧眼,尾如软鞭的异兽,这种兽明羿却是不认得。明羿只答他道:“自幼养大的。”

桥头的公子听了略有些诧异,他在卫京城养玩斗兽十多年,谁家有头金狰打小养大他竟不知道,这时Chiron望着那公子身边随从牵着的白毛褐纹兽,口中呲牙低低咆哮了一声,那两兽禁不住就双股夹尾要往后退,牵着它们的猱类则狠劲拽住皮绳,不准它退。

明羿倒不想和他多话,牵了Chiron又往回走,那公子又在后边大声问道:“兄台这头金狰兽可出售?”明羿勉强笑笑回他道:“抱歉,不卖。”

离了琉璃渠,转入一条小巷内,明羿向润玉问:“刚才这个公子哥是什么人?”

润玉略想了想,回答说:“人类的富家公子,又好养犽獚的,我猜想这个是宝盛银庄的少东家,冷辊。宝盛庄是全国最大的银号,总号在卫京城的仙隐路上,这个冷公子出了名的好玩斗兽。”

明羿唔了一声,边走又边问道:“他旁边牵那两头兽类是什么?”润玉答道:“那两头褐纹兽叫犽獚,是北境才有的野兽,卫京城的富贵公子哥都喜在家中养两三头犽獚邀斗赌博,赌金少则数百,多则上千,富贵人家才玩得起的东西。”

海龙笑着插话道:“那我们家的Chiron去和这个犽獚斗的话,可会赢得?”

“没听说过卫京城有哪个富贵家养狰的。”润玉摇了摇头,随即又笑道:“不过Chiron比那犽獚个头都大得多,我猜单打独斗的话Chiron肯定输不了。”

明羿却接道:“我不会让Chiron去玩什么斗兽的。”

海龙也应道:“那是自然。”

他们以前在角场厮杀供人赌博取乐,自是对角斗赌博之事深恶痛绝,便是自己养一头兽类也不愿它再去卷进这种角斗取乐的事。

回到家中,明羿海龙又各自洗了身,俱都早早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