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不用这么谦恭,我只想让你离我远点,其它别无所求。”
磨牙的声音传来,江雪无所畏惧,她俯视着一湖清波,嫣然巧笑中透着浓重的揶揄神色。不管南成远有什么目的,这句话足以让尽尝挫败之感。
南成远冷哼一声,想咬牙切齿,以示怒火冲天,却牙根酸麻,连发泄都毫无力气了。就象一个人千方百计找到了登天的路径,又费尽心思爬上去,本想威严挺立,振臂高呼,却发现自己浮于云层之上,上下无根,所费心力都已前功尽弃。
“沐九小姐,太后的病不好治,功劳也不好得,想取悦也没那么容易。本王跟你赌,到最后你会一无所获,所以做人要放聪明些。”
江雪甩着胳膊长叹一声,说:“威胁恐吓才是成亲王的风范,那些效劳、感恩、报答之类的谎话与成亲王为人行事相差太远,听得人耳膜发虚。”
“哼!本王有必要提醒沐九小姐,太后之所以恐惧、心慌、害怕而失眠,是因为害人不浅、坏事做尽。这池混水不好趟,还请沐九小姐保重。”
“害人不浅、坏事做尽就会恐惧、心慌、害怕而失眠吗?小女看成亲王气色不错,不象夜夜失眠的人。不管这池混好不好趟,我都会趟,多谢王爷提醒。”
“不谢。”
南成远咬了咬牙,这小女子真是滴水不漏,想从她嘴野得到有用的消息万难。他此行一无所获,不过他不在乎,掌控全局,破坏别人的好事才是他的目标。
看着南成远气愤阴涩地离开,她揉着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此时,她心乱如麻,脑海思绪如丝,冥思苦想半天,仍难聚成形,毫无头绪。
她边走边想,走走停停,不知不觉来到废弃的宫殿。她叹了一口气,掐了一把薄荷闻了闻,清爽的气息冲淡的昏沉迷糊,连她脑海里的思绪也淡化了。她随心漫步,沿着小路穿过玫瑰园,一个小太监疾速跑来,丢下一张纸,转眼消失了。
江雪拾起纸片,看到上面写着“金果林一见,要事相商”,下面签着胡得用的名字。她仔细查看,确定是胡公公的笔迹,才决定前往赴约。
穿过玫瑰园,便是金果林,小太监身形飞快,却一直与她保持了很近的距离。想必她初入皇宫第一天,在金果林跟踪她的就是这个小太监,原来是胡公公安排的。那日在后宫门口,她威严呵斥,对胡公公震慑不浅。
胡公公站立的位置离安宁宫角门不远,看到她前来赴约,忙迎上来施礼问安。江雪回礼之后,胡公公带着她来到一片荒林密草中,确定安全才放心。
“沐九小姐,恕咱家直言询问,你与慕容居很熟?”
“还可以,胡公公没有去领赏吗?”
江雪神色淡定,出语淡然,却透着不容小觑的威严。胡公公久经事故,当然看得出这位沐九小姐比沐家任何一个人更具有气势,不能得罪。
“沐九小姐说笑了,教训不长眼的奴才是咱家的份内事,只求无过,哪敢求赏?咱家与慕容商会交情非浅,沐九小姐在宫中遇到为难事,尽管吩咐咱家。”
“胡公公客气了,小女在宫中还真有一件为难事。”
“沐九小姐请讲。”
“小女想用偏方给太后根治顽疾,御药房没有合适的药材,我的丫头到慕容居找朋友取药,恐怕不好带进宫,这件事要劳烦胡公公帮忙。”
“沐九小姐客气了,小事一桩,让她到了宫门直接说找咱家就行,没人盘查。”
“多谢胡公公。”
胡公公摆手笑了笑,问:“沐九小姐想怎么给太后治病?”
“失眠症不是大病,以安神为主,胡公公可有好的建议?不防指点小女。”
“咱家没有建议,倒有一些东西送给沐九小姐。”胡公公从袖袋里掏出一叠萱纸递给江雪,“这是太后近一个月的病情记录,沐九小姐可以看看。”
江雪接过萱纸,连声道谢,病情记录是非常保密的东西。她进宫的第二天就让人到太医院去找,太医院院使以请皇上降旨方可查阅为由拒绝了。她初来乍到,毫无头绪,不可能去求皇上降旨,也不能轻易跟关太后开口。胡公公给她送来这些,确实帮了她的大忙,参考御医的诊断,对她很有帮助,尤其是现在。
“多谢胡公公,小女感激不尽。”
“不谢,咱家先走,沐九小姐有事,可以随时找咱家。”
与胡公公道谢而别之后,江雪回到安宁宫,给冷香写了字条,召来灰雀送出。进到厢房,她紧闭门窗,躺在床上,翻看病情记录。她从中挑出有关失眠症的几份,仔细查看。上面的诊断结果也是劳累于心,忧郁过度,治疗方法就是服用安神药物,潜心静养,除此无其它有价值的东西。她又翻开太医院院使给关太后把平安脉的记录,除了一些普通病情的记录,“无中毒迹象”几个字吸引了她。
太医院院使是太医院的权威人物,每隔五天就给皇上、太后和皇后把一次平安脉,详细记录他们的身体状况。上面特别注明“无中毒迹象”,她给关太后把脉时也没发现中毒的迹象。她摸着自己的脉搏,确无中毒迹象,她心中犹疑更盛。太后的幻觉不是因毒而起,她也不是中毒,为什么她误服祛毒丹反而能起到作用呢?到底是不是中毒?今晚再产生幻觉时试试就知道了。
这些病情记录,胡公公能拿到,南成远也能拿到。她凝结着如思如缕的思绪,回忆着南成远的举止言行,脑海灵光一闪,她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南成远根本就不知道关太后失眠因中毒而起,他一直谴责关太后害人不浅,若他是下毒者的幕后真凶,他就不会以那种语气和神态评说关太后了。那么下毒者是谁?这是一种什么毒?用祛毒丹能治,从脉搏上却看不出中毒的迹象。
用过晚膳之后,她在偏殿的暖阁陪关太后说话。外面夜色欲深,关太后欲加不安,宫禁的钟声敲响,关太后流露出恐惧愁闷。她亲自伺候关太后服下夜交藤和安神丹,没服祛毒丹。关太后慢腾腾地回到寝殿,她让冷香把她的铺盖搬到寝殿,并嘱咐冷香子时一过,就去寝殿找她,不管有没有听到声音。
关太后让人给她搬来一张软榻,她躺在软榻上,与关太后相隔几尺,伺候的宫女太监都在寝殿之外。子时刚过,她遍体发冷,眼皮发沉,感觉虚无的影子在她眼前飘移。她强撑着眼皮,不让自己闭眼,看到关太后又开始挣扎了。冷香跑进来扶住她,后面跟着玉绸、玉绫,还有玉嬷嬷,她们叫醒了关太后。
她知道冷香扶着她,闭上眼仍能看到一张张已经死去的清晰的面孔。她平静了片刻,服下了一粒祛毒丹,盏茶功夫,再闭眼就没事了,祛毒丹起了作用。她跟关太后说要加大药量,必须连服两粒安神丹,关太后同意了,她把祛毒丹和安神丹混在一起,让关太后服下,又喝了一碗安神的汤药,才平静下来。
关太后睡着了,睡得很不安稳,梦呓不断。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她突然睁开眼睛,喘了几口粗气,又闭上了,紧接着又出现了幻觉。江雪叫醒她,又给她服了一粒祛毒丹,反复几次,才熬到卯时,终于睡得安稳了。
她揉着惺忪的眼睛回到卧房,倒在床上,浑身无力。她闭上眼睛,脑海的思路欲加清晰,关太后中毒年深日久,祛毒丹只能压制疏散毒性,却不能根除。接下来要查清毒源,才能找到解药,或是自己配制解药。
午膳之后,她带了几样膳食回到厢房,仔细检查,没发现毒源,晚膳也一无所获。宫中的膳食由专人负责,严格检查,把毒下到膳食中是最笨的方式,哪么毒源在哪里?除了膳食,下毒者又从哪里给她和关太后同时下毒呢?
江雪把祛毒丹和安神丹分别以“一”和“二”做了记号,直接交给关太后,让她子时过后再服用。关太后明白江雪的意思,只有把药拿到自己手里,才能避开众人的耳目。子时来临,关太后半真半假地闹腾了一场,谴退丫头,只留下江雪。关太后服药之后,沉沉睡去,江雪才离开寝殿回到厢房补觉。
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江雪松了口气,转眼进宫十来天了,她也要出去看看。南宇沧去巡查河道也快回来了,她也要安排麻丝袋的事了。
“太后,小女今日想回府探望家母,过几天再进宫。”
关太后长叹一声,不想让江雪出宫,她接连两晚都能昏沉入睡了,治疗起了效果,总算松了口气。她心里害怕病情反复,却也没有理由挽留。
“你今天回府,明天直接进宫,跟朱公公要一块腰牌,有事随时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