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月快步走来,施礼说:“王爷,这几只灰雀给慕容玖带了消息,是四皇子请慕容居的掌柜转达,提到治河加银的事,让慕容玖小心应对太子一党。”
“慕容玖现在哪里?本王也该去会会她了。”
“奴婢听说她好长时间不去慕容居了,有消息都是通过灰雀传送。”
“跟着这几只灰雀就能找到慕容玖吗?”
“一定能。”
“传令影卫铜牛巷待命,你和飞花同本王一起去。”
“奴婢遵命。”
戏月在几只灰雀的羽毛里洒了特制的金粉,准备就绪,放飞灰雀。南成远一身青衣劲装,带着飞花和戏月飞檐走壁,跟踪灰雀而去。
慕容玖来到京城,有半数以上的日子会住在奶娘家里。象她那么慧性清灵的女子,居所又该是何等清雅别致呢?她在奶娘家会做些什么?也做女红刺绣吗?此时,南成远对这些问题的兴趣程度远远超出对朝堂各派的算计。
金粉的印记到了铜牛巷便消失了,成群的灰雀飞在铜牛巷周围,已经无法判断哪些是沾过金粉的。三人停下来,跳到高处,仔细寻找金粉的痕迹。
两个影卫凌厉跑来,“禀王爷,前面的大宅院发现金粉。”
南成远跳到树上,搭手眺望,问:“前面的大宅院是哪一家?”
“回王爷,是沐府后宅。”
“什么?”南成远心里一阵猛跳,他捂着胸口挥了挥手,“过去看看。”
几人跳进沐府,踩着祠堂,穿过家庙,来到青芷院墙外,看到灰雀飞进青芷院。南成远让影卫退下,他和飞花戏月跳到梅树上,往青芷院张望。
江雪吃过午饭,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准备午睡一会儿,就去柳家老宅找金胡子夫妇。冷香看到灰雀飞来,忙解下字条,递给江雪查看。江雪看到南宇沧传来修治河道的消息,忙让冷香收拾,要马上去慕容居。
南成远咬住嘴角,努力平静面部表情,只是难捺心跳越来越猛,气息越来越粗,身体微微颤抖,双手不由抓紧梅树。飞花和戏月瞪大眼睛看着,不敢相信眼前的情景,在她们心中,总认为这是偶然,而南成远不同,他早就怀疑过。
“九小姐,我们先去哪里?”
“先去慕容居。”
江雪和冷香沿着竹丛走到青芷院外面的荒地上,快步走向角门,根本没注意在离她们几尺的梅树上,站着三个人,正一脸惊疑地看着她们。
冷香打开角门,说:“九小姐,我去叫车。”
在沐府角门对面,有几间破旧的房子,房子后面有一个小院。江雪为进出方便,搬到青芷院以后,就买下了那几间破房子,当成了自己的私家车库,院子里随时备有马车供她使用。车夫都是哑巴,也是慕容居特派的,很安全。
江雪解钗卸环,拢起长发,在脑后绑起高高的马尾辫,贴上白玉膜,一个英气少年现于人前,虽是一身女儿装,却不减她清朗爽利的气质。马车停在角门一边,她钻出角门,跳上车,冷香顺手关上角门锁好,马车扬长而去。
飞花和戏月从梅树上跳下来,怔怔望着角门,仍一脸不可置信的神情。“咕咚”一声,南成远从梅树上掉下来,摔到三棵梅树中间的泥水里。飞花和戏月忙上前扶他,被他一把挡开,他纵身跃起,泥水四溅。几棵梅树的枝叶纷飞,漫天飘舞的落叶碧雨在风和日朗的午后开成凌落的风景,朦胧且清晰。
时近正午,骄阳当空,暖洋洋的风吹得人昏昏欲睡。
崇威院很安静,江雪来到门口,便有丫头引领她进到花厅。沐乾柱歪在黄藤椅上,面带沉思,半闭着眼睛,眼底精光闪现。他身边只有沐容初、花太太和张侧夫人一边伺候,几人脸色都很谨慎。江雪暗哼一声,缓步上前给每个人施礼请安之后,侧立一旁,冷眼看着他们,等沐乾柱开口训话。
“九丫头,你为太后治好顽疾,朝野扬名,也为沐家争了面子,可喜可贺。”
她进宫给太后治病,是南宇沧安排的,怕事有变故,事先没和沐家人提起。进宫之后,关太后派人赏赐,沐家人才知道。治好病以后,她拿着赏赐回明沐乾柱等人。当时,沐乾柱并没有表态,事情过去多日,今天提起,定有蹊跷。
“老太爷过奖,沐家女儿理应为沐家争光。”
“说得好,难得你有心,不管份位如何,都要牢牢记住,你是沐家的女儿。太后有意为你恢复身份,这件事很棘手,毕竟及笄考试在沐氏家族传承了几百年,结果不容更改。就算勉强恢复你沐家小姐的身份,也不能嫁给皇子为妃,正妃更不够资格。能为皇子做正妃必须是嫡出或侧出,这是皇朝典法的规矩。”
江雪并不吃惊,静若寒潭的目光扫过众人,嘴角几丝冷笑。她不是嫡出或侧妃,又有陪嫁的前科,就算恢复身份,做侧妃都很勉强,更别说正妃了。她们母女在沐家毫无地位,更无宠爱加身,沐乾柱这番话意在提醒,也是警示。有四皇子做后盾,能取悦太后,就想飞上枝头、鱼跃龙门吗?她还要过沐家这一关。
这样的结果她并不吃惊,南宇沧早就跟她说过,前几天来信,还提到这些事。南宇沧说除了关太后,他还有另一手准备,让她放心,到时候会给她一个惊喜。太后有意指婚,南宇沧执意要娶,沐乾柱若横加阻拦,并非明智之举,除非他另有打算。沐家若干涉她的婚姻,就会把她和沐家彻底推到对立面,以至水火不容。
“全凭老太爷做主,小九别无所求。”
沐乾柱点了点头,眼底露出笑意,说:“难得你通情达理,我自会给你满意的答复。你先下去吧!容我和你家公爷、太太商量后,再做安排。”
江雪浅施一礼,轻声说:“小九告退。”
走出崇威院,江雪冷笑几声,沐乾柱要给她满意的答复,一定不会有好结果。再过几天,南宇沧就要回来了,还是见到他以后再商量,现在多想无益。
她出去以后,花厅如死寂般的沉静,沐乾柱靠座在藤椅上,闭目思虑,沐容初、花太太和张侧夫人都盯着沐乾柱的举动,摆出一副唯命是尊的神情。
半晌,沐乾柱沉着开口,说:“九丫头对沐家的忠心不及十丫头,心计比十丫头也差了很多。四皇子是朝堂的新贵,花家倒是其次,尤其是洛家,盯得很紧。皇上只允许沐家一个女儿嫁给四皇子,我寻思还是十丫头合适,你们说呢?”
沐容初嗫嘘出语,“儿子怕四皇子翻脸,他的手段和心计不逊于任何皇子。”
“哼!别看表面,他说他对小九很真诚,不过都是应付之词。没有沐家的声威,他会对小九好吗?他煞费苦心,不过是想借沐家在朝堂争一席之地。”
“老太爷,全凭老太爷吩咐。”
“这件事要从长计议,不驳太后的面子,也不能让九丫头嫁给四皇子。”
江雪沿着雕花长廊回青芷院,边走边忖度,不禁连声轻叹。关太后只能给她恢复沐家小姐的身份,她还是庶出,没有嫡出或侧出的身份,就不能做皇子正妃。如果南宇沧也要一妻二侧四妾,她宁愿放弃这份感情。做出这样的决定,她很心痛,毕竟她付出了感情,可事关她做人爱人的原则,不能有半点犹豫和迟疑。
她顶着正午的太阳,满腹思虑走回青芷院,进到房内,竟然头昏目眩。柳姨娘见她脸色不好,忙让丫头把她扶进卧房,长叹几声,也没多问。江雪知道自己中暑了,休息了一会儿,吃了几粒解暑的丹药,才缓过神来,还觉得难受。
她小睡了一会儿,没看到柳姨娘,问了丫头,才知道柳姨娘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她想了想,忙让丫头却崇威院找,柳姨娘大概认为沐乾柱做出令女儿难以接受的决定,才导致女儿病倒。等了半天,也不见柳姨娘回来,她心急如焚,想下床亲自去找。一阵眩晕袭来,她倒在了地上,费了好大劲才爬到床上。
半晌,她听到有人回来,隐约有轻泣声传来,一定是柳姨娘受了欺负。她挣扎着起来,无奈头重脚轻,站立不稳,根本不能劝弹,急得都想撞墙。暖香给她端药进来,她逼问半天,才知道柳姨娘冲撞了老太爷,花太太让人打了柳姨娘。她重病在身,想为柳姨娘出口气,也有心无力,只能悲声长叹。
她为段时间劳心过度,忧思郁结,由中暑引发了热伤风。病去如抽丝,直到五月初一,她才好起来,她问起柳姨娘挨打的事,柳姨娘怕她心痛,支支吾吾,也不细说。南宇沧派归真送来消息和礼物,说他沿途耽误,要明天才能到京城。这几天,江雪躺在病床上,满心牵念,听到确切消息,她也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