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乾柱皱了皱眉,连声应承,“臣明白,三天之内,臣自会送人过府。”
“三天之内,本王不见人,就要见尸,还要让沐家血溅三尺,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臣一定做到,请王爷放心。”
襄亲王又威呵了几句,吩咐副将撤兵,他也气势汹汹打道回府。还没到襄亲王府,就看到一个太监打马奔来,送来了皇上的秘旨。他看完秘旨,暗捏一把汗,还好他撤兵早,还有台阶可下,南成远这次可帮了他的大忙。他回到王府,忙给皇上和关太后写请罪的折子,又让管家给南成远送去厚礼表示谢意。
……
只出来跪了跪,说了几句好话,做了一个保证,就把带着两千兵马前来问罪的襄亲王打发了,沐乾柱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襄亲王脾气暴躁,不好打交道,朝野闻名,今天惹出的麻烦很大,事情的处理方式却简单得让人难以置信。沐乾柱回到崇威院,叫来小厮和门人询问,得知南成远曾来劝慰襄亲王。
沐乾柱对南成远百般感激,忙趁此递上拜贴,父子四人过府拜望南成远,又送上了一份厚礼。南成远给他们出谋划策,让他们暂时把这件事压下,并把自己千辛万苦带人救下沐家十小姐的事表白了一番,沐家父子兄弟自是感激万分。
死氏倾巢出动,也没找到江雪,沐乾柱把她们母女逐出家门,也不便收回成命。父子商量之后,从沐氏族中贫苦人家找了一个成年女孩,让花太太收为义女,直接送进了襄亲王府,结了阴阳婚。此事办妥,沐乾柱又按南成远的意思,向皇上和关太后上折子请罪。皇上和关太后回折安慰,他们才放心。事情总算告一段落,沐乾柱松了口气,沐家大跌颜面,沦为朝野的笑柄,此后也消停低调了很多。
……
游云漫红,薰风散香,娇花含露怒放,仲夏晨光分外迷人。
柳姨娘直到现在还没醒来,江雪很担心,一早就到药圃采摘草药,给柳姨娘调理身体。她本打算昨晚就把柳姨娘接到慕容居,大夫说柳姨娘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不易挪动,只好等柳姨娘苏醒之后,休养几天再搬。
她亲自配药、清洗、煎熬,弄好之后,让冷香给柳姨娘送去。忙碌了一个早晨,吃过早饭,她刚想歇口气,罗掌柜、楚易等人就来回事。她来到议事厅,处理完这段时间积压的诸多琐事,又询问了经营情况,得知一切照常,才放心。
楚易拿着账本进来,递给她,说:“公子,这几个月江东的情况不好,本来是富庶之地,这段时间的盈余越来越少,上个月还有亏损。”
“我看到了,正琢磨此事呢,依你看是什么情况?”
“江东的杨掌柜来信说官府又加了税赋,叶家对慕容商会的挤兑也很厉害,很多生意有冲突,有几家店铺还被叶家砸掉了,官府置之不理,杨掌柜很难做。”
江雪冷哼一声,对叶家无耻的行径不以为然,只靠砸慕容商会几家店铺、冲突生意大肆挤兑,就能挽救叶家各自为政、颓废腐朽的败局吗?她原计划四五月间去趟江东,接连有事情耽搁,她要重新做江东之行的计划了。
“楚掌柜,我计划近期去一趟江东,让于管事与我同行,京城的生意就劳烦你和罗掌柜。你给杨掌柜写封信,别跟他透露我要去江东,只嘱咐小心应对叶家。”
“属下明白。”
“好,你把罗掌柜等人叫到议事厅,我们再详细商量一下。”
罗掌柜等人刚聚到议事厅,江东之行的计划还没商量,冷香就气喘吁吁地在门口探头。江雪担心柳姨娘,忙跟罗掌柜交待了一些重要事情,又让楚易代她安排。她仔细想了想,也没什么大事,才交与他们商量,她到门外找冷香。
“我娘醒了吗?是不是她的病情有变化?”
“姨娘还没醒,大夫去看了,说姨娘只是忧郁于心,需要静养,病情好转了。”
江雪皱了皱眉,问:“那你匆匆跑回来干什么?不在那边照应。”
冷香把江雪拉到一边,笑脸含羞,低声说:“四皇子去柳家老宅找你,还请大夫去给姨娘看病,他正在那边等你去,说有事找你。”
江雪心底泛起暖流,脸上流露浅笑,眼底别有神采。南宇沧这么快就找去了,不知找她有什么事。这几天不见他,又经历了那么多事,她很想见他,跟他亲昵,赖在他身上撒娇,跟他倾诉这几天的如花柔肠和小女儿的心事。
“他都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只问你去哪里了?”
“你怎么跟他说的?”
冷香摇头晃脑卖了半天关子,看到江雪急了,才说:“我跟他说你到外面找事做了,以后要养家糊口,所以会很辛苦,恐怕见面的时间就少了。”
江雪弹了冷香一下,娇嗔到,“你这丫头就会胡说,他怎么说?”
“他说不会让你找事做,也不会让你辛苦,他让我们搬到他家,还说以后你和姨娘就是他的家人,他会照顾你们,不会让你们受一点委屈。”
“胡说。”
“奴婢绝无半字谎言,不信你自己去问好了。”
江雪眼底含情,娇媚一笑,暖流漫延全身,心似蜜海沉浮。一个女人,不管事业如何庞大,身价如何高贵,心底总期待一种归属感。这种归属感来源于深爱的男人,就象是人出于本能的对避风港湾的向往。江雪本身就有小女人的习性,可以倾尽心思做一份事业,独立于世俗之外,但她所期待的归属感更为强烈。
南宇沧为她抛弃王爵、放弃尊严,风雨中一跪,令她心动如斯。经历诸多风雨,仍不离不弃,这份真心,早起将她谨慎小心的情怀打开,将她如冰潭般沉静的心田融化,这份痴情,早已令她放弃了前世的包袱,抹平了她所受的全部伤害。
前世有程远的关爱呵护,哪怕最后死于非命,她并无太多怨恨,只是多了心结。重生能碰到南宇沧,能与一生他相依相偎,白头老死不相离,此生足矣。
想到南宇沧那句“对不起”,她轻声一叹,为误会南宇沧深深愧疚。南宇沧跟她说对不起,并不是为放弃而跟她道歉,而是为没有意料到事情的变数、没有更好地保护她不受伤害而自责。其实他又何须自责呢?意料之外的事情总会有很多,没有谁能掌握天下诸事,她不能,南宇沧也不能。
“你去给我拿衣服,我们去柳家老宅。”
冷香点了点头,说:“九小姐,你要把身份告诉四皇子吗?”
“去看看再说,听听他要跟我说什么。”
要不要向南宇沧公开身份?她一直心存犹疑。此时,她不怕这重身份大白天下,只是怕南宇沧难以承受。南宇沧看似随性洒脱,心中的大男子情结很深重,他爱的是身份低微、有姓无名的沐家九小姐,与慕容玖不过是泛泛的君子之交。她以慕容玖的身份与他接触,也为他做了许多事,但毕竟有欺骗的成份隐含其中。
“九小姐,奴婢觉得四皇子这么好,你不能再骗他了。”
“我也不想,先见到他再说。”
两人赶到柳家老宅,没见到南宇沧,江雪心里很失落。听暖香说好象宫里有事,南宇沧先走了,给她留下一百两银子,还有一封信。南宇沧的信中只有简短几句话,全是安慰嘱咐之词,字里行间泛着浓浓的情意。他一再强调不让江雪出去找事做,也不用担心养家糊口的问题,还说等他忙完就来接她们母女。
江雪小心收好信和银票,又到屋里去看了柳姨娘,询问了情况。柳姨娘脸色红润了许多,气息平稳,只是还处于昏迷之中。女儿要配阴阳婚,从此暗无天日,与幸福无缘,她割脉自杀,又在不明情况之下被赶出沐府。一连串的打击,她难以承受,若醒来要面对诸多不测,还不如这样昏睡更加安心。
正午时分,她让冷香去买了吃食,叫来玉嬷嬷和疯女人,又让暖香去请了柳嬷嬷,大家聚在一起吃顿饭,算做对她们帮忙的酬谢和感激。
几人刚吃完饭,就看到归真快马跑来,递给江雪一封信,没等她回信,也没说什么就匆匆离开了。信是南宇沧匆忙之下写的,内容简短,字迹透着焦急潦草。他说皇上派上到中州查税赋,要过一段时间才能回来,让她自己保重,照顾好柳姨娘。他说皇上答应了,等他做好这件事回来,就可以光明正大娶她过府了。
江雪摇头轻叹,关太后答应的事仍有诸多变数,皇上答应的事又能怎样?她被沐家逐出家门,连有姓无名的小姐这重身份也没有了,对于皇族的姻婚她不再抱希望。只是南宇沧一份真心令她感动,为了这份真心,她宁愿有所舍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