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乘坐的小轿距离还有几十米,沐宸钰迎上来。这时候小轿后面一顶八抬大轿威威而来,把小轿挤到了一边。江雪火气上涌,正要发作,就看到大轿后面跟着很多衙役,或背或扛或抬,诸多的箱箱笼笼挤满了半条街。
“轿夫,靠边停下,让官老爷先过。”
江雪心甘情愿地让路,她知道此时坐在八抬大轿中的不只是济州府知府老爷,更是财神爷。不管那些箱箱笼笼里装的什么,只要她喜欢,都是送给她的。这些东西要托她和沐宸钰带到京城,她想挑几件据为己有,办法有的是。
身材臃肿庞大、一身暗红绸袍的官老爷挡住了江雪的视线。沐宸钰无奈,只好把济州知府迎进前厅,谈笑奉茶,虚以委蛇地应酬。
小轿直接把江雪抬进内宅,送到她居住的院落门口。她想尽快见到沐宸钰,又被那些箱箱笼笼牵着心,在房间里缓了口气就匆匆出去了。墙外损失墙内补,被樱花门人掠走了一百多两银子一定要从那些箱子笼子里找回来。
她居住的院落位于花园一角,桂树丛中,与前厅一湖之隔。白玉石桥横架湖面,倒影飘荡在波光潋滟的湖水中,湖中残荷浮动,团叶泛黄。
湖岸上排排垂柳,绿绦丝挂,柔枝随风摇摆。道道白光划过丝柳,灼灼银剑飞舞翩跹,一袭姜黄长衫在湖光柳色中穿行飘移,好象天边游云。
江雪站在石桥上,目光在剑光与人影之间徘徊,淡影玉光碧柳令她眼花缭乱,也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能把杀人见血的利器练到如此优美,倒见真功夫。
沐氏剑法是沐氏家族的女儿必修的防身剑法,以姿态唯美、花样繁多见长,防身倒是其次,以剑舞为主。同这套剑法经起来,似乎少了些灵贵之气。
“不许偷艺。”
一把长剑架在江雪的脖子上,清朗的笑脸在她眼前绽开。舞剑男子打量着江雪,眼梢嘴角笑意流露,一会儿,他收起长剑,问:“害怕吗?”
江雪摇了摇头,反问道,“谁会害怕只见美感,毫无杀气的剑舞?”
“美感、杀气。”男子重复了一遍,又看了一她眼,问:“你是沐宸钰的九妹?”
“我是。”
男子好象顿悟,“他总说他的九妹与众不同,原来如此姿色平平,当然不同。”
江雪心中泛起酸酸的怒意,从绝尘谷出来到现在,马不停蹄,别说罗衣裹身、精心打扮,就连脸都没洗一把。再加她本来就不是倾国倾城的美貌,充其量算中上之姿。她知道自己不漂亮,但被陌生男子说出来确定很尴尬的事。
男人是下半身考虑的动物,以貌取人也无可厚非。象他这样毫无掩示,直接说出来的人倒是为数不多。这人是心性浅薄,还是有意为之,江雪不得而知。能进入沐氏祖宅后花园的男子定是跟沐宸钰同来的神秘客人,不知道此人的身份,江雪不想多生事端。她冲男子浅施一礼,淡淡一笑,向前厅走去。
“哎,九小姐,我话还没说完呢。”
“你是六哥的朋友吧?有机会说。”
看着江雪的背影,男子嘴角的笑意更浓,眼底透着一抹亮色。对别人批评自己的相貌不动怒、不介怀,气质淡定娴雅,一定很有心胸肚量。
沐宸钰送走济州知府,人好象脱了层皮,拉着江雪大倒苦水,“我最怕应酬这些虚情假意,我要不说你病了,他还不走呢,真烦人。”
“只要能帮六哥摆脱,我多病几次没关系,反正也是说说而已。”
“我天生就不当官的材料,在家里,爹天天骂我,出来又受了一次刑。”
江雪惦记着知府送来的厚礼,沐宸钰淳正刚直,不会让知府老爷把那些箱箱笼笼原路抬回吧!要是那样可就亏大了。她头不梳、脸不洗、衣不换跑到前厅,还让人讽刺姿色平平,不就是那些礼物的吸引力暂时大过一切吗?
她想了想,试探着说:“六哥,我给你准备了礼物,一会让暖香送过来。”
“难得你有心,你一个人呆在祖宅,没有亲人在身边,一定很孤单吧?”沐宸玉拉起她,“我来得匆忙,没给你准备礼物,济州知府倒帮了我的大忙。他给爷爷、爹和二叔还有姑母都准备了礼物,还有我一份,我那一份全转送给你。”
济州府知府送给沐宸钰的礼物除了狼毫笔和古石砚台,还有一把名家亲书的折扇,一只晶莹剔透的羊脂玉如意。江雪心里敲起的欢乐鼓,笔和砚台对她吸引力不大,就留给沐宸钰,显得她不贪心。玉如意和折扇她据为己有,这两样东西的价值足以顶上她今早失去的银子的五倍了,她赚了钱,心情大好。
“九妹,我带你去见一个朋友。”
他的朋友一定是舞剑的男子,那人皮相不错,出语浅薄,给她留下的印象却很糟。不过看在名家折扇和玉如意还有六哥的面子上,她决定不理会、不计较。
男子伫立桥头,正迎风观柳沉思,看到他们过来,笑意吟吟迎上来打招呼。
“九妹,这是四皇子南宇沧,我的挚交好友。”
平凡女穿越,皇子王孙请让路。
可是,她还没进京城,没行及笄礼,就有皇子上门了。还好这位四皇子说她姿色平平,没有一见就惊若天人,非卿不娶,但愿南宇沧永远对她保持这印象。
这个时空,及笄是女子最为重要的关口,行完及笄礼就要聘嫁了。沐氏家族之所以要对女子进行及笄考试,不过是让人们看到沐家女儿不仅漂亮,更多才多艺。以便嫁如权势候门,为家族势力巩固开路,也让婆家高看一眼。
她宁愿把一根筋到底的萧十八做为重点培养,也不愿意跟名门贵胄之子扯上关系。一堆女人争风吃醋抢一个男人的事,比大把赚银子难多了,她不想这样。
这个时空,男人娶妻纳妾有制可遵循,王公贵族、世家子弟都会按一妻二侧四妾的祖制。皇上就不用说了,三千佳丽自古有之,太子和九珠亲王可以娶四侧。除此,只要养的起,任何一个男人还可以纳N个待妾。法律都有了明文规定,哪个男人不娶才叫傻呢,除非心里有病或身有隐疾。
江雪规规矩矩,深施一礼,“小女见过四皇子,四皇子安好。”
“好,九小姐,刚才言语唐突,多有冒犯,请九小姐多包含。”
沐宸钰看了看两人,“怎么?刚才有误会?”
南宇沧看了江雪一眼,垂手站立、默不作声,目光中浅含着歉意。
“没有,六哥,四皇子剑术精良,我多看了几眼。”
“宇沧的剑法武功在京城数一数二,在江湖也是难得的高手,他……”
南宇沧轻咳两声,打断了沐宸钰的话,“宸钰,不介意我跟九小姐讨口茶吧?”
“不介意,不介意。”
贵客临门,直到现在还没奉茶,沐宸钰觉得过意不去,忙亲自去吩咐下人了。
南日皇朝礼数教法严谨,南宇沧和沐宸钰知己挚交,毕竟君臣有别,却以名字相称,可见两人关系亲厚,绝非虚情假意。
“九小姐,得罪之处,还请多多海涵。”
“小女本来就姿色平平,四皇子实话实说,哪有得罪之礼?”
“我和宸钰从不客气,九小姐这么说,我就当九小姐已经原谅我的冒失了。”
南宇沧揽桥而立,清明的目光穿过江雪的脸,遥望着半落的夕阳。圆日染红晚霞,片片桔晕,漫天飘渺,金辉洒在他俊美的脸上,幽远且宁静。
日间奔忙,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柳嬷嬷过来告知,富贵排场的早膳又摆在了玉芳斋,不过是换了一个厅。江雪心里不舒服,她不想让沐宸钰看出端倪,只能过去应酬。
江雪与沐宸钰早膳份例等同,都是十八类吃食,皇子登门做客,种类自然又翻了一番。江雪对如此铺张奢华、暴殄天物的早餐不禁咋舌叹息。沐宸钰习以为常,做为沐府嫡妻所出之子,这种排场他自幼见识。南宇沧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这点变化并没有逃过江雪的眼睛。皇家气派自己比沐氏家族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南宇沧眼中的惊讶又因何而起呢?江雪带着疑问的目光掠过南宇沧的脸,也没有找到答案,看着他斯文淡定的吃相,江雪心中的疑问又增加了几分。
吃完饭,沐宸钰去安排进京的车架人马,留江雪陪南宇沧闲聊喝茶。南宇沧一改清朗爽快的风格,脸上弥散着淡淡的忧郁。
“九小姐没有话要问我吗?”
“四皇子见笑,小女现在还没找到可以问的话题。”
“九小姐过谦了,疑问都已从你心里写到脸上了,还说没有可以问的话题。”
南宇沧贵为皇子,却有江湖人爽快荡气,当然对她的评说也是快人快语。没想到他却心思如此缜密,连吃饭时她一闪而过的疑问也没逃过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