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既然知道我有疑问,不妨给我答案。”
就象早膳时的惊诧一样,几丝狡黠在南宇沧眼底一闪而过,但并没有逃过江雪的眼睛,他轻声一笑,“答案会有的,不过现在为时尚早,九小姐不会介意吧?”
这是他的答案?江雪满脸黑线,引诱她提问,又把她堵回来。还好江雪对他不感兴趣,否则顺着他的意思兴致勃勃提问,得到这样的回复,足以郁闷到心疼。
江雪笑得比他还坦然淡定,根本没对他这样的答复有丝毫的反感或失望。较量耐性、比隐忍,在千尊万宠的皇了面前,江雪敢称第一。
“当然不介意,答案迟知或早知,对我没影响。”
南宇沧含笑点头,眼中透着赞许,同时也为发现一个与从不同女孩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欣喜。两千里奔波劳顿,只为她凝眉一笑,便不枉此行。
沐宸钰匆匆进来,松了口气,接过江雪递来的茶盏,边喝边说:“九妹,我们三天后起程,预计九月初一到京,你看时间安排有什么不妥之处?”
“全凭六哥安排,我这边诸事已周详。”
慕容商会的事基本安排就绪,管事们已经起程进京,济州的产业自有留守的管事安排,商会管理模式成熟,无须她多费心。她进京所带的物品行李自有柳嬷嬷带丫头收拾,她不必多管多问,她们都会安排很熨贴。
“那好,九妹,我此事来济州,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是爷爷亲自交待的。”
江雪和南宇沧同时把疑问的目光投向沐宸钰,沐家老太爷沐乾柱是沐氏偌大家族的族长,先帝封柱国候。不是特别重要的事,能让老候爷亲自交待吗?
“什么事?”
“爷爷让我打听慕容玖,探访慕容商会,九妹听说过这人吗?”
江雪一怔,沐家老太爷远在京城,年老体衰,又操劳国事和家事,自然忙得不可开交。可他已经注意慕容商会了,这是个不好的信号。
踩着沐家的肩膀创慕容玖的名号,又抢了沐家诸多生意,引起沐家人注意是迟早的事,可江雪没想到,第一个注意这件事的人竟然是沐家的老太爷。沐家老太爷年轻时在朝野都是传奇式的人物,跟他斗法,江雪自知能力不足。
慕容商会想在京城立足,就不能张扬造势,站有一席之地之后,再从长计议。至于她,只有乖乖地做沐家本份淡静的九小姐,扮猪吃老虎,以求稳妥。
江雪故拿腔调,一本正经地说:“听说过,济州城的胭脂铺、绸缎庄都挂着慕容商会的牌号。听说慕容玖是位七八十岁的老人家,做生意讲信誉,童叟不欺。”
“呲――哈哈……”
南宇沧忍俊不住,突然发笑,之后大笑出声。江雪不由提心吊胆,这位看似爽直无害的皇子,心思绝非一般,难道他知道了她的底牌?
慕容玖的知名度太高,江雪始料未及。
南宇沧发笑,笑什么暂且不说,至少这位养在帝王家的皇子也知道慕容玖。
这个时空重农轻商,把经商者归到下九流。江雪选择下九流行业,就是想大把捞银子,又不引人注目。事与愿违,慕容玖和慕容商会已经引起大人物注意了。
现在只能以静制动,不被人揪住大尾巴,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是慕容玖。
江雪站起来,对南宇沧浅施一礼,“小女孤陋寡闻,言语无状,四皇子见笑。”
南宇沧忙站起来还礼,“九小姐多心了,我不是在笑九小姐,是在笑传说慕容玖的人。有人说慕容玖是双十年华的翩翩少年,也有人说她是一介女流,而九小姐却听说她七八十岁的老人家。世人传言就象瞎子摸象,确实可笑。”
“三年前我在济州住了几个月,没听说这个名字。不管世人怎么传言,我只相信亲眼看到的,既然来了济州,就去会会慕容玖,还请九妹为我带路。”
江雪一怔,为他带路?不是他们,沐宸钰想甩掉南宇沧单独去,这样也好。
“好,六哥请。”
“宇沧,昨天济州知府过府,就要拜会你,让我挡回去了,他说今天会再来,你不防会会他。和势利场的俗物打交道,有时候确实情非得已。”
“哈哈……客随主便。”
管家派了几个熟悉济州城的小厮引路,都被沐宸钰赶回去了。出了沐家祖宅,他没有去拜会慕容玖,而是一路打马狂奔,出了济州城。江雪紧跟在后面,沐宸钰带她单独出城,肯定有不愿意让第三人听到的话要跟她说。
天高云远,清风送爽。沃野无垠,莽莽青黄。
沐宸钰端坐在马上,仰望遥远的天际,目光深远,且透着淡淡凄迷。许久,他收回远在天边的目光,慢慢落到江雪身上,眼底充盈着温润情迷。
江雪知道沐宸钰甩开南宇沧和随从,不去慕容商会,直接带她到城外,肯定有话要跟她说。他之所以犹豫着不开口,或许是这些话他觉得为难。他们兄妹之间一向亲厚,能让他为难的不过是上次有人投毒,六仆妇无形中成了替罪羊。她躲进绝尘谷做了驼鸟,还不知道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怎么疯传呢。
“六哥,你有话要跟我说?”
“也没什么。”
“六哥犹豫斟酌,是觉得有些话需要细思量,不管要说什么,都是一片苦心。”
“九妹总是这么通情达理。”
江雪跳下马,从陌头阡尾摘了一把白色的野花,很恭敬地放到大树底下,深深鞠了一躬。死者已矣,不管生前如何卑微,都值得她很虔诚地悼念。之后她把投毒事件的来龙去脉一字不落告诉了沐宸钰。
“究竟谁要害你?为什么?”沐宸钰很紧张。
“不管别人怎么说,六哥能相信我就好。”
“你对人一向亲善,我当然相信,我问了管家和管事,他们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柳嬷嬷哭哭啼啼地也说不清楚。原来是这样,人心险恶,九妹你尽管放心,不管在济州还是到了京城,有我在,没人敢对你不利。”
江雪心底涌起柔柔的感动,“谢谢六哥。”
“别说谢,我会让管家好好安抚六仆妇的家人。”沐宸钰跳下马,与她并肩站立,“说些高兴的事,九妹,及笄后就会聘嫁,你想过吗?”
江雪淡然一笑,“想什么?”
女大当嫁。前世她死在婚礼当天,每每想起都会掀起很深的悲伤,都会觉得遗憾。上天眷顾,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想用这一世的爱填平前世的遗憾,她不想攀龙附凤,只想找一个可以陪她终此一生的男人,相依相偎。
“你想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可家族不允许,有些话我不说你也明白。”
“我明白,儿女姻亲是家族势利的纽带,六哥十八岁了,要娶嫂子了。”
沐宸钰的手划过江雪的鼻梁,轻轻捏了一下,眼底透着浓浓的宠溺,“小丫头,在说你及笄聘嫁的事,怎么又扯上我了?”
江雪心底泛起脉脉温情,跟沐宸钰一起,总有一股暖透心扉的欢悦萦绕。那种感情是亲情维系,更是相知相惜,三年前是这样,现在更是如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生在沐氏家族,就要同家族的荣誉地位共生死。”
“哈哈……说得跟真的一样,你要是真这么想,就不是我的九妹了。”
“走一步看一步,说不定会有什么变数呢。”
沐宸钰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会儿,试探着问:“九妹,你觉得宇沧怎么样?”
“哈哈……六哥要给我做媒?”
“我和他剑法同出一门,他的功夫造诣比我高很多,师傅都说他悟性高,就是太懒散。他都十八岁了,还没封王,五皇子刚封了郡王,六皇子、七皇子都封王了,他根本就不把这些事放在心上。也不屑于跟权贵朝臣虚迤委蛇,母妃只是贵人,外威又毫无势力。爷爷总说他难成大器,我不过是看他人好。”
南日皇朝异姓不封王,只有候、公、伯三爵,威仪势利和奉禄不逊于皇子。封王是皇族彰显权威的方式,一般皇子十二岁就封王赐府,之后根据学业、功绩加封郡王、亲王,亲王又分一珠、三珠、七珠,直到九珠与太子比肩。
难怪南宇沧以“我”自称,十八岁都没有封王赐府的,确实是皇族中的另类。
“九妹,你别笑,你觉得他怎么样?”
“六哥以探访慕容商会为名,甩开四皇子,我还以为有什么秘事呢?”
“我一路都跟他说你的事,却没跟他提做媒的事,他认准的事很坚持。”
对于南宇沧,江雪感觉他不象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一个毫无外威势力支撑、母亲地位低贱的皇子想在各种势利关系盘根错节的朝堂闯出一番天地,就不只是困难了。既然明知不可为,干脆堕落到底,无所牵绊、自由自在。他既是皇族血脉,不管谁执掌天下,只要南氏皇朝在,他就不会少了最起码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