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公子,王爷对你真是高看一眼,居然要请你到暖阁一叙。”
江雪挑嘴笑了笑,“多谢公公。”
暖阁以黄色调为主,高高在上的颜色孤绝凉薄却难掩尊贵天成,装饰摆设极为罕见,奢华易显。最令江雪吃惊的是,她送给飞花的梅花竟然摆在南成远的暖阁。红楠木拱形高腿几案上摆着一只芙蓉玉耳瓶,艳粉娇红的梅花插在名贵的耳瓶里,别有一番精致娇俏,为清冷的暖阁平添几分生气。
她解下银色皮氅递给太监,早有丫头掀起黄绫帘帐,请她进到里间。盈盈暖香扑面,顿感温润合适,她深吸一口气,上前施礼请安。
“慕容玖见过王爷。”
南成远一身棉制中衣,披着一件银鼠短褂靠坐在软榻上,正摆弄着黑白子下棋。软榻正中摆着一张矮脚方桌,桌上除了棋盘茶具,还有一尊玲珑玉制如意盏,盏内梅花娇艳。软榻下面的火炉上滚水沸腾,白气冉冉弥散。她送来的梅花一枝不少,全插在南成远的暖阁里,她本想逗飞花一笑,不成想真借花献佛了。
“坐。”
南成远欠了欠身,声音一如往常的随意慵懒,透着冷冽威严。江雪四下看了看,暖阁的里间除了软榻,连脚凳都没有,别说椅子了,难不成让她坐地上。
唯一能坐的地方就是软榻,可是,一介商贩于礼于法都不能与九珠亲王面对而坐。她今天登门讨债为主,欠钱的是大爷,何况还是亲王大爷,她不敢造次。除此她还想探探南成远的口风,估量新计划的可行性,有求于人,必须端正态度。
“还愣着干什么?等本王抱你坐?”
“啊?王爷,这……小人不敢。”
江雪一怔,菊园一会,南成远是知道她是女人。她今日登门拜访,南成远不请她到客厅,却到暖阁,看似重视亲密,实际别有用意,难道他想验明正身?
她干笑两声,很大方地坐到他对面的软榻上,“小人怎敢劳驾王爷?”
“慕容公子真是女孩家,初次登门,给本王送的见面礼,居然是几枝艳梅。”
江雪本想强调自己是大男人,可她瞥了南成远眼底的莹莹光亮,心里一颤。暖阁同于卧房,这时候她敢在性别上较真,岂不是正中南成远的下怀。
“哈哈……王爷说笑了,这梅花是小人送给飞花姑娘的。”
“哦?那本王连几束梅花的见面礼都没有了?”
“怎能没有?小人给王爷准备的厚礼比金银美女、珍宝古玩更为贵重,几枝梅花怎能相比?只是小人要送的厚礼还差几万两银子,恐怕时日会有所耽搁。”
“你来送礼还是来讨债?”
“送礼和讨债能一起最好,如果不能,实不相瞒,小人会先讨债。小人讨债并不是为了一己私利,小人要顾及王爷的名声,还请王爷明鉴。”
江雪十指紧扣,几线轻笑挂在脸上,观察着南成远的反映,不敢放松丝毫。
“慕容公子手很冷?”
南成远起身坐直,一把抓住她的两只小手,握于掌中,轻重适度地揉捏着。江雪吓了一跳,忙用力抽出手,站起来,不由俊脸飞红、心慌意乱。
“怎么?本王手不够暖?还是力度太大?”
“不不不,王爷抬爱,小人愧不敢当。”
“慕容公子太客气了,坐过来,本王帮你暖暖。”
“呵呵,多谢王爷,小人自己来。”
江雪瞄着南成远,谨防他再次突然袭击。她搓着手,在火炉旁烤了几下,小心翼翼地坐下。南成远行事出言总在她的意料之外,令她无法把握。此次登门,讨债为主,之前她设想了南成远或是答应、或是拒绝的种种做派,以及她该有的反映和针对的方式方法。却没想到冷厉威严的南成远会帮她暖手,这不是意图把她“潜规则”吗?几次交锋,仍把不准脉的人,她还是第一次碰上。
南成远拿过两只茶盏,慢条斯理地泡茶,泡好之后递给她一杯,“这是本王亲手烹制的开胃红茶,喝完茶之后,慕容公子与本王共进午膳。”
“不敢讨扰王爷,小人奶母卧房在床,需要照顾。”
“慕容公子所居何处?本王派人去帮你照顾。”
江雪微微皱眉,今天她可要加倍小心,南成远死缠烂打的功夫不逊于风三少。男人制服女人最烂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调戏,女人越是躲闪越显得矫揉造作,会让他们更得意。南成远是男人中的极品,更是如此,他知道她今日登门为讨债而来,故意使一些不上台面的手段,想让她知难而退。江雪暗哼一声,既然知道他的目的,就不会灰溜溜的离开,她要反调戏。她活了两世,戏弄男人经验也不足,那就把南成远当女人,不能太过,抓一把摸一下她能做得很到位。
“不敢劳驾王府差人,王爷留膳,小人却之不恭,多谢王爷抬爱。”
“好,揽云,去知会厨房,本王要宴请慕容公子。”
“是,王爷。”
两人对面干坐,沉默无话,各自揣摩着对方的心思,看似和谐,却是对峙。
“慕容公子这些天见风三少吗?”
“小人这些天一直照顾重病的家人,不曾出门。”
南成远看江雪垂头敛眉,微微一笑,眼角浅含轻佻**。他答应风三少不染指慕容玖,前提是风三少要娶她为妃。齐越国传来消息,齐越王已死,风三少此次回齐越,极有可能登基为帝。新王登基,诸事待兴,他还能兼顾慕容玖吗?朋友妻不可欺,现在情况大不相同,他当然想捷足先登。
风三少和南成远的约定以及齐越国的事江雪当然不知道,更猜不到南成远的龌龊心思。风三少丢下貂蝉,急匆匆离开,把子母珠当聘礼留给了她,留信说回来就洞房。子母珠在她手里,若南成远问责慕容商会子母珠丢失的事。她宁愿赔几万两银子,也不会把子母珠交出去,她不会跟风三少洞房,聘礼必须还回去。
“风三少的父亲死于马上风,他回去发丧,短时间内回不来。”
江雪冷瞥了他一眼,暗咬银牙,略显羞涩。风三少也说过他父亲风流成性,死于房中事不新鲜。可此时,这话出于南成远之口,却让她倍感尴尬。
“小人与风三少交接不多,他的家事小人更不得而知。”
南成远见江雪面露羞涩,更添雅致妩媚,得意轻笑几声,说:“子母珠被风三少拿去讨女人欢心了,本王不追究慕容商会丢失之责。”
江雪暗自兴奋,站起来冲他深施一礼,“小人谢过王爷,可是……”
“卧雨,取三万两银票给慕容公子。”南成远两指托着下巴,眼睛盯着棋盘,不时瞟江雪一眼,“慕容公子,本王与你的帐算清了吗?”
“多谢王爷,小人深感厚恩,铭记五内。”
南成远这么痛快把三万两银子给她,反而令她惴惴不安。贪财好色闻名的成亲王雁过拨毛,难道会为博她一笑而舍重金吗?还是他另有所图呢?
卧雨送来银票,狠狠瞪了她一眼,请她验明数目。南成远示意卧雨退下,拿起银票让她看清楚。没等她说话,就直接拉起她的手,把银票塞进她的袖袋里。这次他没趁机揩油,动作姿态倒象是对一个关系密切的好友。江雪刚准备反摸,突然发现他并无轻佻之意,动作嘎然而止,干笑几声,赶紧道谢。
“本王的礼物呢?”
南成远的眼神晶亮纯粹,没有以往的冷厉,却平添了几分暖昧温情。江雪端正坐相,恭敬姿态,银票拿到手,她松了口气。
“回王爷,小人在来王府的路上,看到街上流落着许多难民,他们饥寒交迫,老弱无依,令小人心酸。王爷大概也听说慕容商会常救人于难、舍医舍药无数。这次小人想拿出十万两银子购买衣食,安置他们,不知这份礼物王爷是否满意?”
南成远举着棋子的手愣在了半空,他嘴角动了动,并没有说话。他沉思片刻,放下棋子,坐直了身体,对江雪的神情态度变得郑重悦服。
“慕容公子怜贫惜老、身明大义令本王动容,这份厚礼出乎本王意料之外,本王受之有愧。慕容公子帮朝廷的大忙,想必对本王也有所要求吧?”
“如果小人没要求,王爷会不会接受呢?”
“会接受,但本王不想欠你的人情,就象不欠你的银子一样。”
“那小人还是提要求吧!免得王爷认为小人心存不轨,时刻记挂防备。”
“呵呵,慕容公子请讲。”
“京郊的湘连山角下有几百顷荒地,小人听说那是户部预留的子民田,准备赏给有功的王公和臣子,已经荒了数年,还无人可赏。若是在几百顷荒地上建庄园,象慕容商会的庄园那般大小的,可以建三十个。每年的收成按中等算,可以保京城数万平民三年无饥馑,还可以给户部交纳税银。”